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胡?」若蘭猶疑的看向一側打听瞪了兩眼一臉迷惑的錦兒,想了想,輕聲道︰「太太吃了這麼大一個瓜落,想來必不會善罷甘休,你再去打听打听,看看老爺什麼意思
「是,姑娘
錦兒起身退了下去。
若蘭則探手拿了桌案上瓖珠鉗翠的靶兒鏡子,對著照了照身側的丁媽媽道︰「也不知道是入秋的緣故還是怎麼的,臉上這幾天干干的,像蛇似的總蛻著小皮屑
丁媽媽聞言放了手里的活計,走了過來,仔細的端詳起若蘭的臉來,稍傾,擰了眉頭,沉聲道︰「往常入秋也不曾這樣啊!」
若蘭一邊打量著自己鏡子里深淺不一的臉,一邊對丁媽媽道︰「好像頭發也掉得歷害,今兒早上錦兒又是梳了大把的頭發下來,再這般下去,沒得多久,怕是就要成禿子了!」
「胡說!」丁媽媽急聲啐著若蘭,目光盯著若蘭的臉,輕聲道︰「去請個大夫來看看吧,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這一張臉
若蘭放了手里的靶鏡,抬頭迎了丁媽媽的眼楮,壓低了聲音道︰「媽媽,我總覺得這事情蹊蹺
「蹊蹺?」丁媽媽狐疑的看了若蘭,同樣壓了聲音道︰「姑娘是懷疑,有人對姑娘使壞?」
若蘭點了點頭,目光微微抬起,撩了眼屋外侍候的小丫鬟,輕聲道︰「我原就覺得前些日子若芳和松香院那邊的人行為古怪了些,好似處處針對我,卻又處處沒落著好。她們都是無利不起早的人,不可能舉師動眾的只為給自己招一肚子悶氣!」
丁媽媽頻頻點頭,跟司氏她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十幾年,司氏和她生的那些小崽子們是什麼德性,她心里十分有數。
「會不會是下毒了?」丁媽媽忽的便顫了聲音道。
「若是下毒,又下在哪呢?」若蘭緊鄒了眉頭,沉聲道︰「吃食上面,我們是格外小心的,我的貼身衣物也都不假以她手……」
丁媽媽越想越心驚,目光再次落在若蘭臉上的深淺不一,心頭一緊,當下便道︰「如果我們的猜測是真的,這府里請的大夫也不能用了,姑娘還是想法子去趟顧師傅那,在那邊請個大夫看看
若蘭點頭,「我原也是這樣打算的!」
兩人還待再細細商量下,門外霍然響起一陣銀玲似的笑聲。
若蘭與丁媽媽互視一眼,丁媽媽起身道︰「姑娘,老奴出去看看
「不用了!」若蘭笑了笑,「是四妹妹來了
話落,便听到細碎的步子聲已然進了屋子,若芳略顯尖利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大姐姐,我這得了樣好東西,特意拿過給你看看
不待若蘭起身,若芳已然帶了丫鬟徑自進了內室。
丁媽媽連忙起身,「四姑娘來了
若芳看也不看丁媽媽一眼,笑盈盈的走到若蘭身側,目光端詳著若蘭的臉,微蹙了眉頭,道︰「哎呀,大姐姐,你這臉上是怎麼了?」
若蘭抬眼,目光直直的對上若芳幸災樂禍的笑臉,扯了扯嘴角,淡淡的道︰「許是天冷了,臉上干得歷害吧!」
「是嘛!」若芳夸張的喊了一聲,起身坐在若蘭身側,目光始終不離若蘭的臉,笑了道︰「那我可真是雪中送炭了!」
若蘭聞言,但笑不語。
若芳自冬尋手里拿過一個極其精美的盒子遞給若蘭,一邊掩嘴笑道︰「前兒個舅舅使人送了些女孩兒家的小東西,我一眼便看中了這盒南洋來的胰膏子,想不到,確是應了大姐姐的急了!」
若蘭打量了眼手里精美的細瓷盒子,翹了唇角,目光微抬,淡淡道︰「四妹妹這還真是雪中送炭
「能得大姐姐喜歡就好!」
若蘭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把玩著手中的瓷盒。
到得這時,她已經能完全確定,自己是中了若芳的道了!可是從哪里著了她的手呢?若蘭百思不得其解。
而若芳則一臉若無其事的坐在一側,與她扯著閑話。目光不時的撩向若蘭的臉,唇角眉梢盡露聲得意滿的譏笑!
「大姐姐,你不試試?」
若蘭將手里的瓷盒隨手一扔,道︰「不知道適不適合,不敢亂用,等看過大夫再說吧!」
「這樣啊……」若芳一臉失望的看了若蘭,便在若蘭以為若芳要翻臉時,不想若芳卻是眉眼一彎,甜甜笑道︰「大姐姐是不是怕我在里面放了毒藥呢?」
什麼時候,若芳也學會了言笑之間刀劍相向,而不是三句不順心便拳腳相向!
若蘭第一次用一種審慎的心情打量若芳,這一看,她驀的便發覺若芳變了。若說從前的若芳是一條逮人便咬的瘋狗,那麼現在的若芳正向那種咬人不叫的趨勢轉變。更甚者,她似乎在若芳的眉目間看到了一種獨屬于女孩子的春色。
春色!
若蘭為自己想到的這個詞心驚,她怎麼會用春色兩字來形容若芳?
「大姐姐……」
耳邊響起若芳的聲音,若蘭抬頭。
便在這時,忽的便響起一陣悠悠揚揚的簫聲。
「誰在吹簫?」
若芳霍然抬頭朝外看去,漆黑的夜,繁星如織。簫聲有如游絲隨風飄蕩,在這個略顯清冷的秋夜里,纏綿如泣分外動人心弦。
「好似是隔壁院子里傳來的苦蘭一邊說,一邊狀似無意的說道︰「也不知道林大人府上住的什麼人,前些日子只聞笙歌艷舞的,今兒突的就月下弄簫
「……」若芳嘴唇翕了翕,稍傾,起身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若蘭也不相留,起身送了若芳出去。
走到小院里,簫聲越發的清晰入耳。
在微微流動的、帶著花香的空氣里,斷斷續續的簫聲低回盤旋,好似所有剖開一副瑰麗的畫錦,又好似所有美好的時光,忽然間,就在這起起落落的簫聲里綿延而開!
若芳怔怔的立在廊檐下,目光茫然的落在一牆之隔的林府。
是他嗎?會是他嗎?
這簫聲……若芳驀的抬頭朝身側的若蘭看去。
「怎麼了?」
「沒……沒什麼若蘭搖了搖頭,她艱難的將目光收回,扯了扯嘴角,輕聲道︰「夜深露重,大姐姐身子不好,回屋里去吧!」
「好的,那我不送了,四妹妹慢走
若蘭笑了笑,轉身便要走,恰在這時,簫聲一個飛越後嘎然而止,周遭一寂。
站在廊檐下的若蘭若有所思的看著階沿之下的若芳,沒有錯過若芳臉上一閃即逝的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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