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家庭 第四章葬禮

作者 ︰ 藝馨

昨天,我渡過了一生中最長的一天。雖然感覺很困很累,雖然一直在閉著雙眼,但是我整整一夜都無法入眠。想到一個我所愛的人將冰冷地躺在床榻上供人瞻仰,想到昔r 溫熱的身體將被推進熔爐化成一拋塵土,我就很難接受。

時間就像一台無情的機器,它總是飛速地運行在人們痛苦的輪回里。

我還沒來得及準備怎樣面對悲傷,時間就把我帶到了這場葬禮上。

葬禮上,我畫了淡淡的妝,穿著一件駝s 大衣。我知道他想見到的不是滿臉淚痕,一襲黑裝的我。他希望我過得開心,希望我漂亮,所以我穿了他最喜歡的秋天顏s 。

他說他很喜歡秋天,因為秋天的樹葉會把街道渲染的金黃,秋天的風會夾雜著葉子的哀傷。秋天的陽光最深沉,秋天的晚霞最絢爛。

他說他最喜歡秋天的我,可以穿一身秋天的顏s ,襯托著秋r 的黃。

今天天氣很好,太陽暖洋洋地曬著有點兒僵硬的土地。這樣的天氣不適合悲傷,我一直不理解為什麼生活中的悲傷總是伴著一些好天氣。

來參加葬禮的人很少,這是浩明的意思。他是一個善良而多愁善感的人,他不喜歡自己的過世給太多人造成悲慟和麻煩。

看著他靜靜地躺在那冰冷的床上,周圍擺滿了冰冷的鮮花,我很難過。我很想用自己的體溫把他溫暖過來,也許,我的一個吻也可以讓他蘇醒,可是這些只是童話中的事情。

他的身體瘦弱得已經不再像他,軀干枯萎地只剩下一把骨頭。蒼白的臉上,那張帶著笑意的薄薄嘴唇依舊是抿著的,嘴角上揚成了我最喜歡的弧度。這嘴唇曾無數次地親吻過我,講過無數讓我感動的情話。還有他那直挺的鼻子,仍舊傲然挺立在他的臉上,悲傷地望著我。他曾無數次用鼻息溫暖過我的臉龐。

我沒有哭,只是在心中默默地流淚。我理解他,我知道他不舍得讓我哭。

在這場葬禮上我又一次看見了他的媽媽,那個我們都不喜歡的中年貴婦一直在哭。看到我時,她愣了一下,然後臉上露出了些帶有尷尬地笑意。在我們等待浩明的**化作塵土時,她走到我身邊,說︰「陳小姐,好久不見,謝謝您來參加浩明的葬禮,我想他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

「這是我該做的,阿姨,你保重身體。」我說。

「有時候,我真後悔……」說到這里,她已經泣不成聲。

我沒有听下去,借故離開了。我怕我會流淚,因為我決定在這場葬禮上不流淚,我要堅強到最後。

在燒浩明遺物時,我扔進了一本他最喜歡的書,米蘭

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我希望他的靈魂不要那麼沉重,要早點飄到天上,走回天堂。我希望他能拋掉這生所負載的生命重量,忘掉一切他不該記得的往事。而我的後半生,將會幫他記起……

葬禮結束時,張浩然先生走到我旁邊,說︰「謝謝你,小卓,你很堅強。謝謝你讓他這麼平穩地離開。」

我說︰「該說謝謝的人是我,是你幫我們兩個人都釋懷了。」

「我知道你們的感情,所以我不得不叮囑你要注意身體,因為在這場葬禮中,最痛苦的人是你,我知道。」他說。

「謝謝您的關心,您也多保重身體。」

「一會兒你要去哪里嗎?」他問。

「沒想好,反正不想回家,想在這個冬天里飄蕩一會兒。」

「我可以給你個建議嗎?你可以回你們家里看看,那里有你可以原諒他、也原諒你自己的東西。」他說。

我沒有講話,心里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勇氣再回到那里,是否有勇氣敢面對過去。

我沒有給張浩然先生一個準確的回答,只是對他的提議點了點頭,然後悄悄地離開了葬禮現場。

我沿著一條路沒有目的的開著車,突然感覺到這個城市的氣味很熟悉。生命就像一個圈,當年我從這個城市開始戀上生活,然後從這個城市開始討厭生活,又從這個城市忘記過往的生活,最後我離開了這個城市。

生命在我的世界中轉了個圈,現在我又回到了這個城市,重新看著周圍冰冷的地標建築,重新回憶起了這個城市的味道。

不知不覺,我竟然把車子開回到了那條林蔭小路上,時間像倒流了一般,把我帶到了那棟b ij ng的老房子前。我在車里看了看那串系著功夫熊貓的門鑰匙,想起了浩然說的一句話︰「知道嗎?這把鑰匙開的不只是一道門,而是一個家,一扇心靈之門。」

我離開了車子,進了那棟房子,朝那扇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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