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問穿窗而出,只余幾絲淡淡的香氣。
還算安穩地睡了一覺,第二日一早,雲墨染想要出去繼續尋找房源。誰知就在此時,冬槐過來稟報說有一個叫成家和的人求見。想起他便是那家酒樓的老板,雲墨染忙請其入內相見。
兩下里一見面,成家和便說他有個親戚昨日來找他,邀他一起做綢緞生意,因此他想賣掉酒樓換些本錢,這才上門求見的。
雲墨染大喜,立刻跟隨成家和去酒樓辦好了一切手續,終于將這棟三層小樓買了下來。成家和的動作也真麻利,立刻率人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搬走,至于酒樓內原先的桌椅碗筷等則全部送給了雲墨染。
成家和帶人走後,雲墨染難掩心中的興奮,獨自一人樓上樓下地轉了幾圈,暗中盤算。二樓三樓所有的房間都十分寬敞,可以改成客房,只需撤掉酒桌,添置床鋪即可。一樓大廳則繼續保持原狀,讓客人在此處就餐。
盤算得差不多了,雲墨染便下樓鎖好房門,急匆匆地離開酒樓,先去訂制開客棧所需的床鋪桌椅等物。如今只有她一人,事事都必須親力親為。不過好在身為雇佣兵,自力更生完全不成任何問題。
「王爺,七小姐走了。」
對面酒樓二樓的窗口,露出了阡陌俊逸的臉。不愧是跟在寧皇叔身邊的人,這份貴氣居然不輸給赫連皇室的人太多。
「嗯。」赫連蒼寧點頭,輕輕啜飲著杯中的茶水,「若本王所料不錯,她應該去添置各色用具了。都提前打好招呼了嗎?」
「王爺放心,一切妥當。」阡陌點頭,唇角笑意盈然,「保證七小姐無論想要什麼,都有人親自送上門。」
赫連蒼寧點頭,不再說話。倒是阡陌不眨眼珠地看著他,嘻嘻一笑說道︰「王爺,你猜七小姐若知道是您讓成家和將酒樓賣給了她,她會作何反應?」
成家和自然不會無緣無故改變主意,也從未想過做什麼綢緞生意,只不過阡陌上門將寧皇叔的意思轉達給他,並且看著面前一堆白花花的銀子,他二話不說立刻點頭。就算沒有銀子,寧皇叔的面子也是必須給的,那是天大的光榮。
赫連蒼寧轉頭看他一眼,目光冷然︰「本王沒興趣知道。不過你若是告訴了她這些,你將看到本王會作何反應。」
我知道,一掌將我拍扁嘛!阡陌撇了撇嘴,還未來得及說話,便听到一陣喧嘩議論聲從門口的方向傳來︰
「哎!听說了嗎?雲家七小姐向二皇子索要休書,主動退掉了這門婚事!」
房中的二人一怔,彼此對視了一眼。這房間的門雖然關著,但隔音效果並不好。
「自然听說了!如今璃京城誰人不知?貌丑且是廢柴的七小姐居然退掉了皇家的婚事,簡直是天下奇聞!」
「二皇子俊美不凡,文武雙全,璃京城哪家的小姐不盼著做湘王妃?可她居然……」
「說來也怪哈!之前二皇子病重,七小姐不嫁倒也算了,怎的如今就要光宗耀祖了,她卻又退掉婚事呢?」
赫連蒼寧冷笑︰世人的想法大多如此俗不可耐,殊不知若彼此無意,即使嫁入皇家又如何?不過是一場悲劇的開始而已。
「哈哈!不知道了吧?告訴你們,本少爺知道內情!」
「哦?快說說!究竟怎麼回事?如今城中人人都在猜測這件事,大伙兒都快好奇死了!」
先前那人很是得意地賣弄了片刻,才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你們想必也知道,二皇子的腦疾是七小姐治好的,只是七小姐在為二皇子治腦疾的過程中,不小心發現二皇子居然……不行……」
噗……
阡陌的一口茶水全部噴在了桌面上︰不……不行?哪個殺千刀的胡說八道?若是被二皇子听了去,那……
「不行?什麼不行?」
「哎呀笨哪你!當然是床上那事兒不行!你想啊,七小姐雖然丑了些,但好歹是個正常的女人,若是嫁給二皇子,豈不是等于守一輩子活寡?」
「哦……對對對!二皇子既然不行,七小姐自然要退婚了!」
「可不就是……不過你怎麼會知道這些的?」
「你以為這還是什麼秘密嗎?如今城中早就悄悄傳遍了,二皇子根本不行……」
果然,謠言猛于虎,其威力勝過世上任何最厲害的武器。
阡陌悄悄瞄了赫連蒼寧一眼,後者居然十分鎮定,除了眸中的冰冷越來越濃烈。唉!愚民無知,又能如何呢?
外面眾人渾然不知這些話居然被十九皇叔听了去,兀自嘻嘻哈哈地議論著,似乎二皇子不行是一件很值得慶賀的事情。嬉笑了半晌,突听方才那人又說道︰
「不過我還听說,二皇子不行是一個原因,七小姐之所以退婚是因為她喜歡上了別人……」
「這我知道!不就是十九……」
「噓!小聲些!那人也是你這臭嘴能提的?你還不配!」
「就是!其實比七小姐退婚之事更早傳開的,乃是‘玉王才是真絕色’這句話!這句話可不就是七小姐說的嗎?」
「就是她,所以我才說,她之所以堅決退掉與二皇子的婚事,是因為想要攀更高的枝兒!」
「嘁!痴心妄想!丑女一個,怎能配得上十九皇叔天人之姿?」
「像她這種廢物,有人要就不錯了,居然還敢嫌東嫌西?」
「嘿嘿!二皇子不行又怎麼樣?就算他行,看到那張丑臉也行不起來了!」
「這事兒……行了行了不說了!老大來了,走走走,喝酒去……不對呀!我怎麼突然覺得好冷……」
「是啊!不知道突然從哪里冒出來的一股冷氣,好嚇人……」
不是冷氣,是殺氣!來自于赫連蒼寧的殺氣。
冰冷而凌厲的殺氣瞬間翻涌而起,猛烈地向著四面八方射了出去!赫連蒼寧緩緩起身,緊握的雙拳攥起了濃烈的殺機。
阡陌大吃一驚,騰地起身攔在他的面前︰「王爺息怒!愚民無知,不知天高地厚……」
「讓開。」赫連蒼寧的聲音微微有些沙啞,眸子里漸漸泛起了一絲赤紅。
阡陌見狀暗道一聲糟糕,不退反進︰「王爺快收攝心神!您體內的‘相思苦’就要發作了……」
然而已經太遲了!阡陌的話還未說完,赫連蒼寧的身軀便陡然泛起了一陣劇烈的顫抖,眸中也盈滿了無法言說的痛苦!腳底一個踉蹌,他支持不住地跌坐在了椅子上,抓著心口衣衫的手因為用力過大,指節都已泛白。
「王爺!」阡陌低叫一聲,猛地運指如飛,連點赫連蒼寧心口幾處穴道,接著一步竄到他的身手,雙掌一立貼在了他的背上,將一股清涼如水的內力輸了過去。
赫連蒼寧咬牙苦忍,一絲殷紅的血跡陡然順著他的唇角流下,襯著如玉的肌膚,越發鮮艷奪目。
許久之後,感覺到手底下的身軀漸漸停止了顫抖,阡陌才收回手掌,嘆了口氣說道︰「王爺,相思苦乃是至剛至陽之毒,最忌動怒,您是知道的,為何……」
赫連蒼寧搖頭,聲音中帶著明顯的疲倦︰「我只是無法容忍這些人在背後議論……」
「玉王才是真絕色?」阡陌又嘆了口氣,「何必呢?王爺並非第一次听到有人議論這句話,不都是一笑置之嗎?」
赫連蒼寧低垂了眼瞼︰「不是。我是說無法容忍他們對雲墨染的嘲弄……」
阡陌一怔,繼而涼涼地笑了起來︰「無法容忍?王爺既如此在乎她,當著她的面卻又為何那般狠心絕情?」
「我怎麼對她都行,旁人不行。」赫連蒼寧收起方才的疲憊,瞬間恢復了以往的冷漠,「何況,我什麼時候說過在乎她?」
您就嘴硬吧!阡陌無奈地翻了個白眼︰「王爺,您不必太過在意,就算您處置得了這幾個人,又怎能堵得了天下人悠悠之口?」
赫連蒼寧抿了抿唇,半晌之後淡淡地點頭︰「好。」
如今璃京城中傳得最火爆的居然都是關于你的謠言,雲墨染,這下你可出盡風頭了吧?
是否出盡風頭,雲墨染並不知道,不過有一件事令她很奇怪,那就是無論她找上任何一家店鋪,對方必定熱情接待,而且主動提供許多額外服務。
譬如賣涂料的店鋪會主動提出免費安排人手將廚房等處粉刷一新,賣木床桌椅的店鋪會免費將所有東西送到客棧,並自帶人手按照雲墨染的安排擺放到位。再譬如賣床品的店鋪會按照雲墨染規定的尺寸將所有鋪蓋全部做好,並同樣送到客棧,按房間一一放好,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在所有店鋪一路綠燈的關照下,不過幾天的功夫,整座酒樓內外已經煥然一新,完全變成了一家高規格的客棧。
看著被自己改頭換面的客棧,雲墨染滿意地點了點頭︰此番終于不必擔心日後的生計了!如今最重要的是迅速打開局面,贏得客源,如此更可萬無一失。
至于客棧的名字,雲墨染早有計較。七小姐在安國公府中的住處名為雲來閣,為了紀念不幸亡故的她,客棧便取名為「雲來客棧」。
客棧既已收拾妥當,雲墨染再也不做任何耽擱,立刻回府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搬了出來,算是徹底與安國公府劃清界限。不過在離開的時候,侍女冬槐居然十分堅決地表示要陪她一起離開,好繼續伺候七小姐。
雲墨染雖然對冬槐並無多少感情,但見這丫頭手腳伶俐,心地善良,再說客棧那邊確實需要人手,便點頭同意下來。主僕二人收拾好東西,雇了一輛馬車回到了客棧。
替冬槐安排好住處,雲墨染便開列了一張清單,要冬槐照清單去購置所需物品。而她自己,則在城中四處閑逛,思索著替客棧迅速打開局面的方式。說白了,就是炒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