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浮天妖船上——
「如此便是第四根」句融握著手中純陽之根系,垂眸凝視,遲遲不收起。♀
「尊上若覺得有疑,可要把找到此物的雙面蛟王叫來?」燕宿恭敬道。
「不必如此,只是太過順利,未免有些蹊蹺」句融眉頭微微沉凝,正在此時,門邊飄過一道香風,出現一名揣著煙桿的清貴女子來。
「活得久了,當真什麼稀奇事都能見到!我知你為那純陽少年心旌動搖,不想你這卻把那如此珍貴的‘饋命’給了那少年!」
立在一旁的燕宿神情動了動。
歧媩旋身坐在另一張椅子上,兩只狐眼緊緊盯著句融,「你素來說情愛乃世間最為無用之事,如今這般甘願沉淪,就不怕越陷越深,成為要命的弱點,憑白毀了自上古修來的修為?」
句融搖頭笑嘆,「我不過是通過上次三月一別,意識到一件事而已——」
「哦?」歧媩挑挑眉,砸吧下煙袋。
句融微微一笑,摩挲手中熾陽木條,沉綿目光描刻道道木紋,「若是我想保護自己,便無法保護心中所念之人。」
歧媩怔住,口中煙袋不覺滑落嘴邊。
「若是有那心懷不軌的妖邪見了那印記,退避三舍自是再好不過,若是有人用此威脅于我,我也甘之如飴」句融手下一晃,便要把那純陽之根收在袖中。
在光潔木根即將入袖之時,如玉芝悠長的手指卻忽然僵了僵,句融緩緩低頭,手指再一次抹過純陽之根無意破皮一處,呼吸凝了凝,身形一晃霎時自屋中消失——
一間斑駁古殿內,相隔久遠的上古雕像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地板殘缺不全,石柱兩三傾斜,空中漂浮彌漫灰塵。
謝嶴一睜眼就來到這地方,透過破了一角的屋頂看看天空,發覺還是在妖界,不由郁悶幾分。
「師父,這里是何處?」謝嶴好奇打量四周,「不能直接回山莊嗎?」
「不急,」宗能穿過殘垣殘斷柱,向古殿盡頭走去,「十日之期僅剩三日,你準備得如何了?」
謝嶴連忙跟上,「師父,關于此事弟子想了又想,覺得不能這般輕易放棄那魔族雖潛伏了許久,來勢洶洶,不過我們若把純陽之根都奪過來,也並非沒有勝算。」
「你不願意離開了?」宗能頓下腳步,衣袂微微飄動。
謝嶴僅能看到自家師父仙氣飄飄的後背,拐了兩步上前,對著宗能認真抱拳道,「師父,弟子知道世間諸事難以兩全,異界有養育之恩,親情友情皆在,弟子沒齒不忘」謝嶴聲音低了幾分,突楞楞瞧了地面片刻,眨了眨有些水汽朦朧的兩眼,澀著嗓子抬頭道,「而此界,有我虧欠良久之人,無法割舍之事,應允承下之諾,恩義未報,疑慮未清,弟子無法離開!」
「諸事難以兩全」宗能低喃一聲,邁開腳步繼續向前走去。♀
「師父?」謝嶴再次抬步跟上,只見自家師父停在古殿盡頭一高座雕像前,那雕像上覆著污濘草蘚,看不清是何模樣,卻讓人莫名有些心懷畏懼。
「徒兒,你確定不願離開?」宗能一手如扶乩捻指尖,仰頭望著石像,角落里燃著一鼎香爐,裊裊浮煙飄來,身形顯得有些飄渺不定。
「弟子確定。」謝嶴應聲鏗鏘,在殿內隱隱回響。
「既然你已經選擇了此路」宗能緩緩轉身,面上沒有一絲神情,「便怪不得師父無情——」
一道疾光猛然向謝嶴甩來,謝嶴本無提防之心,那法術速度又是極快,頓時措手不及被一根鎖仙繩捆起。
「師父?」謝嶴愣愣望著宗能,臉上三分茫然惶惶,七分震驚不信。
「嚴格說來,你並非我徒弟,」宗能忽然笑了笑,這一笑卻是沒了之前仙風太虛之氣,反是臉上逐漸彌漫從未有過的邪意,「你不過是那宗能本人收的徒弟而已——」
謝嶴渾身霎時一涼,「你你是誰?!」
「我是誰?」宗能哼了一聲,揚袖一甩,張狂勾唇,皓發縷縷無風騰升,竟是滿袍邪肆之氣,「說來這具身體真是不錯,身為劍修門派的師叔祖,又天生無相金剛之身,受得住仙魔寄宿,還是那鯤乙老兒的神識依附之體,不錯,當真不錯,哈哈哈哈!」
仙魔寄宿?!
謝嶴只覺寒意滲皮入骨,嗓子微微發顫,「你你是魔族?!」
宗能冷笑一聲,眸中觀星神飛之色消失不見,兩眼已是爬滿魔族血紅,「不愧是本座的乖徒兒,倒是不笨——」
謝嶴霎時向後退了數丈,渾身驟然爆開陽氣。
難怪
難怪連青鈞師佷也未曾發現,原來這魔族竟是藏在師父身體中,還騙過了鯤乙祖師之神識!
彈指間,淳淳陽氣包覆周身,謝嶴欲張開金剛罩,然而這鎖仙繩著實厲害,金剛罩竟是觸之即碎。
「本座法力傾注的法寶豈會如此簡單月兌去,徒兒還是少花這些無用功——」宗能一手捉住謝嶴領子猛然拉近。
謝嶴扭頭避開這張讓人本能心生信賴的臉,咬牙道,「你究竟是何魔頭,難道是六將之一!」
「不過是天界落下的仙木,如今修行連百年都不足,也妄想知道本座是誰?」捉著領子的手向著謝嶴頸項慢慢移去,留下一串陰冷灼燒的痕跡。
「唔——!」謝嶴頸側猛然劇痛,一道傷口自肩頭撕裂到耳後,血腥味不斷蔓延開來。
「如此純陽之體當真誘人」‘宗能埋首在謝嶴頸間深深嗅了一口氣,如雪皓發沾上艷色,腥笑舌忝了舌忝唇,「也不枉本座隱藏至深,躲過那鯤乙老兒神識,來尋你這徒兒」
說罷揮手一彈,殿內末端的石雕轟隆隆移開,露出其內一條通路來,宗能拉著謝嶴領子拖進去。♀
這條通路形似偏殿拱廊,幽濁昏暗,兩側陳列破舊石像,披著支離破碎的光影顯得尤為猙獰。
謝嶴身上捆了三道鎖仙繩,踉踉蹌蹌向內跌去,膝蓋磕在地面上又被拽著領子拖起,溫熱血液滴滴答答蜿蜒了一路。
「師父」謝嶴臉色煞白,額頭滿是冷汗,「你這魔頭如何入得我師父的身體之中?師父師父又會如何?!」
「他不過是借著那鯤乙老兒的神識修成半仙之身,若沒了那鯤乙的仙力,原本神魄如何抵得過本座神識之力,」宗能冷嘲一聲,大步前行,「好則沉睡個數百年,若是他覺神不堪無我之力,三神七魄就此潰散也不是沒有可能——」
謝嶴眼中驚怒交聚,一身氣血霎時激蕩,傷口崩開寸許。
宗能聞到越發濃郁的血腥味,回頭望著謝嶴,陰沉嘲笑,「你如今淪為階下囚,也惦記師父,倒是一個好徒兒只可惜身為純陽之體,必為我魔族所用!哼本座原本還擔心那鯤乙老兒趁機把你送走,不想徒兒自己要求留下來,妙,當真是妙!不愧是為師的好徒兒,知道為師舍不得你走!哈哈哈!」
宗能狂聲大笑,旋身繼續向前,沒多久就出了這古殿後的通道,甩袖一蕩,揮散前方陣陣迷霧。
一股幾乎令人窒息的腐辣氣味席卷而來,天空昏幽晦暗,赤紅殘雲翻涌不休,地上寸草不生枯
重生異世之最強言靈師全文閱讀
風呼嘯,莽莽灰石林立,一根根矮墩如石筍,一眼望去看不到邊界,密密麻麻極為滲人。
當真是,寸寸苦寒,跬跬枯石,丈丈陰冷,引引邪風,天地混沌。
謝嶴原以為這通道後不過是妖界某地,沒想到竟是來到另一位界,空氣沉重宛如巨石壓來,呼吸困難寸步難行;在半空中向下望去,只見灰石巨陣中央有一泥沼黑潭,潭中立著一根幾引高的石柱,腐臭黃煙正是從那處飄出。
如此異常艱澀的靈氣,這里難道是
「斥離之地?」謝嶴喃喃自語。
若說在原本通路中,謝嶴以為是在妖界,還有幾分希望試圖尋機用符紙逃月兌,如今來到這處,那惴惴希翼卻是連火星都撲得一干二淨。
斥離之地的界門本就比魔界更為嚴苛,符紙無法通行,而渾身又被鎖仙繩捆著動彈不得——
謝嶴心間好似澆了一缽冰水,兩眼被腐煙燻得刺痛灼燒,身上忽冷忽熱,交織吞滅渾身剩余的氣力
不行!定要想辦法逃出去!
「此界正是斥離之地——」宗能腳下邪風翻滾,眼底沉沉,望著下方毒潭片刻,提著謝嶴領子來到毒潭邊緣,向著潭中石柱一丟,鎖仙繩一收一放,把謝嶴困在了潭中石柱上。
「啪嗒」
謝嶴袖中一塊靈石掉在潭中,只見那比金石更為堅硬的靈石沾到潭水一剎那,便嗤啦一聲化作一縷黃煙。
「這毒潭之水可吞四象五行,尋常妖魔便是嗅到此間氣味也會肉身受損,你這純陽之體倒是能耐得住這腐陰邪氣——」
宗能浮空立在石柱前,二指忽然鉗著謝嶴下巴抬起,猩紅血眸在謝嶴臉上巡梭,淬冷視線漫不經心又宛如舌忝舐而過。
「不過本座也是至今才知,原來那重闕之界的界主乃是為了你這純陽之體而甘願煉祭劍靈,這般舍命相護,待你在毒潭中化木生長之時,他定是舍不得如伐洞天柱一般斬下來如此即便他為純鈞劍之劍靈,有斬天動地之能,又有何懼——!」
宗能周身魔氣如浪翻涌,額角暴筋攀上眼角,撐得眼眶隱隱眥裂,眸色越顯鷙毒可怖。
謝嶴咬緊牙關扛著噬人魔氣,腦中飛速轉動,強壓下對這人熟悉面貌的依賴之情,兩眼直直盯著他,底氣十足猛喝,「痴心妄想!無論是當年的重岫仙尊,還是如今劍修門派修行弟子,這般天地浩劫之事他豈會袖手旁觀!況且我那原形木根有三條已是奪了過來,很快剩余那幾根也會悉數奪來,你如今在這得意簡直是笑話!」
魔物雙眼倏地眯了眯,盯著謝嶴看了一瞬,不怒反笑,「若你是想讓本座去尋純陽之根,好拖延時間,還是盡早打消如此愚蠢念頭,那三條純陽之根本就是障眼之假物,費我我魔族千年之力模造出來,做得天衣無縫,便是那鯤乙老兒親臨,一時片刻也無法認出!」
假的?
謝嶴胸口劇烈一震,眼前模糊不清。
「至于那位仙尊那便試試看,這在徒兒心中仙根深重的‘青鈞師佷’,究竟是否心如止水,只顧蒼生大義」
宗能猩紅眼底透出駭人魔性,徹底泯滅謝嶴反轉逃生之念,一手壓向謝嶴天靈蓋骨。
同一姿勢,數日之前,還是諄諄勸說,處處顧慮,想把謝嶴送離危險之地;
此時此舉,卻是魔力如泥沼漩渦,瘋狂吸取純綿陽氣。
謝嶴眼眶發燙,眼白爬上縷縷紅絲,狠狠閉眼。
「動乾坤之源生萬物之本純陽不愧是純陽!」宗能兩眼漸漸染上瘋狂,「立我魔族之柱,破六界之門便讓我魔族先嘗嘗看!」
一聲暴喝之下,一束陽氣從宗能手背竄出,猛然向四面八方散去,沾上那些矮墩石筍之瞬,縷縷濁煙盤旋升起,逐漸化作一個個人形,渾身污泥濕粘,看不清模樣,魔族氣息源源不斷散出。
「你之神魄可以融于木形之中,陽氣可以養蘊純陽之木落根,唯獨這身血肉可惜了」魔物冷笑一聲,「在此地沉睡的,皆是我魔族在上古神魔之戰中沖鋒前陣的好兒郎,就以你之血肉喂養,在這大戰之前好好犒勞他們!」
說罷手掌重重壓下,五指如爪扣緊謝嶴頭顱,掌下魔氣逆著陽氣驟然反涌,如雷霆洪柱灌下。
「唔!」
滂沱魔氣鋪天蓋地襲來,下一瞬就會把渾身皮肉肌骨碾碎成泥沫流沙,謝嶴腦中剎那一片空白。
「簌簌」
一陣風穿古木的氣息刮過耳側,謝嶴眼前驀然染上一片雍容杏色,柔軟衣料從面上滑過,直撫過腦頂,時間在一瞬間緩慢下來。
「我不過是離開片刻,少俠就如此好動來此閑游,當真令人放心不下」
無奈笑聲在頭頂響起,摒除猖邪魔氣,謝嶴瞬間被帶離極遠,細風刮過身側,腐腥氣味絲絲縷縷散去,連同脖頸上的傷口也止血愈合。
面上衣料褪下,顯出眼前景色,但見一人衣衫瀚逸閑散,仿佛還在奢幻恬逸的妖船上,一身幽醉氣息,慵懶撩j□j。
謝嶴呆錚撐大著眼,還未開口,就見前方淒殺魔氣再次涌現,重重萬迭襲來,兩眼頓時驚得縮了縮。
句融卻是低下頭來回望,仿佛無論何時何地何景,只要這木頭人投以視線,他皆是會回視蘊笑目光,凝凝脈脈,攬盡千萬言語。
「轟——!」
一道霄沖妖力與魔氣撞在一起,潰散千里靈力。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妖物與那些個覺醒魔族斗在一起,滾滾塵土飛天彌漫。
「尊上。」
燕宿面無表情落在句融身後,看了一眼自家不分地點場合率先粘著一塊木頭的主子,眼角默默抽了抽。
「榭公子來時的路已經被封了,無法承受法器之力離開。」
句融神色微微一頓,沒等謝嶴覺察,忽而又不緊不慢抬頭,望著前方半空浮著的‘宗能’,看了一瞬,嘆了一聲。
「我當是誰布下這般無聊之局,原來是邪域啼魔,許久不見,依舊是這般野心勃勃,愛做那白日美夢?」
啼魔兩眼猛然一縮,似是沒有想到會被這麼快認出,盯著句融攬著那純陽之人的姿勢,慢慢扯音道,「你我素來井水不犯河水,若是舍不得這純陽,我那魔域北邊疆土送與你交換如何?」
「明明如此想要,開口卻不過是北邊疆土,數千年不見,你還是這般鄙吝小氣」句融頗為感概道,「眾人皆說魔界荒蕪苦寒,看來所言非虛。」
啼魔臉色頓時難看,手中魔氣幾欲襲去,又硬是忍下,「你想要多少?」
「傾盡邪域所有疆土」句融揚了揚眉梢,悠悠道,「我也不換。」
啼魔神色霎時陰狠下來,魔氣暴漲彌天,某妖尊卻是依舊笑容溫和雍雅,斯條慢理拂袖一捋,如同撫順袖口,然而正欲魔物斗在一起的妖類卻一變十,十變百,百變千,千變萬,都是一般厲害妖力,紛紛密密,勢若吞海斷須彌。
「從我的地盤把我的人帶走這筆賬是不是要好好算一算?」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宗能其實是三合一綜合體(味)——
承受力+容量不錯的身體總是會招蜂引蝶(誤)
師父如此多變,師叔壓力很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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