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當五月,陰雨的天氣剛過,江南的天氣便逐漸炎熱起來,雖還沒有到讓人不能忍受的地步,但已經讓人稍感到不適了。尤其是在中午,官道兩旁郁郁蔥蔥的樹木雖然可以提供一些陰涼,讓人精神稍微可以清醒一些,但被陽光一曬,便又慵懶起來昏昏欲睡了。
因為著急趕路,岳子然他們一行人錯過了一家茶館,本想在前面休息的,卻沒再發現一處可供休息的地方,只能在晌午的陽光下有些無精打采趕著路。
唯有黃蓉此時興致勃勃,騎著一匹白馬,在岳子然懶著邁步的馬匹周圍轉來轉去,如一只不知疲倦的百靈鳥,在清脆聲中央告些什麼,隨著岳子然不住的搖頭,臉上撒嬌之意更甚,讓岳子然頗為頭疼,所有的困意便也都消散了。
順著山坳,轉過一道拐角,出了樹林,陽光更烈了。岳子然用手遮住了刺眼的陽光,口中後悔不迭的說道︰「早知道這樣,我們應該在茶館中歇息一番再趕路的,雖然沒有酒,但有茶也是不錯的。」
他話音剛落,便听在走在最前面的陳阿牛喊道︰「公子,前面有家酒肆。」
岳子然「嗯」了一聲,還不曾答應或驚喜,他胯下的馬兒耷拉著的耳朵便豎立起來,立刻緊走幾步,甩月兌了黃蓉白馬的糾纏,跑到了前面。
黃蓉氣極,用馬鞭在那馬的上輕抽一下,然後跟了上去,口中說道︰「然哥哥。再說些摘星樓的故事……」
岳子然無奈。回過頭來說道︰「好好好。不過我們等到了酒肆再說,現在口干舌燥我實在是沒精神了。」
「那好。」黃蓉應著,但還是忍不住問道︰「摘星樓真的有那種習練了可以不老的武功嗎?」
岳子然沒好氣的說道︰「我說真的便是真的了,不過,蓉兒你可別練那功夫。」
「為什麼?」
「到時候我老了,你還年輕怎辦。」
「恩」黃蓉思索一番,才開口道︰「沒有什麼不好的啊,我又不會嫌棄你。」
岳子然頓住。從馬上扭過身子來,裝作老人的樣子和聲音道︰「真的嗎?小姑娘。」
黃蓉咯咯笑了,正色說道︰「好啦,我不練就是,反正要老去你也是你先比我老去。」
岳子然輕笑道︰「那你一定要比我先死去。」
黃蓉一頓,不知道岳子然為什麼會這樣說,嗔怒道︰「為什麼?」
「那樣你就不會知道,世上你最喜歡的那人死去的時候,你悲慟的感覺了。」岳子然輕笑著,將前世的情話順手拈來。但並不作偽。
黃蓉勒住了馬,心中有欣喜。有惆悵,又有感動。隨後又趕上去說道︰「那我們一起練那功夫,都不變老不就好了嗎?」
岳子然听黃蓉說了,心中微微一笑,想起了住在摘星樓的老妖婆,感慨的說道︰「不老又有何用,又不是長生,到最後還是要死去的。追逐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還不如追尋一些實實在在的東西……」
他們這時已經靠近了陳阿牛說的那家酒肆。
它白布黑字的旗幡從樹林中挑出,在無風的陽光中,懶懶的不動。在酒幡下,有一座搭起來的草棚,隱藏在一群參天古樹的陰涼之中,看著便讓人感到涼爽。
更為難得是,岳子然聞到一股子的酒香,雖然不及他喝過的汾酒,卻也足以勾起他們這一人一馬的酒蟲了。
岳子然不禁加快了馬的速度,口中笑道︰「馬兒快跑,前面給你吃酒。」隨即抬起頭,臉上滿是笑容。
其他人先前的疲憊和困頓此時也是一掃而光。
但很快,在岳子然的目光掃到酒肆旁邊停著的一輛牛車上的時候,他面孔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那是輛由一頭青牛馱著的馬車。馬車車身華貴之極,周圍掛著一些瑣碎的飾品和碎玉風鈴。在兩根車梁上,各站著一只白色雄鷹,在陽光下鋒利的鳥喙,蒼勁的鷹爪,時不時會扇動一下的有力翅膀,莫不在說著它們的不同。
在牛車下,此時還臥著兩只如獅子一般的獒犬,雖然有些懶散,但絲毫不減他它們身上的威風。
在岳子然盯著這輛馬車的時候,黃蓉也是看見了,她眼前一亮,好奇的說道︰「快看,兩只白鷹還有兩條大狗。」
其他人見了也是嘖嘖稱奇。
有過一段紈褲生涯的孫富貴打量了兩只白鷹半天後,才遲疑不定的說道︰「那是兩只海東青吧?怎麼會在這里見到?現在即使是大金皇室子弟也難求得這樣一只海東青了,這里居然會有兩只?」
陳阿牛也有過在北方生活的經歷,點頭應道︰「不錯,這正是海東青,它們多生活在遼東,當年大遼玩鷹之風盛行,給了金人滅遼的機會,他們玩的便是這海東青。」說罷又指了指那兩只獒犬說道︰「那兩只如獅子一般的獒犬也了不得,只有在吐蕃和草原上的王庭貴族中或許才能一見。」
黃蓉看了那鷹心喜非常,對岳子然說道︰「然哥哥,等以後我們一定要去遼東弄只海東青來。」
殊不知,岳子然此時心中正在暗暗叫苦。其他人是見獵心喜罷了,岳子然卻是識得這牛車、海東青和獒犬的。
它們都只是一個人的寵物。
岳子然萬萬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她們,只能硬著頭皮說道︰「這家酒肆我們不進去了,大家加快馬步,我們趕到前面的鎮子上再歇息。」
孫富貴、白讓和陳阿牛等人不敢不依,但此次隨岳子然去桃花島,一並跟來的李舞娘和吳鉤卻叫苦起來,不住地的向岳子然央告。
岳子然卻毫不松口,他知道有這丫頭存在的地方,一定有五指琴殤或者其他摘星樓高手的存在,現在歇息無疑自投羅網。
最後是黃蓉看到了岳子然臉色中的凝重,開口問道︰「然哥哥,你認識這輛牛車的主人?」
岳子然點點頭,說道︰「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大家都小心些。」
這次到桃花島,岳子然本就是為了避一避那老妖婆,自然是不能夠在半道上便被他們截住。
李舞娘與吳鉤不敢再說,大家都是加快了馬步,在路過那家酒肆的時候也是毫不停留。
那兩只獒犬見了岳子然,似乎熟悉非常,本來是要站起來的,但看著岳子然已經疾馳而去,略有疑惑,然後便又臥倒在陰涼中了。
驟然響起的馬蹄聲,在午後懶散的讓人只想睡覺的氛圍中,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打馬而過,岳子然扭頭向酒肆內看去,卻瞬間愣住了。待反應過來時,他們已經奔出了酒肆很遠。
「停,停下。「岳子然揮手喝止眾人繼續前行。
「怎麼了?」黃蓉扭過頭來看著他。
岳子然沒有回答,只是疑惑的自言自語道︰「奇怪,他們怎麼會讓她一個人出來?」
然後抬起頭對眾人說道︰「不用趕路了,我們返回酒肆中。」
其他人自然是驚訝的看著他,岳子然輕笑著解釋道︰「剛才是我自己嚇住自己了,我們現在便折回去歇一歇吧。」
岳子然不反對,其他人自然樂得早早休息一番,所以一行人又折返了回去。
此時,在酒肆中。
一位衣著華麗,渾身上下帶滿金銀首飾,身高不足四尺,年紀不足七歲,留著丱發,雙眼烏黑有神,滿臉嬰兒肥,煞是可愛的女童正站在一張椅子上,趴在桌子上,女乃聲女乃氣的喊著︰「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她的吐字有些不清,「酒」字帶了兒化音,透著一股子純真。
她身後站著兩位僕從打扮的大漢,此時卻是滿臉苦澀,口中喊道︰「祖宗,酒您真的喝不得。」
「我要喝酒。」女童不依,只是喊著,到最後更是勉強的把整個身子都爬到桌子上,打起滾來,宛如一位心意得不到滿足,耍脾氣的孩子。
兩位僕從面露苦笑,卻不敢上去勸阻和扶持,但讓這位小祖宗喝酒,更是不敢的。
酒家的小二好心,見僕從不便勸說自家小姐,忙自己上前來,和顏悅色的說道︰「小姑娘,這酒,你是真喝不得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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