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蒼寧心中煩悶,是以極少動筷,只是淺淺地啜飲了幾口清水,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地投向了同樣食欲缺缺的雲墨染,眸中閃爍著令人難懂的光芒。
雲墨染臉上的面具制作精巧,並不妨礙她用餐,她卻對面前的美食毫無興趣。一想到自己今日將被迫成為赫連擎霄的側妃,她便倒足了胃口。
赫連蒼穹突然放下筷子,笑吟吟地開了口︰「眾位卿家,今日咱們君臣同聚上林苑,可不僅僅是為了賞花的,接下來才真正是百花齊放、爭奇斗艷的時刻!」
明白此「花」非彼「花」,群臣各自對視了一眼,均露出了會心的微笑。成德章上前一步,高聲開口︰「諸位郡主小姐上前見駕!」
一聲招呼,雲蘇瑤等人立即起身上前,在赫連蒼穹面前依次排好︰「臣女參見皇上、皇後娘娘!」
「免禮!」看著面前一眾鶯鶯燕燕,赫連蒼穹心情不錯,不過一抬頭間才發現雲墨染居然坐在原處未動,不由眉頭微皺,「雲墨染,你何以端坐不動?」
「皇上恕罪!」雲墨染起身施禮,「墨染貌丑不能見人,怕是沒有資格參加斗艷,故此……」
「七小姐這麼說便不對了。」華服盛裝的納蘭明薇陰測測地開口,故作和善地微笑著,「咱們這斗艷斗的並不僅僅是容貌,七小姐醫術高明,自有過人之處,若是不參加,豈不等于說皇上與眾位皇子只會以貌取人?」
如此大的一頂帽子扣下來,雲墨染登時皺了眉頭︰「皇上恕罪,墨染絕無此意……」
「既無此意,那便下場斗艷。」赫連蒼穹捻須微笑,不怒自威。
雲墨染無奈,只得躬身答應,下場站在了雲蘇瑤的身旁。納蘭明薇的唇角勾出一抹得意的詭笑︰醫好了二皇子的腦疾又如何?本宮偏要讓你在所有人面前出丑,看二皇子還會不會立你為側妃。
赫連蒼穹掃視一圈,這才開口說道︰「這第一場斗艷,朕要你們斗身手,往那邊看。」
眾女聞聲回頭,只見一旁寬敞的空地上已經立起了一個巨大的木架,高達十丈。整座木架呈金字形,底座異常寬大,越往上越窄,頂端隱約可以看到一個巨大的花球,正隨著微風輕輕地晃動。
赫連蒼穹站起身來,上前幾步說道︰「木架頂端的花球之中,藏著本場比試的彩頭,誰能將彩頭拿到朕的面前,誰便是勝者。眾位姑娘向上攀爬的過程中可以想辦法阻止他人,但不得下重手,一切點到即止!」
「是!臣女遵旨!」
納蘭明薇冷笑,目光狠戾︰不下重手?才怪!雲墨染,本宮一定要在眾人面前狠狠地教訓教訓你,讓你知道跟本宮作對的下場。
雲蘇瑤等人聞听此言,登時得意萬分,看向雲墨染的目光如同看著以前的廢柴七小姐︰比身法?小七無法修習涅槃心法,純粹廢物一枚,她有什麼身法可言?湘王殿下,等你看到小七狼狽不堪的樣子,便知道誰才有資格做湘王妃了。
赤鳳國一向崇尚武學,女子習武十分常見,其中更不乏功夫一流的好手。赫連蒼穹一聲令下,眾女立即至更衣室中換好練功服,站在木架前彎腰踢腿,以求在眾位皇子面前一展身手。
雲墨染滿月復心事,自是無心斗艷,礙于皇命才不得不隨著眾人入內,隨便換了一身純黑色的練功服。然而她卻不知,她這身再簡單不過的黑色在周圍花花綠綠的映襯下,越發顯得超凡月兌俗。再加上臉上那淡綠色的面具,更令她整個人顯得神秘莫測,令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見眾人都被雲墨染吸引,眾女登時後悔不迭︰本以為越是鮮艷的顏色越能吸引皇子們的目光,誰知……早知如此,我先前為何不選黑色?
見眾女都已準備就緒,赫連蒼穹一聲令下︰「開始!」
但見漫天人影飛舞,眾女紛紛躍上木架,各自拼盡全力往頂端攀爬。雲蘇瑤等人仗著修習涅槃心法已有大成,根本不把眾人放在眼里,一路遙遙領先。
雲墨染一個失神之間,所有人都已爬上了木架,只留她一人站在地上發呆。旁觀眾人的臉上登時露出了不屑之色,議論聲居然毫不避諱︰
「雲家七女怎的動也不動?爬不上去嗎?」
「那還用說?璃京城誰人不知雲七小姐天脈缺損,是個無法修習涅槃心法的廢柴?」
「我自然也听說了,但得知她醫好了二皇子及瀟公子的腦疾之後,還以為傳言不可靠……」
「那只能說明她醫術超群,至于身手嘛……不值一提,嘿嘿……」
議論聲隨風傳入赫連蒼寧的耳中,他垂首看著一動不動的雲墨染,目光陡然變得有些冷厲,嘴唇更是微微動了動。
下一刻,原本還在失神的雲墨染突然听到耳邊傳來赫連蒼寧雖輕但絕對清晰的聲音︰「雲墨染,別丟了你自己的臉!」
雲墨染吃了一驚,刷的抬頭看向了高台上的赫連蒼寧︰傳音入密!方才寧皇叔用傳音入密跟自己說了一句話。
仿佛從這句話中得到了莫大的鼓勵,雲墨染的唇角勾出一抹艷絕天下的微笑,緊跟著飛身躍起,如燕子般掠上了木架,刷刷刷一路直上。
「好身手!」阡陌擊掌而贊,「雖無內力,動作卻絕對簡單有效!」
赫連蒼寧微微抿了抿唇,眸中閃爍著淡淡的欣慰之色︰雲墨染,別讓我失望!雖然……
「大姐,這彩頭肯定歸你了!」雲藍瓔落後雲蘇瑤大約五尺,始終無法超越,不由十分羨慕。
雲蘇瑤得意地一笑︰「你也不賴……」
四個字剛剛出口,雲蘇瑤不由臉色一變,目光牢牢鎖定了對面不遠處那道黑色的身影,滿臉震驚之色。
她……她根本毫無內力,怎會這麼快便追上了自己?
雲蘇瑤一咬牙,眼楮里凶光一閃,陡然伸手抽出腰間長劍,刷的刺了出去。
皇上既說點到即止,我便留下你這條小命,只廢你一只手,將你趕下去算了。
雲墨染自是想不到雲蘇瑤居然會下這樣的狠手。木架之上不比平地,根本無法騰挪躲閃,再加上她右手有傷,本就不敢太使力,眼見劍光驟然劈到了眼前,她只得猛一松手,整個身體便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往地面墜了下去。
「啊!不好!」
「糟了!」
眾人見狀不由齊齊驚呼,膽小者更是忍不住刷的站了起來,生怕下一刻便會看到地上多出了一攤肉泥。
赫連蒼寧同樣變了臉色,身子一動就要出手搶救!然而就在此時,阡陌一把按住了他的肩頭,低聲說道︰「王爺且慢!」
與此同時,阡陌的眼眸中已經浮現出一絲明顯的無奈︰寧皇叔一向號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除了玉寒煙,無論任何人有任何事,哪怕是死在他面前,他都無動于衷,一貫冷漠。可是如今,他卻三番兩次為雲墨染失控,這究竟是福是禍?
或許,對雲墨染來說是福,可寧皇叔畢竟不是凡人,他有他不得不背負的使命。倘若為了一個女子便時不時方寸大亂,那對于他和他的使命而言,豈不是天大的禍嗎?
赫連蒼寧身體一頓,場中局勢陡然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雲墨染下落的速度快得驚人,瞬間落到了納蘭明薇的頭頂。納蘭明薇暗中叫好,毫不猶豫地猛然一腳踢出,竟是存心想將她踢落在地,不死也摔個缺胳膊少腿。
眾人見狀再度齊聲驚呼,暗中責怪納蘭明薇太過狠毒!然而就在此時,雲墨染已經一把抓住了面前的橫桿,緊跟著右腿如利劍般出擊,狠狠踢在了納蘭明薇的腳踝上。
一陣奇痛鑽心,再加上雲墨染這一腳的力道足以開碑裂石,大意輕敵的納蘭明薇登時一聲慘叫,狠狠地向著地面摔了下去。
糟糕!這丫頭做事怎的如此不計後果?
赫連蒼寧臉色一變,刷的一掌凌空拍出,硬生生將納蘭明薇垂直下落的身體擊得斜飛了出去。
「明薇!」
赫連擎霄驚呼著起身,足尖一點桌面,瞬間飛奔而至,伸手想要接住從半空跌落的納蘭明薇。
然而終究是遲了一步,赫連擎霄眼睜睜地看著納蘭明薇如巨石一般狠狠地砸在了面前三尺遠的地面上,連慘叫聲都未發出,便當場昏死過去。
「明薇!」赫連擎霄心痛不已,大叫著上前將納蘭明薇抱在懷中,「明薇你怎樣?醒醒!太醫!太醫!叫太醫!」
不等赫連擎霄吩咐,幾名太醫便滿臉是汗地奔了過來,對納蘭明薇進行緊急救治。
收回手掌,赫連蒼寧神情間早已恢復了平靜。他對自己那一掌有著絕對的自信,納蘭明薇之所以昏死,一大半是嚇的,至于骨頭筋脈,絕不會有太過嚴重的損傷。自然,皮肉之苦是免不了了。
半空中的較量還未結束。
踢開納蘭明薇,雲墨染目光冰冷,直盯著快要到達頂端的雲蘇瑤,身形一動之間迅速地逼了上去。
雖不能當眾使用紫氣東來,但若論飛檐走壁的功夫,作為雇佣兵界第一人的她根本不遜色于任何人。
然而剛剛爬了不遠,雲墨染便似乎想到了什麼,驟然頓住身形,再也不曾挪動半步!她,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眨眼之間,暗算雲墨染得逞的雲蘇瑤已經搶先到達頂端,一劍劈開了花球。漫天飛舞的花瓣之中,竟有一朵純金打造的牡丹花落了下來。雲蘇瑤大喜,飛身將金牡丹接在手中,接著收起長劍沿原路返回。
退至半路,一道黑色的身影驟然攔在了雲蘇瑤面前,雲墨染冷冷一笑︰「多謝!」
雲蘇瑤一怔︰什麼?
一愣神的功夫,雲墨染的手閃電般揮出,直取雲蘇瑤雙目!雲蘇瑤大吃一驚,卻苦于一只手緊緊抓著橫桿,只得本能地揮舞著手中的金牡丹進行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