沙爾瑪因失去了左眼,目光難以顧及左側。鐵衣弟子一望即知,狂攻沙爾瑪的左側,沙爾瑪連連中招,「哇哇」怪叫,鐵衣弟子忌憚波斯彎刀的鋒利,卻也不敢過分緊逼,將沙爾瑪漸漸地困在了牆角。沙爾瑪且戰且退,腳卻無意間邁入了房中。沙爾瑪守住了板門,不再顧及身周,「魔尊刀法」施展開來,頓時威力陡增,鐵衣弟子竟到不了近前。
沙爾瑪知道自己已經撐不了多久了,由于大量的失血,腦中不時感到陣陣眩暈。門外的攻擊愈來愈強,沙爾瑪猛然踏出門去,刀法精妙,瞬間將沖在最前面的兩人砍倒,隨後,疾步退回到屋中。門外鐵衣弟子隔著搖搖欲墜的板門,卻是看不清楚屋內的情形。知他刀法凶悍,圍在門外,卻是不敢就此沖進屋里。鐵衣門弟子待見半晌無音,心知蹊蹺,心念「鐵衣二使」的安危,不顧一切地破門而入。
進屋一看,眾人登時目瞪口呆,屋內除了一地的死傷者外,沙爾瑪竟然蹤影皆無。侯襄、車蚩身中的掌力,皆在前胸,在鐵衣弟子的扶持下,勉強地扶直了身子,幾位高輩的弟子圍在「鐵衣二使」身周,立即施為,給二人療傷。珈藍頂門被擊,又將最後的一股真氣全力使出,已是油盡燈枯,命歸九泉。迦葉也已是氣息奄奄,他的頸項已斷,頭歪在一側,氣若游絲。
「鐵衣二使」武功駁雜,適才侯襄孤注一擲的一招。正是年輕時得自一位蓬萊道士的絕招「滅頂神拳」,而車蚩劈在迦葉頸上的一招,也是舊時闖蕩江湖時常用的一記絕殺「鐵砂掌」。侯襄受傷頗重。兀自昏迷。車蚩受傷相對較輕,此時悠然醒轉。
「沙爾瑪呢?」車蚩輕聲問道。「師叔!他從這里跳窗逃跑了。」一名二代弟子回稟道。「師父!‘摩尼教’除了沙爾瑪和這個老和尚外,剩下的人都死了。只是,本門的死傷也是非常慘重,我們這些二代弟子僅余八人。」車蚩的大弟子鮮宗旺神情黯然。車蚩身體不禁微微地一顫,自己和師兄共親傳弟子一十八人,江湖號稱「鐵衣群雄」。竟只余八人,不由心疼不已。
「沙爾瑪被胡迪射傷了一只眼楮,受傷非輕。你們馬上派人四處尋找。務必找到沙爾瑪。記住!生要見人,死要見尸,以絕後患!切記!切記!」車蚩上氣不接下氣地安頓好事宜,再度陷入昏迷。
當下。鐵衣門弟子著手清理光明頂。並由碩果僅存的八大二代弟子,帶人下山全力追殺沙爾瑪。
金秋氣爽,萬紫千紅,正是花紅鸀肥時。
成都城東二里,錦江南岸,乃是聞名蜀中的「望江樓」。傳說此樓為唐代女詩人薛濤的「吟詩樓」改建,薛濤系長安人,幼時隨父宦居蜀中。後遭父喪,家貧淪為樂妓。薛濤貌端善詩。時稱「女校書」,乃當時蜀中一代名妓。樓頭賦聯曰︰此間尋校書香冢白楊間,問她舊日風流,汲來古井余芬,一樣渡名桃葉好;西去接工部草堂秋水外,同是天涯淪落,自有浣箋留韻,不妨詩讓杜陵多。「杜甫草堂」就在「望江樓」的西側,那是將她與「詩聖」杜甫相較了,可見薛濤當時的盛名。
這日,「後蜀」主孟昶攜寵妃人稱「花蕊夫人」的費貴妃登臨樓頭,美景無限,盡收眼底。因素知花蕊夫人酷愛牡丹花和梔子花,孟昶遂突發奇想,定于九月十五,在此舉行「萬花節」。于是,頒令道士申天師籌辦,屆時要將天下的名貴花木,尤其是牡丹花和梔子花,盡現錦江兩岸。申天師欣然領命,心下竊喜,此舉不是正合己意嘛!只是要想博得花蕊夫人的芳心,卻要煞費苦心了。
趙光義等人住在成都西隅的「青羊宮」左近。前幾日,他們一行十余人,去了岷山「仙俠谷」,卻不得而入。趙光義遂只派了兩名武藝高強,機靈善變的侍衛,保護著從大宋帶來的宮廷畫師守在谷外。這名畫師是宋主趙匡胤親自指派的,他有一樣絕活,能在袖中以石炭作畫,頃刻而就,而且惟妙惟肖,幾可亂真,目的是將西蜀的山川風貌、關隘門戶以及天下英雄的樣貌都繪成圖本,以待日後行事之用。
畫師名叫錢進,說起來籍籍無名,早年走南闖北,以袖畫絕技謀生。某日,為征戰四方的趙匡胤所見,深以為奇。于是,將其收納,私藏起來,引為己用。
趙光義一身獵戶裝束,在隨從的陪伴下,欣賞著那極具特色的銅青羊。
相傳被唐乾封元年(公元666年)封為太上玄元皇帝的老子曾牽青羊路過此地,遂建「青羊宮」紀念之,並鑄銅羊一對供奉于香案。此銅羊為十二屬相化身︰即鼠耳、牛鼻、虎爪、兔背、龍角、蛇尾、馬嘴、羊胡、猴頸、雞眼、狗月復、豬臀,雖然形象古怪,但卻生動鮮活。
趙光義饒有興味地看著,口中漬漬稱奇。
「主人!蜀主孟昶要開萬花節,在民間廣征名貴花木,尤以牡丹和梔子花為最。您看,我們是否要留下看看?」呼延贊和王承恩快步走進宮來,呼延贊湊到趙光義的耳邊,輕聲道。「當然要看看,天下牡丹出洛陽,孟昶竟想將成都變成牡丹之都,有點意思。到時,蜀中的王公大臣恐怕都會參與,錢進!你的事兒不少啊!」趙光義面露微笑,游興頗濃。「願為主人效勞!」錢進輕捋山羊胡須,謙恭地答道。「你畫的人物,非常傳神!難怪皇兄如此看重你。」趙光義目光在眾人面上一閃而過,微微一笑。
「萬花節」上,人頭攢動,喧聲震天。錦江兩岸。奼紫嫣紅,爭奇斗艷。「望江樓」頭,孟昶攜著千嬌百媚的花蕊夫人。在文武大臣的陪同下,喜氣洋洋地欣賞著這醉人的花海。
這時,申天師快步登上樓頭,首先敬獻紅梔子花一盆。此花甚是奇特,其色斑紅,其瓣六出,艷麗絕世。清香襲人。「天師這花從何處得來?竟是平生從所未見。」花蕊夫人眼里露出歡喜的神情,輕啟朱唇。「此為‘滴血紅顏’,乃梔子花中之魁首。只有兩粒種子。臣費盡心機,方才尋到一盆,確是當世之絕種。」申天師拂塵一擺,眼楮直勾勾地望著花蕊夫人艷若朝霞的容顏。喉頭涌動。半晌方道。「的確是絕世佳品,有勞天師了。」花蕊夫人笑顏如花,由衷贊道。
申天師看著花蕊夫人柳葉眉下一雙秋水般的雙眸,笑意盈盈,心下甚是受用。「申愛卿!今日之萬花會,汝當頭功,朕一定好好賞你!說吧!你想要什麼?」孟昶見愛妃歡喜,心下亦是高興。「臣只願服侍皇上和娘娘用頓晚膳足矣!」申天師立即躬身道。「難得萬歲爺賞賜。你竟卻要服侍人!」花蕊夫人登時「咯咯」地嬌笑出聲。申天師看到花蕊夫人笑得花枝亂顫,嬌艷欲滴的櫻唇微微彎向桃花般的臉頰。露出一排如玉如徹的貝齒,一股火苗在胸膛里頓時燃燒起來,不由「噗通」一聲跪倒在花蕊夫人的面前。「臣能服侍皇上和娘娘,是臣此生唯一的奢求。」申天師喜極而泣。
花蕊夫人容在蜀中可謂家喻戶曉,她的絕世容顏,蓋世才華,是無數人心目中不二的偶像。孟昶在得到了花蕊夫人後,千般寵愛,萬般疼惜,日日不離左右。曾有文人騷客作詩歌詠花蕊夫人道︰花不足擬其色,蕊差堪狀其容。花蕊夫人冰肌玉骨,美艷絕倫,又兼蜀中女子的率真和直爽,實為當下第一美女也!此時,萬民景仰,歌功頌德,花蕊夫人笑吟吟地斜倚在孟昶身側,孟昶一時志得意滿。
忽然,一道暗影,迅捷地撲向了樓頭,眾軍兵持矛揮戟紛紛上前攔阻。來人「嘿嘿」一陣冷笑,倏然間拔身而起,由眾軍兵的頭頂之上,飛掠而走。禁軍首領唐蒙見此,大吃一驚,飛身而至,擋住了來人的去路。來人腳下一頓,竟向斜刺里飛奔。唐蒙大喝一聲︰「往哪里走?」隨影附蹤,緊追其後,禁軍侍衛們也呼喝著,相跟著追了過去。
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驀然從人叢中躥出,手腳並用,徑自攀上了樓頭。孟昶與花蕊夫人及眾大臣大驚之下,紛紛退後,那人卻已到了近前。孟昶正待呼喊,只覺手中一輕,緊倚在身側的花蕊夫人已離己而去,到了來人的懷中。花蕊夫人一聲驚呼,花容失色。
「狂徒何敢冒犯天顏!」申天師大怒,見到自己仰慕已久的人兒,居然被人挾持,頓時火冒三丈,揮舞拂塵兜頭就打。卻不防,忽地身下一腿快捷地踢出數腳,盡數踢在胯下。申天師怪叫一聲,拂塵飄下樓頭,胯下已是稀爛一灘,看樣子,他連淨身都不用了,可以直接進宮服侍皇帝和娘娘們了。
「陛下!你已享用花蕊多年,她剩下的歲月歸我了。」來人聲音粗豪,沉聲言道。「胡言亂語!豈有此理!」孟昶身軀打顫,歇斯底里地吼道。不待禁軍到來,來人攜著花蕊夫人涌身跳下「望江樓」。樓下頓時混亂,擁擠成一片。兵丁、百姓混雜在一起,怎一個亂字了得。
「小心!跟著爹爹。」蕭藍若一把拉住蕭小人,蕭小人卻是一把又拉住了莫麗絲。蕭藍若三人今日正好要在此處的萬里橋登船,卻被這「萬花節」阻了行程,不幸成了這場鬧劇的看客。「咦!爹爹!那不是趙王爺嗎?」蕭小人瞥眼間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嗯!他怎會在此?」蕭藍若微皺眉頭。
「好一個調虎離山之計!」趙光義已從隨從那里知道了此人的身份。原來,此人和適才施「調虎離山之計」的人,是江湖中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盜,人稱「絕世花痴」。高個的叫花孤芳,矮個的叫池自賞,一對花痴,卻又孤芳自賞。
花孤芳見一位一身白袍的俊面書生般的人攔住了自己的去路,大是生氣。「你找死!快點給老子滾遠點。憑你一個窮酸儒生也想英雄救美,還不快快回家去讀你的老夫子。」花孤芳怒喝道。趙光義望了一眼嬌喘吁吁的花蕊夫人,心中暗贊,好個美嬌娘,難怪連江湖走卒都動心了。「花孤芳!我勸你放了花蕊夫人。天下間,煙花柳巷的女子多的是,何苦冒此性命之險。」趙光義輕笑一聲,居然循循善誘地勸解起來。
「你竟識得我?」花孤芳大吃一驚,卻不慌亂。話甫出口,腳下已經踢出十余腳,盡是陰毒無比的絕戶陰招。趙光義早有提防,驀然由腰間擲出三節棍,狠狠地砸在花孤芳的雙腿上,竟是後發先至,直砸得花孤芳骨折筋斷。花孤芳淒慘地大吼一聲,「噗通」跌倒在地,帶著花蕊夫人也朝地面上跌去,他竟是寧死都不想放過花蕊夫人。趙光義抬右腳踢中花孤芳的下頜,順勢一把拉起正欲跌倒的花蕊夫人,向後飄然退開數步。花孤芳一臉血污,一雙死魚眼楮死死地盯著趙光義,他知道自己賴以成名的絕技「尋芳腳」算是徹底的廢了。
「你是何人?花某他日定報此仇。」花孤芳的舌頭被自己的牙齒所噬,說話有些含混,但那惡狠狠的語氣卻是毫不摻假。「嘿嘿!你不識得他的人,難道還不識得他的兵器。」突然,人叢中有人冷笑道。「啊!你是,你是,趙……」花孤芳異常驚恐地望著趙光義手中的三節棍,恍然醒悟。花孤芳話未說完,早已被跟上來的王承恩一掌擊昏。趙光義本來尚自有些沾沾自喜,此時,驀然剔然一驚,在此是非之地,顯露行藏,實在是凶險萬分。
當下,不顧花蕊夫人拉扯著自己的衣袖,掩面拂袖而去,隨從們也匆匆擠進人群,瞬間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花蕊夫人墊腳四處張望,可哪里還有他的蹤跡,花蕊夫人滿面失望之色,眼前盡是趙光義似笑非笑的不屑神情。蕭藍若心下一動,看了一眼蕭小人,心中所思都是一般無二。這個趙光義,僅僅年余,功夫精進的好快,然已不遜于乃兄也!出手之快,下手之狠,似乎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成都城南,錦江岸邊,歷來是乘舟東航啟程處。三國時蜀國費出使東吳,蜀相諸葛亮曾餞行與此地,費感嘆道︰「萬里之行,始于此橋。」由此得名。杜甫「狂夫」詩句中有「萬里橋西一草堂」,說的就是他的住處在萬里橋西。萬里橋左近,依山傍水,草木蔥郁,酒肆林立,東來西往的客商,使得這里極顯繁盛之狀。唐代張籍的「成都曲」有雲︰錦江近西煙水鸀,新雨山頭荔枝熟。萬里橋邊多酒家,游人愛向誰家宿?
孟昶因為愛妃被擄受驚,雷霆大怒,責令禁軍全城搜捕逃月兌的另一名婬賊池自賞。唐蒙和喬榮是「後蜀」禁軍的左右護衛監軍,乃是蜀中有名的高手。兩人在全城一查,皆是吃驚非小,三山五岳的英雄豪杰,竟然皆為一睹花蕊夫人的芳容而遍及成都。兩人不敢造次,亦不敢驚動孟昶,悄然以江湖身份,暗自約會各路英雄,好言勸說眾人盡快離開成都。
東方愚和李雲裳在萬里橋頭送別蕭藍若三人。李雲裳神情黯然,執著蕭小人的手,不由淚下。「雲姐姐!你在蜀中有東方叔叔照應,我就放心了。天高水長,後會有期!」蕭小人雖也是戀戀不舍,卻故作輕松地嘻嘻一笑。「小子!有空的話,記得來看我。」東方愚黑著臉道。眾人舉手道別,蕭藍若三人登舟遠去,李雲裳淚眼婆娑,直到白帆只剩一點暗影,方才隨東方愚怏怏離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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