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月夕節,王府里到處張燈結彩,一派熱鬧的景象。據說今天一直在尚都修佛但妃和王妃也將回府共聚天倫,所以司鑒部的林主事如臨大敵,一大清早就開始安排僕役整理打掃。
對比別的苑子里忙的熱火朝天,看著茗芷苑里一如往常的安靜清幽,我奇怪的問世子︰「主子,我們不用像其他地方一樣也打點布置下嗎?」
「八戒是覺得茗芷苑不夠干淨嗎?」世子站在花園的池塘邊悠閑的喂著魚,清風徐徐,白衣飄渺,縴塵不染,美的好似一幅畫。
「不是,」我嚇的趕緊澄清,「若是咱們茗芷苑不干淨,估計整個王府都沒有一個角落是干淨的!」不機靈點回答,估計這個妖孽的世子能讓我里里外外的把茗芷苑給清掃個十幾遍!
「那又何必多此一問?」世子優雅的用銀勺從手中的小碗里撥出一些魚食灑在水里,幾十條錦鯉一擁而上,搶的不亦樂忽。
「奴才知錯。」我躬身認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既然想保持原狀,那我又何樂而不為呢?白撿了個清閑。
世子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的在那里喂著魚。望著他的背影,我忽然覺得他今天有些異樣,但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在晚上的王府家宴上,我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王府最高地位的女性——太妃和王妃。
看到太妃就不得不贊嘆早婚早育的優勢,本來以為太妃至少也應該是個六七十歲的老婆婆,可實際上才五十歲上下。她端坐在主位,身著金色鳳穿牡丹彩繡鳳袍,頭戴點翠嵌珠寶五鳳冠,身材微豐,皮膚緊致,顧盼神飛,氣質雍容,儀態不凡。
王爺坐在太妃的左首,先前見過他好幾次,他身形修長,劍眉星目,神明爽俊,不怒而威,自有一股威嚴的豪邁之氣。雖說是父子,卻覺得與世子只能說是神似,五官輪廓都不甚相像。所以我一直以為世子的長相應該隨她娘,心里也非常期待有機會可以一窺真人。
不知是因為看慣了世子的傾國傾城,稀世俊美,就兀自在心里對于王妃的長相下了個定論的原因,總覺得即使不是絕代姿容,也必定是個仙姿佚貌的清麗月兌俗之人。誰知得見真容後,只能落得個一聲嘆息——頗感失望。
瑾王妃約莫三十多歲,身著明紅金線繡雲紋蜀紗鳳袍,頭戴金絲綴珠七彩鳳凰。合中身材,鵝蛋臉形,腮凝新荔,眉目鮮亮,炯炯有神。雖也稱得上是美人,卻與世子的級別相差太遠。
我斜目打量世子,要麼是這孩子太會長,單挑父母的優點;要麼就是他根本是從垃圾筒里撿回來的,怎麼這些個直系親屬竟沒有一個長得相像的?
王爺站起身,致了祝酒詞,無非是些祈求風調雨順,感念君恩浩蕩,激勵大家奮發圖強報效國家之類的,听得我直打瞌睡。禮畢之後,便開始了正式的家宴,大廳中央歌舞表演精彩之極,桌上擺放著各色奢侈美食,席間賓客觥籌交錯,別有一番繁華之景。
我站在世子身後,兩眼發綠的盯著桌上的美食佳肴,口水之流。這能看不能吃,絕對是可以列入十大酷刑之一,簡直叫人生不如死啊!
酒過三巡,博馥院的夫子們上前給各主子們敬酒時,被太妃留了下來,詳細詢問小主子們的學習情況,尤其是世子更是成了眾中之重。夫子對于世子是大加贊賞,不遺余力的吹捧。
本來嘛,想這些人一天到晚的本職工作就是教導好這幫孩子,如果對著大老板說︰雖然你付了高昂的學費並且好吃好喝的侍候著,我依然沒有把你家孩子教好,我覺那人的腦子才真秀逗了!這不是自尋死路嗎?所以聰明的做法就是︰不好就一定是好,好就一定是非常好!
雖然知道這些人所說都是敷衍之詞,但當听到夫子們說︰‘世子大才’時,我還是不禁有些飄飄然起來︰這一年的汗水沒有白白付出啊。那麼多的文章,那麼多的功課,那麼多的字帖,都離不開我的辛勤勞作啊!
「既然孩子們都如此用功,夫子也都交口稱贊,何不趁此良辰美景讓大家以月夕為題,賦詩一首,以添雅興。太妃,王爺您看可好?」王妃忽然開口滇議。
「如此甚好,」太妃連連點頭,「正好也可親自看看這班孩兒成長到何種地步了!」
听聞此言,僕役們給每位小主席旁放置了擺好筆墨紙硯的小幾。小主子們個個也是興致勃勃,摩拳擦掌的準備一展風采。
我卻是驚的一身冷汗︰我家主子,不會故態復萌吧?想在馥博院里他沒有一次在課間回答過夫子的問題,更別提當場展示文采了!如果不是他那個外形太耀眼,以那種存在感,壓根都可以當作沒有他這個人!
果然!在別的小主子們都已經開始奮筆疾書時,世子還是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神情淡漠。我的眼前仿佛已出現了特大號閃著寒光的戒尺……不會的,不要自己嚇自己,這是宴席又不是在上課,而且說不定世子早就成竹在心,到時候一揮而就呢?我就不要杞人憂天了!
一株香時間之後,當其他小主子們紛紛交上自己所書詩詞時,我真為自己剛才奠真汗顏!怎麼會對于世子報不切實際的幻想呢?他根本就是花崗岩的腦袋鐵打的身,有什麼是可以讓他改變的!或許……改為期待他們不會發現世子沒有做詩比較實際嗎?
「怎麼沒有看到世子的呢?」突然有一個聲音響起。
哪個混蛋這麼多事!世子行為低調不可以嗎?為什麼非要拉著他不可?我一個眼神殺了過去。
「彥兒,你的詩呢?」王妃一臉困惑的問世子。
世子頭也沒有抬,自顧自的品著茶。
「是沒有做嗎?」王妃又再次確認。
世子依然我行我素,充耳不聞。
「彥兒,母妃問你話為何不答?」王爺似乎對于世子的沉默顯得不滿,略帶指責的問道。
世子停下正遞向唇邊的茶盞,側頭注視了下王爺,緩緩的站起身,一言不發的轉身走向大門。
「站住!」王爺大怒︰「和你說話沒有听見嗎?」
「王爺,別動怒啊,氣壞了身子怎麼辦啊?」王妃拉住從坐位上氣跌起來的王爺,「彥兒,快和你父王道歉啊。」
「是啊,彥兒,听母妃的話,快回來。」太妃也急急的喚道。
世子听後,停下了腳步,慢慢轉過身。用沒有一絲溫度冰冷的眼神注視著上位的王爺和太妃,一字一頓的說道︰「她不是我母妃。只是父王的妻子!」
現場氣氛一片死寂……
世子理也不理,長袖一揮,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宴席。我見勢趕緊追了上去。
世子並沒有回茗芷園,而是一路向北邊走去。他走的很慢,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我雖然心中困惑,卻也不敢出聲,只是低著頭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後。
走了很久,他忽然停了下來。我抬頭一看,發現人已經在上次夜間尋找世子所到過的那所神秘的院落之外。距離上次來過已經有半年之久了,這里依然沒有一絲改變︰荒涼、破落、雜草叢生。
世子在大門外注視了一會,走了進去。
我遲疑了一下,不知道是該跟進去,還是選擇停留原地。
「八戒,」世子回過頭望著我,「進來吧。」徑自走向了院子里的廂房。
我隨著他進屋,四下打量之後發現,這是間最平常不過的臥室,里面擺放著一張紫檀荷花紋床,床邊放著的黑漆葵紋鏡台,整個房間布滿了厚厚的灰塵,銅鏡中已經照不出人影……
世子白皙的手指輕輕劃過屋內的每一件陳設,目光中充滿著留戀。這還是那個有嚴重潔癖癥的世子嗎!?我睜大眼楮不可思議的看著他現在的舉動。
「這是我母親的住處。」好像知道我的困惑,世子清雅的聲音緩緩響起。
「王妃?」我奇怪的問道,「她不是住在沁心苑嗎?」有高床暖枕不睡,喜歡這樣陰森的地方,這王妃的喜好還真重口味。
「那個女人不是我母親,她只是父王的妻子」世子沒有抬頭,好像在說給自己听一樣。「我的母親另有其人,不是今天在家宴上那個不想干的女人。」
「我母親是穎北一個游牧部族的公主,可是他愛上了一個不值得托付的人,放棄了遼闊的草原,拋棄了重要的家人,孤身來到這嶸南之地,結果卻是被折斷翅膀,困在這王府的牢籠之中。」他抬起頭望著我,眼中彌漫著悲傷的顏色。「這王府最終只會成為埋葬一切的墳墓!」
「那她……」一次性接收的信息太多,我的大腦有些反應不過來,月兌口而出︰「死了嗎?」話音剛落,我氣得直想抽自己兩耳光。見過不會說話的,沒見過這麼不會說話的!腦袋進太平洋泡過嗎!
我心虛的不敢看他,低著頭死盯著地板。
「沒有哦,」他走到我身邊拍拍我的頭,走了出去。
「她走了,在我六歲那年,沒有預兆,沒有告別,只留下一封信……」他走到院里的櫻花樹下,撫摩著樹干,「說是等到這株櫻花開放的時候,她會再次回到這里。」
我忽然想起了世子讓我假扮替身的那個月,好像正好的櫻花開放的季節……
「那好辦了,」我跑到櫻花樹下,雙手環抱住樹干,笑著說道︰「今後我們就好好照料這棵大樹,讓它早開花遲凋謝,這樣時間充足,你娘就一定趕得急回到這里!」
我直視著他的眼楮︰「所以你只要遵守約定,按時來這里等她就好啦!她一定會回來的!人只要活著……」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世子凝視著我,喃喃說著我前日在酒樓所說的話。
「對!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就有改變命運的可能!」我笑得一臉燦爛,充滿信心的答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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