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是平榆縣有名的大夫,仔細的查看了一番後,開了張清心養神的方子,又給了盒散血清淤的藥膏,由著張媽媽陪了笑臉送出去。
屋子里,司氏幾人早已退下,只留下謝弘文一人默然無聲的坐在那。
不多時錦兒將熬好的藥送了進來,若蘭一口飲盡,就著清水漱了漱口,擺擺手示意錦兒退下。
一邊的謝弘文忽然道︰「蜜餞呢?你小時候但凡吃了藥就要蜜餞的
他的話一落,屋子里便似突然被密封起來了似的,連空氣都靜止了。
若蘭掀了掀眉眼,目光安靜的看向說完便有些無措的父親,原來,父親他還記得她也是個怕苦的人!可是,這些年來,她早已經苦得不知道什麼是苦了啊!
「我……」謝弘文目光訕訕的看向若蘭額頭上那個青紫的包,下一瞬,瞥了目光,晦澀的道︰「若蘭,你為什麼就變成這樣了?」
若蘭自是知曉謝弘文話里的意思。
想來,謝弘文也被她那句「父親要打殺我」給傷的不清吧?垂了眉眼,若蘭掩盡眸中的嘲諷,這樣就覺得難過了嗎?那麼這些年來,她所受的又算什麼!
「女兒不明白父親的意思若蘭緩緩的抬了眉眼,目光安靜的看了謝弘文。♀
那樣一對明澈清亮如同山間清泉的眸子,細長入鬢的英眉,皎潔溫潤如玉似滿月般的臉龐,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雖不言不語,卻有著歲月靜安的端莊之美。
是什麼時候,那個抱著他哭著喊要「娘親」的女兒,乍然間就長大了?還長得這般……豐韻娉婷!
謝弘文嘴唇翕了翕,好半響才輕聲道︰「若芳她不懂事,你看在太太這些年辛苦操持待你如同己出的面子上,也不該跟她計較,怎的下手就那般重?」
「父親嫌我下手重?」若蘭目光不容抗拒的直視著謝弘文,淡淡道︰「那麼父親又知不知道,若不是有錦兒舍命護著,今天被打的,被傷的都是我?」
謝弘文臉上便有了一抹不悅之色,再怎麼說,他也是父親。若蘭這樣咄咄相逼,眼里可還有他?!
「可是現在傷的是若芳!」
「所以呢?」若蘭不讓自己臉上顯出受傷的表情,對于一個眼里心里根本就沒有你的人來說,你的受傷,只會讓他覺得,你是活該。她清亮的眸子如同星星般,灼灼的盯著謝弘文,「父親,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兒?」
「你這是什麼話謝弘文勃然大怒,他緊緊的抿了嘴,臉漲得通紅,目光死死的盯了若蘭,喘了粗氣道︰「你埋怨我?你恨我?」
「女兒不敢
「你還有什麼不敢!」謝弘文如同被踩了痛腳,在屋子里胡亂的轉著圈,一邊轉著圈,一邊喘了粗氣,嘶聲道︰「我原以為你大了,懂事了,能替為父分憂了……想不到……想不到……」他一連說了幾個想不到,最後驀的在東窗下站定,抬手便將花幾上長勢正好的一盆墨蘭掀翻在地,指了若蘭怒聲道︰「白眼狼,你就是一頭養不熟的白眼狼!」
白眼狼麼?!
若蘭勾了勾唇角,給了自己一個嘲諷的笑,原來在父親的眼里,她就是這樣的啊!
門外一直听著里面動靜的丁媽媽和錦兒臉色同時白了白。
老爺,怎麼可以這樣說姑娘!
「原來,我在父親眼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若蘭低垂了眉眼,斂盡眸中痛色,稍傾吃吃一笑,冷聲道︰「父親既是這般不喜我,何不將女兒送回京都,讓女兒替父親在祖母身前盡孝
謝弘文想不到若蘭會說出回京都的話。
謝家老太爺是前朝內閣大學士,隆泰五年,因宦官楊天元勾結秦王發動宮變,囚禁隆泰帝,欲逼隆泰帝禪位秦王。然最終宮變失敗,謝老太爺牽扯其間,被迫致仕。不久,便抑郁而終!
那時,他與丁氏正大婚沒多久。
太夫人錢氏大悲之下,竟將一切怪罪到丁氏頭上,說是丁氏命相不好,給謝府帶來災禍。便連侍疾也不讓丁氏上前,但凡有事只交待大兒媳崔氏。
更甚至,三弟弘博成親之時,竟讓人將丁氏拘在了屋里,以至丁氏大怒大悲之下動了胎氣,四個月已經成形的哥兒生生的落了下來。
太夫人據此更加斷定丁氏是福薄之人,一連往他屋里賞了四個丫頭,也就是那時候丁氏落下了病根,雖說後來有了若蘭,但卻在產下若蘭二年後,撒手人寰。
這些事,謝弘文很清楚,身為丁氏身邊的一等丫鬟,丁媽媽不可能不將這些事告訴若蘭,可若蘭卻還是提出,她願意回京都在太夫人面前盡孝。
謝弘文目光詫異的看著若蘭。
「為什麼?」
若蘭看了一臉不解的父親,真的想問一句,她留在這,跟回京都侍候太夫人,有什麼不同?
許是前塵舊事終于觸動了謝弘文的心,他閉了閉眼,稍傾開口道︰「杜公子的婚事,你若是不願意,那便算了。回京都的話,以後不要再提!」
話落,目光又落在若蘭額頭上的青紫,嘆了口氣,輕聲道︰「為父待你的心,和若芳,若英是一樣的
若蘭聞言便要開口,不想謝弘文卻是擺手,阻止她開口。
「好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話落,當真甩手便走,走到門口,頓了頓,回頭對若蘭道︰「不管怎麼說,太太這些年來待你不薄,過幾天,去給她賠個不是吧!」
見若蘭沒什麼反應,謝弘文嘆了口氣,轉身便走。
若蘭直至謝弘文走遠了,才身子一軟,倒在了身後的榻上,抬手捂了臉,任由眼淚流了滿臉。
「姑娘,您真的不用再嫁給那個短命鬼了?」
耳邊響起錦兒惴惴不安的聲音。
若蘭緩緩的移開手,帶淚的臉上,綻起一抹苦笑,輕聲道︰「你覺得她會這麼容易就放棄嗎?」
錦兒聞言,由不得便臉色一白,顫聲道︰「那姑娘這番苦不是白吃了嗎?」
「唉……」若蘭長長的嘆了口氣,眼見錦兒和丁媽媽一臉憂色,為免她二人難過,苦中作樂道︰「也不全然,不管怎麼說,我在這府中日子艱難的名頭總算是坐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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