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發生的事,自然是瞞不過杜家的耳目。
次日,若蘭去與豐氏請安時,豐氏直接便免了她的請安,直道讓她好生休養,她不是那種古板之人,甚至話里話外透出,因著她是繼室,若是她們願意,也可以分府另住,讓若蘭當家作主的意思。
若蘭笑著附和了幾句話,便起身告退,回了自己的院子。
這邊廂,她一走,豐氏身邊的惠婆子已是與豐氏輕聲議論起了這事。
「要說,這大女乃女乃也真是讓人捉磨不透,雙朝回門就惹出這麼大的事,那府里的人得有多恨她啊!」
豐氏挑了挑嘴角,輕輕笑了幾聲,拿眼角的光看了惠媽媽道︰「媽媽你也是內宅里的老人了,那些彎彎道道的事還見得少了?我們這大女乃女乃的身世你之前也是打听過的,那府里是怎樣的一副行情,別人不知道,我們還不知道?」
惠婆子訕訕的笑了笑。
豐氏也沒有再窮追不舍,頓了一頓後,怔怔的看了屋外四角稜稜的天空,良久,嘆了聲氣兒,輕聲道︰「且看看接下來會是怎樣的結果吧!」
惠婆子歪頭想了想,眸中便有了一抹興味之色。
也是,太太一直看重大公子,眼下出了這樣的事,正是看看大公子的手腕的時候!
只是接下來的事情卻是讓豐氏和惠婆子大失所望。
不論是江惟清還是若蘭都似是,將那當成了一件意外來處理,誰也沒拿出什麼手段。不過,宮里的太醫還真是讓江惟清請了來。
若蘭又舍得銀子,什麼好的藥不計代價的直管買了來使,雖是恢復如初是不大可能了,但是也不似原本想像中的那樣恐怖嚇人!好在,錦兒也是個心寬的,她直言,無所謂,反正她又不指望嫁個男人做夫人,她這一輩子就是守著若蘭過便是!
日子如流水一般,靜靜往前。
沒幾天便入了夏。
立夏過後的五月下旬,迎來了謝府二姑娘謝若琳的及笄禮。
若蘭這天穿著一新,帶著黃嬋和灩灩回了謝府,去參加謝若琳的及笄禮。
謝弘博官位不高,柳氏來往的也都是些中層文官夫人,再加上娘家的女眷,一時間謝府到也是賓客盈門,熱鬧喧天。
若蘭的賀禮是一枝金瓖玉的芙蓉簪,拿出來的時候謝若琳很是呆了呆,但很快便笑嘻嘻的道了謝。若蘭送了禮後,便坐在了來得早的方婉蓉身側,閑聊了起來。
「贊禮是柳家舅母,贊者是張家太太,有司則是幾個表舅家的妹妹……」方婉蓉與若蘭一一的說著。末了,左右掃了眼,見沒人注意,便壓了聲音道︰「上次你回門的時候,我是想來的,可是家里臨時出了點事。」
若蘭便想起,江惟清之前讓她轉述謝文珠的話,左右看了看,對方婉容道︰「姑母呢?」
「在大舅母房里與舅母議事呢。」方婉蓉指了指謝若琳,輕聲道︰「二表姐及笄後,這個秋天不是就要嫁進張家了嗎?」
若蘭點了點頭,想來,大伯母還真是有些忙呢!
「我們好久沒一起說說話了,左右這里人多,我們去院子里走走吧?」方婉蓉看了若蘭道。
若蘭想著自己正好也有話要問方婉蓉,便應了下來,兩人起身與謝若琳交待了幾句,便起身走了出去。
剛走到門口,簾子驀的一挑,若芳帶著若英目不斜視的走了進來,在看到若蘭和方婉蓉時,臉上的神色先是一僵,續而看著若蘭的眸光便似淬了毒一般,恨不得拿目光將若蘭碎尸萬段。
「四妹妹你來了。」方婉蓉招呼了一聲若芳,又與若英打了聲招呼,指了屋里道︰「屋里人多,怪悶的,我與大表姐出去走走。」
若芳淡淡的點了點頭,牽了若英掠過若蘭往里走。
若蘭從感覺到若芳身上敵意的剎那,便已明了,想來若芳已經打听清楚了那羅公子是何許人,那馬司晨又是何許人!這樣兩個人……若蘭嚼了唇,冷冷一笑,現在就不高興,那等到那日嫁進去後,還不得尋死?!
「走吧。」
方婉蓉扯了若蘭往外走。
園子里人來人往,兩人挑著人少的地方走,不多時便到了謝府的後花園。
方婉蓉選了處人少陰涼的太湖石,招呼若蘭坐下,迫不及待的道︰「你回門的那天,到底出了什麼事?還有,三嬸說你讓我去你們府里找你玩,是不是真的?」
若蘭不回答方婉蓉的話,卻是上上下下打量著方婉蓉幾眼後,壓低聲音道︰「你這段時間忙的是什麼?是不是有人給你做媒了?」
方婉蓉臉色一紅,當即便瞪了眼楮看向若蘭,佯怒道︰「喂,你怎麼這樣的,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再有,你自己嫁人了,怎麼看到別人,就恨不得人人都似你一樣嫁了?」稍傾卻是「噗哧」一聲笑了,壓低聲音道︰「大表姐,是不是因為你中了大表姐夫的美男計,直覺得這世間最美好的事情,便是小娘子找個如意郎君?」
若蘭啐了方婉蓉一聲,「你個小妮子,瞎說什麼呢?」
「怎麼是瞎說了?」方婉蓉不依的撓了若蘭,「快說說,你是怎樣將表姐夫收服的。我可是听二表姐說了,那天,表姐夫那臉啊,比冬天的冰柱子還要冷呢!看那樣子,要是手里有把刀,都能把人砍了。」
若蘭搖了搖頭。
哪有這麼夸張啊!
不過,那天她還真沒注意方惟清的神色。
「二妹妹真的說你表姐夫臉色很難看?」若蘭猶疑的看向方婉蓉。
方婉蓉便連連跺腳道︰「哎,你這人怎麼這樣啊,這好在,我是個大方的,要是遇上個小氣的還道你是來特意秀恩愛的呢!」
若蘭听得便失笑。
兩人胡鬧了一番,若蘭斂了臉上的笑,與方婉蓉道︰「你表姐夫與我說起了一事,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原該去問姑母的,但我們交情不同,想來問你也是合適的。」
見她一臉認真,方婉蓉便也斂盡臉上的玩笑之色,看了若蘭道︰「你說,什麼事?」
「我听你表姐夫說,你要跟四皇子議婚,是真的還是假的?」
方婉蓉臉上的神色先是一僵,但很快便紅的好似最艷麗的胭脂搓了兩坨。素來大方爽朗的她,這會子是卻是頭一低,吱吱唔唔起來。
若蘭心下一突,腦中便有了一個不好的念頭,輕聲道︰「你見過四皇子了?」
方婉蓉錯愕的抬頭看向若蘭,「你怎麼這麼問?」
因為你這臉上的羞色都能比得上紅蓋頭的色了!
「我想著,姑父他蒙受聖恩,想來你也是時常出入宮庭的。尋常人想要見皇子自是很難,可于你卻是極簡單的事,是不是?」
方婉蓉吁了口氣,緩解了心中的緊張,點頭道︰「見過幾回。」
「那你這是看上了?」若蘭又道。
方婉蓉冷不丁的便白了她一眼,沒好氣的道︰「你以為是去花園子賞花呢,哪朵好看就選哪朵!」
若蘭到是不防方婉蓉這樣說,怔了怔後,便如釋重負的道︰「沒看上就好。」
方婉蓉卻是不依了,她緊緊的攥了若蘭,追問道︰「什麼叫沒看上就好?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若蘭想了想,既然方婉蓉于四皇子無意,那說實話也不會讓她難過。
「你表姐夫讓我與你娘,我姑母說一聲,你還小,嫁人不用急。不如多在娘家揚揚姑女乃女乃的威風!」
「呸!」方婉蓉笑著捶打了若蘭,「什麼揚揚威風,我又不是那母老虎!」
「當然了,」若蘭連連點頭,「你怎麼會是母老虎呢?你將來是要做河東獅的!」
「討厭,越說越沒譜了!」方婉蓉按了若蘭便狠狠的去撓她的胳肢窩。
若蘭笑著連連求饒。
兩人打鬧了一番,都累得氣喘吁吁後,方才停了下來,干脆便背靠背坐在湖石上,抬頭看著如洗的碧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起話來。
「雖說父親頗得帝心,但身份總是擺在那,便算是我看得上又如何?」方婉蓉嘆了口氣,語氣愁悵的道︰「表姐夫可能沒跟你說吧?皇上有意立鄂國公府的常大姑娘給四皇子做王妃,郡主和我做側妃。」
若蘭驀然一僵,稍傾,似是難以置信的道︰「郡主?哪個郡主?」
「還有哪個郡主?」方婉蓉撇了撇嘴,似是自嘲又似是譏誚的道︰「當然是瑞郡王府的郡主了!」
若蘭倒吸一口冷氣,半響才道︰「不是吧,她可是堂堂郡主!」
「那又怎樣?」方婉蓉嘆了口氣,悶聲道︰「她便是再尊貴,能尊貴得過去皇子?再說了,她可是庶出的身份!」
這個時候若蘭到真不知道要怎樣安慰方婉蓉了。
想來,她是什麼如意的,可是唯獨她的身份卻是致命的弱點!
那些世家百年的公子娶親不會娶她這樣庶出的身份,尋常人家,以方家之尊,方婉蓉又如何能下嫁?
這般一想,她還真是難嫁!
人都說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其實這話是有誤的。想來,皇帝的女兒比誰家的女兒都難嫁!
「想那麼多干什麼呢?」若蘭盡量用一種輕松的口氣說道︰「只要你不同意,姑父和姑母肯定是不會逼你的。」
「那到是。」方婉蓉嘿嘿笑了道︰「我爹那天回來,關起門跟我娘說了一晚上。我娘說,要是把我送出去給人做小,她就帶著我去跳護城河!」
若蘭不由便砸舌,想不到自家看似溫婉嫻淑的姑姑,還有這樣雷厲風行的魄力!可見人常說為母則強,這話是極有道理的!
「行,你真和姑母跳護城河了,年年清明,我一定去給你們燒紙!」
「你個沒良心的!」
兩人又是一番嘻笑打鬧。
原本一個嚴肅的話題讓她兩這樣東拉西扯的便當笑話說完了!
「我听娘親說,你今年春上的及笄禮,家里沒來得及給你弄,怎麼表姐夫也不替你操持一下?」方婉蓉不解的看了若蘭。
若蘭聞言笑著,探手取了發間的一枝通體白潤的碧玉簪,遞到方婉蓉跟前,「這是你表姐夫送我的,怎樣?」
她是春上出生,嫁進杜家小半旬便是她的及笄禮。
當時豐氏還特意喊了她去,商量著要怎麼操持。但之前她與江惟清便說起過這事,她不欲大辦!
江惟清當時覺得很是委屈了她,但卻又為她的知禮明事很是感動了一番,以江惟清這樣尷尬的身份,辦不如不辦!第二天,他便送了她這一枝玉簪。
「哇,好漂亮!」方婉蓉接在手里,連聲道︰「是表姐夫送的?」
若蘭笑著點了點頭。
方婉蓉又問道︰「補償?」
若蘭搖了搖頭。
方婉蓉還待再猜,若蘭卻是搶在她前里,柔聲道︰「是心意,不是補償。」眼見方婉蓉一臉酸得不行的樣子,若蘭拍了她道︰「你別不當回事,我與你說,我們女人過日子講究的是個實在,別管什麼榮華富貴,男人對你的那份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你溫飽不愁才說心意,等你吃不飽穿不暖的時候,表姐你才會知道,都是虛的,只有銀子才是最實在的!」方婉蓉想了想,嚴肅的道︰「表姐,我想好了,我要嫁個有錢人。」
若蘭差點便一頭裁倒在太湖石下的花叢里!
她這表妹的理想可真是偉大!
「嫁個有錢人?」若蘭打趣的道︰「有錢人可都是三妻四妾的,到時候錢是你的了,男人可就不是你的了!」
「切!」方婉蓉白了若蘭一眼,無所謂的道︰「我有錢了,我還要男人干什麼?」
你這是得有多愛錢啊!
若蘭很是無語。
方婉蓉似是覺得這話題不適合,飛快的換了個話題道︰「下個月的初一,我娘要去娘娘廟上香,表姐,你也一起吧!」
「我回去先與我們太太說一聲,若是她同意了,我便使了黃嬋與你送信來。」
話雖是這般說,但若蘭卻已是篤定,豐氏必然是會同意的!
必竟謝文珠的男人可是連杜宜見了都要拱手問一聲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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