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槐應聲退下,雲墨染剛一回頭,躺在床上的男子果然微微晃了晃腦袋,接著皺了皺眉頭,終于慢慢睜開了眼楮︰這男子有一雙極美的眼楮,黑白分明,清澈如山泉,目光卻又深沉似夜空,一眼望不到底。俊美的容貌加上這樣一雙眼楮,說他是極品美男毫不為過。
看到那雙眼楮,雲墨染不由一震,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了另一個人的身影!控制了自己的情緒,她微微一笑︰「醒了?覺得怎樣?」
男子慢慢翻身坐起,眸中有著極為濃烈的警覺︰「雲七小姐?這是雲來客棧?你……救了我?」
倒是想不到這男子居然認識自己,雲墨染略覺詫異︰「尊駕面生得很,怎會認識我?」
「如今在璃京城中,不認識七小姐的人怕是不多了。」男子淡淡開口,臉上雖無笑容,眸中的警覺倒是漸漸消退,「多謝七小姐救命之恩,我該走了。」
說著他起身下床,腳一沾地卻又渾身一軟,撲通一聲摔回到了床上︰「嗯……」
「公子小心!」雲墨染忙上前相扶,「你身體還虛,不如多躺片刻……」
男子本能地一甩手,將雲墨染甩在一旁︰「別踫我!」
雲墨染一怔,隨即笑了笑,轉身坐到桌旁︰「防備心倒是夠重。我若要害你,又何必救你?」
男子怔了怔,似乎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低聲說道︰「七小姐恕罪,我不是有心……」
「罷了。」雲墨染搖了搖頭,「你一身風塵,衣衫破舊,鞋底都磨破了,應該一直在到處流浪,可對?」
男子聞言,眉宇之間浮上一絲黯然︰「是。」
「嗯。」雲墨染又點頭,「恕我冒昧,我瞧你氣質不俗,出身必定非富即貴,你是無家可歸,還是有家不能回,或者是故意浪跡天涯,增長閱歷?」
男子緩緩低下了頭,眸子更加暗淡︰「是……無家可歸,不得不到處流浪。」
雲墨染又點頭,接著說道︰「既如此,我這雲來客棧正準備開張,缺少人手,你可願留下來幫忙?自然我說過,你出身非富即貴,倘若覺得做這樣的事辱沒了你的身份……」
「流浪之人,說什麼辱沒身份?」男子終于抬頭,仔細地看著雲墨染,「只是我很奇怪,你我素不相識,七小姐怎敢將我留在客棧?你不怕我是殺人越貨之後潛逃的罪犯,或者……」
「你目光很正,絕非大奸大惡之人。」雲墨染打斷他的話,淡淡地笑了笑,「縱然的確曾經做過壞事,也必定是無心之失,我不在乎。」
似乎第一次得到如此毫無條件的信任,男子終于有些動容,再度仔細地看了雲墨染半晌,才點頭說道︰「好,我絕不會辜負七小姐的信任!」
雲墨染聞言,自是高興萬分︰「那你是答應了?太好了!請問尊姓大名?」
男子笑了笑,搖頭說道︰「流浪之人,說什麼尊姓大名,七小姐叫我映飛便是。」
雲墨染從來不知道,一絲笑容可以令一個人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這男子原本那麼孤獨,那麼冷傲,令人聯想起一匹在雪地上流浪的狼。可是當他的臉上泛起笑容,整個人卻變得那麼溫柔、那麼俊朗,宛如晴空中璀璨的太陽,令人目眩神迷。
被那絲笑容眩了一下,雲墨染不由失笑于自己定力變差,點頭說道︰「好,映飛,你也不必叫我七小姐,我叫雲墨染……」
「我知道。」映飛點頭,「不過你是老板娘,我不能直呼你的名字,便稱呼一聲姑娘好了。」
雲墨染答應一聲,冬槐已經端著稀粥敲門而入︰「咦,公子醒了?小姐,稀粥做好了。」
「好。」雲墨染接過稀粥遞到映飛面前,「先用一些,其他事情稍後再說。」
映飛更不多說,接過粥碗慢慢吃了起來。那一舉一動之間自然流露的優雅,越發令雲墨染肯定了自己的推測,這男子必定是落難的貴族公子無疑。
「冬槐,這位公子名叫映飛。」雲墨染為雙方作介紹,「從今日起,他便留下與咱們一起打理客棧。你若有什麼不懂的,盡管向他請教。映飛,這是我的丫頭冬槐,還算聰明伶俐,你多提點。」
「太好了!」冬槐高興得跳腳,小臉笑成了一朵花兒,「冬槐見過公子!」
「叫我映飛。」冬槐的單純令映飛收起了一貫的警覺,「請教不敢當,我會盡力助姑娘打理客棧便是。」
雲墨染點頭,帶著冬槐下了樓,讓映飛休息一下再說。
掩上房門,雲墨染無聲地嘆了口氣。沒有人知道,她之所以不問青紅皂白便留下映飛,只是因為他有一雙與赫連蒼寧幾乎一模一樣的眼楮。
女人做事,多數時候只憑直覺,不問理智。雖然經常因此惹來麻煩,但卻也正是女人的可愛之處之一。
下了樓,主僕二人先是吃過了早飯,又將一樓大廳進行了一番整理,才坐下來說話。沉吟了片刻,雲墨染開口問道︰「冬槐,一會兒你出去打听一下,附近有沒有打制平安扣的能工巧匠……」
「姑娘要打制平安扣?」一陣腳步聲響,映飛沿樓梯而下。
「是。」雲墨染點頭,「我在碧玉軒留下的話想必已經傳開,你也應該听到了。」
「不錯。」映飛點了點頭,「姑娘要將平安扣贈送給前一百名上門的顧客,是不是?這倒無需再找人了,我便可以。」
雲墨染聞言大喜︰「當真?那太好了!冬槐,去將翡翠原石拿來交給映飛!」
冬槐立刻起身,上樓將裝有原石的盒子抱了下來,放在了映飛面前。映飛打開一看,失聲贊嘆︰「成色果然一流!想不到姑娘還是懂玉石的大行家!」
「運氣而已。」雲墨染笑了笑,絕口不提高科技晶片的事,「映飛,如果打制這般大小的平安扣,能做多少?」
看到雲墨染比劃的尺寸,映飛略一沉吟,接著說道︰「除去因失誤而作廢的部分,大約在一百四十枚到一百五十枚之間。」
「那……」雲墨染沉吟著,「若是只做一百枚,剩下的部分做一只玉鐲、一塊玉佩可夠?」
「夠。」映飛點頭,「姑娘要做玉鐲和玉佩?」
「嗯!」雲墨染顯得很愉快,「玉鐲給冬槐,玉佩給你,算是我送你們的見面禮。」
好大的手筆。照這樣算來,這玉鐲和玉佩的價值只怕都在四十萬兩銀子左右。如此昂貴的首飾輕飄飄一句話便送了出去?便是男子,只怕也少有如此大的氣魄。
冬槐立刻便連連搖頭︰「不不不!我可不敢收小姐如此貴重的東西……」
「姑娘還真是揮金如土,甩手便是幾十萬兩。」映飛的眸子里也有著淡淡的驚訝和欽佩,「你開這客棧才花了多少銀子?又得開多久的客棧,才掙回這一只玉鐲、一塊玉佩的錢……」
雲墨染淡淡一笑︰「做人,開心就好。我一向很少交朋友,一旦交了便是生死之交,區區幾十萬兩銀子算什麼?況且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總不及一個真正的朋友珍貴。」
冬槐聞言極為感動,眼圈都泛紅了︰「小姐,您如此待我,我必定以死相報!」
映飛笑了笑,卻是什麼都沒說。但是雲墨染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也微微地笑了笑。
半個月之後,映飛便將接近一半的平安扣做了出來,剩下的可以邊開客棧邊繼續做。看看所有一切都已經準備得差不多,雲墨染便選了個黃道吉日將「雲來客棧」的牌子掛了出去,熱熱鬧鬧地開張了。
為造聲勢,冬槐早已請了鑼鼓隊,一時間鞭炮齊鳴,鑼鼓喧天,圍觀的百姓里三層外三層,熱鬧得很。自然,主要的原因是百姓們早已听聞,前一百名上門的顧客將獲得價值兩三萬兩的平安扣一枚,是以紛紛前來驗證真假,將雲來客棧的門前圍得水泄不通。
听聞小七要開客棧,安國公府的人紛紛嗤之以鼻,根本懶得前來捧場……不來正好,雲墨染還懶得招呼他們呢。
鞭炮、鑼鼓響過之後,映飛和冬槐各自拿著厚厚的一疊傳單走了出來,向圍觀的百姓發放,冬槐更是樂呵呵地不停解說︰「各位鄉親父老,都來看一看啊!咱們客棧開張,前一百名上門的顧客均可獲贈價值兩萬多兩的平安扣一枚!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若不住店,打尖吃飯也是可以的……」
百姓們接過傳單一看,議論聲登時炸了開來︰
「什麼?一道菜一千兩起價,上不封頂?要人命啊?」
「什麼菜如此值錢?分明就是騙人的!」
「我就說嘛!天下怎麼會有那麼便宜的事情!說什麼送平安扣,原來是為了騙菜錢!大家千萬別上當啊!」
冬槐撓了撓頭,有些尷尬地回頭看了看映飛。之前小姐說出傳單的內容之時,她就大大嚇了一跳,說將菜金定得這麼高,客人絕不會上門,可是小姐卻堅持如此。如今怎麼樣?擔心變成現實了吧?
映飛倒是不急不躁地笑了笑,繼續發傳單。因為他的俊朗,不少大姑娘小媳婦紛紛往他的面前湊,只為接傳單的時候能夠多看他一眼,紛紛猜測這美男子究竟從何而來。
盡管被高昂的菜金嚇得議論紛紛,圍觀的百姓不但不見少,反而越聚越多。原因很簡單,他們均想留下來看一看,究竟有沒有敢冒著上當的危險,進去品一品這貴得離譜的佳肴,品過之後,到底有沒有平安扣送。
若有,這筆買賣還是有得賺︰花個區區幾千兩吃頓飯,便可拿回兩萬多兩,豈不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只是,誰也不敢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而已。
「王爺,傳單拿到了。」對面酒樓原來的房間,阡陌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