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心兒還未及出門,前頭段芝齡就差人來喚洛麗去拿主意。ai愨鵡一路上眼見涌入的兵士將督府各處團團圍住,段宏業一身戎裝立在主屋前,雙手挎在別槍的棕色皮帶上,表里看去威風赫赫。
段芝齡挺著大肚就站在他身邊,「宏弟,做什麼這樣大的架勢,你姐夫雖與你有私人恩怨,可這里是督府,你別胡來。」
「堂姐你快坐下,別動了胎氣。弟弟心里有譜,決不會因為昔日與姐夫的小小誤會而擅自調動城防軍,這次姐夫可是攤上事了。」
他越是禮待,她心里越是不安,自己這個堂弟從來嘻哈慣了,一本正經起來,多半是了不得的大事,「到底是什麼?」
段宏業掏出信封時,洛麗剛剛走進主屋大院,些微浮腫的雙眼憑添了幾分煙視媚行的味道,一步一生蓮,高跟鞋踩踏地面,直撞擊地他心頭癢癢。是以美人當前,更想挫挫她男人的銳氣。
他故作沉重地拆開信封取出信件亮在眾人面前一圈,「陸軍督都陸良佐與上海將軍沈震岳私相勾結,企圖對中央政黨發難,茲保留其軍餃,本部奉大帥之命接管其產業兵權,等候公審。」
段芝齡月復部陣痛,依舊站著,似勉力支撐著夫家榮耀,她不倒,陸府不敗。她總以為陸良佐手握鐵騎,大伯才用這門姻親絆住他,牽制他的野心,卻沒想到自己在這盤棋局里,充當的是一枚雙刃棋子,用來麻痹對方,好在無預兆下反戈一擊,徹底收回兵權,瓦解威脅。
他有他的瞞天計,她有她的棉里心,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在一處生活多年,要說初心不變,只是甘願淪為棋子,那才真叫太蠢了,無疑,段芝齡並不是這樣一個蠢女人。
「證據呢?」
段宏業對她的態度有些不滿,「軍部做事自然是有章法的,堂姐,你該厘清楚自己的立場,這陸府的一大家子都看著你呢。」
洛麗冷眼瞧見段芝齡額前沁出細密的汗,忍不住惻隱之心近前扶住她,「副部長說的是,咱們這些婦道人家也相信軍部辦事的章法,要想堵住這大院中的悠悠眾口,那麼就請讓我們瞧瞧人證物證,也好讓咱們甘願伏法是不是?」
段宏業第一次見喬洛麗,她也是這般柔中帶剛地哄他,叫他見識了厲害。這一回自己有備而來,直視著一雙美目,一手在她下巴上模了把,一手自褲縫中取出懷表,「這東西是在陸良佐私通沈震岳的郵件中截獲的,你們不會不知道這是誰的物件吧,至于信件的內容,還需要本部從機要庫中取出來念給你們听嗎?」
看到懷表的一刻,洛麗才對整個情勢明了了幾分,也篤定了雨濃對組織的背叛,只是他們到底會將陸良佐置于何種地步,人心能涼薄到怎樣的境地,她想讓他親身經歷,正視自己一直以來忠心耿耿相待的政黨。
洛麗與她相視點了點頭,段芝齡垂眸片刻,方命府中護院與婆子退開,「宏弟,內院女眷眾多,希望你的兵能恪守本分,不要做出越矩之事。」
段宏業痞氣一笑,「堂姐放心,我只是代姐夫監管幾天,我當然巴不得他是清白的。」
然而半夜里,精蟲上腦的少帥並沒有放過這難得的機會,婆子丫鬟的大半圈禁,令梅苑幾乎空巢,他在苑外布上嚴密防守,獨個鑽進洛麗臥房,抱著床上的人就是一陣猛親。
直到他模上那人臉上的胡茬,銀色手槍已抵住了他的太陽穴,「少帥好雅興,大半夜模到小婦人房里來,是想干什麼呀?」
洛麗語中一半玩笑,一半譏諷,加之握在她手里的小命,段宏業心里罵娘,卻無奈求饒,「四姨太仔細擦槍走火,夜里路黑,是我來錯了地方。」
她也並未多做糾纏,「下次注意點!」
來人灰溜溜地離開,洛麗解開床上士兵手腳上的麻繩,一腳將他踢了出去。心兒自幔帳後出來,扶住穿著單薄寢衣的她。這一夜的動靜並非早有預料,心兒幾日來與洛麗同睡,被綁上床的兵士是第一個不速之客,正因為有他的前車之鑒,才讓兩人有了防備,掐準時機沒被段宏業得逞。
只是半晚鬧騰,精神欠佳的洛麗更有些恍惚,令身邊的丫頭極為擔心,「小姐,你睡會吧,我來幫你把門!」
「不用擔心,一起歇會吧,那個段宏業只是個銀樣槍頭,經過這次,在督軍沒被定罪前,他是不敢再來了。」
督•••督軍?看來那則婚訊的影響確實不小,小姐只是表面裝作沒事人而已。
褚夫人原定押後幾日出發,明珠在太原收到線報,即刻收拾行裝意欲北上,褚雲山擔心閨女安全,立即調集精銳便裝隨扈。而陸良佐收到消息時,已上了回北平的專列。
北平西站,陸良佐剛下火車就被段副部長的幾名手下攔截,黑色西裝筆挺的人一左一右拿槍抵在他腰間,「陸督軍,請跟我們走一趟,這是大帥親自審批的手令。」
密不透風,黑不見光的陌生審訊室,四下靜謐。黑色西裝,體格健壯的手下對陸良佐打開強光,段宏業才訕笑著進來,「姐夫,沒想到回到北平,會是我為你接風吧。」
陸良佐蹺著腳靠在椅子上,掏出一支煙打發眼前煩悶,完全未將他放在眼里,「的確沒想到,去了趟南邊,你長進不少,學會躲在女人裙子下面耀武揚威了,她還教了你些什麼手段,盡管使出來看看。」
「你!」段宏業被說到實處,若換做從前,一準同他動手,只是今日他勝券在握,忍住怒意取出懷表在他眼前一晃,復又收起,「身邊有個聰明听話的女人,總比被枕邊人出賣要好得多,姐夫,沒想到你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你勾結沈軍的證據當前,還是乖乖認罪吧,父帥看在你勞苦功高的份上,或許會網開一面,給你條安全通道出國,度過余生。」
臨行前的纏綿溫存如今成為他背後冷箭,那個女人終究還是辜負了他的信任,看來自己在專列上為娶新夫人,心中對她的歉疚完全沒有必要。
「我要見大帥!」
「父帥被你氣的不輕,不會見你,你就死了這條心,還是乖乖認罪,交接兵權的好。」
陸良佐丟掉煙,沒想到在太原蹲了半月監獄,回到北平,還是逃避不了這一遭,「沒見到大帥之前,我是不會認罪的,你自己看著辦。」
身陷囹閭,還能如此頤指氣使的,恐怕就只有他陸良佐了。
審訊室門被重重關上,看守密室的卒子也曾听過他的威名,小聲勸解,「督軍,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同太子爺過不去,混過了眼下,有的是東山再起的機會。」
他只是笑笑,「小兄弟,你一定沒好好听課,被判有通敵罪的軍官,下場只有一個。」
輪班的卒子送來晚飯,啐道,「你跟他廢話什麼,管他是什麼督軍次長,進了這里哪還有出去的,自己後院起火了都不知道,還在咱們面前掙硬氣。」
陸良佐擒住他的領口,「你說什麼!」
「副部長帶兵在你後府駐扎了好幾夜,尤其是夜訪梅苑那一段,駐北平的守軍就沒有不知道的,帽子都綠透了還在咱們面前逞威風,你就是殺了我也出不去!」
囫圇一拳,卒子被撂倒在地一陣猛踢碎碾,「讓你他媽再說!」
此時與他怒意一般無二的吳光新听了葷段子傳言,氣的從沙發上彈起來罵娘,「誰他媽吃了豹子膽,督府的人也敢動!看老子不削死段宏業那二世祖!來人!」
吳將軍帶著駐扎在城內的三百親兵沖進督府後宅,正與愛鑽蜜窩,剛從主屋過來的少帥迎頭撞上,猛將帶出的親兵毫不猶豫齊齊將槍口對準了段宏業,吳毛子一向不受拘束,烈性在外,沒上過戰場的段副部長有些膽怯。
「吳將軍,請你注意自己在干什麼,叛逆上峰,本部可以立即將你擊斃!」
他不屑啐了口,「狗仗人勢的東西,你他娘試試,看看誰的槍快!」
雙方人馬對峙著,段宏業握槍的手沁出冷汗,收到下人報信,喬洛麗扶著段芝齡及時趕到院中,「吳將軍且慢,督軍還在他手上!」
吳光新憋著一肚子火,撤下重重抵在他前額的德式連發手槍,「呸!陰險!娘炮!」
「你!」
喬洛麗先一步上前柔柔搭住段宏業的右臂,一眼和煦笑顏,「少帥剛才不是說軍部還有要務麼?」
一招美人計成功打發了一邊,段芝齡則以嫂夫人身份近前輕言勸解吳毛子,「老三,沉住氣,你現在這麼做,對你二哥一點好處都沒有,弄不好,還會讓他日子更難過,咱們該團結起來,一起從長計議。」
心兒又在一旁悄悄對他使著眼色,這才化解了一場干戈,只是吳光新對洛麗方才不檢點的動作看在眼里,一臉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