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李如梅硬挺著仍然冰涼的身體起來給兒子做早飯。兒子看著她問,媽,你怎麼了?遇到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李如梅鎮靜著自己。
那你怎麼哭了?
我沒哭。
你的眼楮都哭腫了,還說沒哭。媽,到底怎麼了?
沒事,你快吃飯,吃完了上學去。
兒子看看牆上的鐘,一邊吃飯一邊說,媽,我知道,你一個人養家難,煩惱事不少,我一定好好學習,將來找個好工作,讓你享福。
听了這話,李如梅覺得冰冷的心緩和了些。只有兒子才最心疼自己,我們母子,骨肉相連,心心相印啊。她柔聲催促,你快點兒吃完飯上學吧,要不會遲到的。
兒子走了。李如梅心里想,兒子真是好兒子。我一定要挺住,要堅持,再苦再難也要努力供兒子上好學校,讓他有大出息。如果我們家的人苦命,那就讓這苦命到我這結束吧,不能讓兒子再苦命!
李如梅的東家到南方經商去了,李如梅又找了一個新東家,準確地說,是又一個東家找到了她。這是一個60多歲的名教授,他在職業介紹所一眼就相中了她。
郭如明教授有一套近200平米的大房子,可家中只有他一個人,唯一的兒子在美國定居,前年老伴也跟了去。教授雖然已年近古稀,但精神矍鑠,高高的個子,腰板挺直,雙目深邃有神,嗓音渾厚。他很愛整潔,經常穿的休閑服都是名牌,襯衫雪白挺刮,一頭白發梳成背頭,紋絲不亂。
別的東家給李如梅每月工錢不超過一千五百元,而郭教授給一千八。李如梅在教授家干活格外賣力氣,每日把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衣物也洗得勤,飯菜更是做得非常可口,把個教授侍候得舒舒服服。她這樣做不只是因為東家給錢多,還因為東家是名教授,知識淵博。她崇拜有學問的人,希望兒子也能成為這樣的人。
教授還去學校給博士生上課,但課不多,在家時經常看書。他坐在一張寬大的安樂椅上,神定氣閑地看著厚厚的書本。李如梅在室內擦拭家具,她輕手輕腳,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以免教授分神。她擦得非常仔細,任何一個旮旯犄角都不放過,不想讓教授在家里發現一點灰塵。每一件家具、物品在她的精心擦拭下都亮晶晶閃著光。打掃完衛生她去市場買菜,今天中午要給教授做他愛吃的滑溜里脊、雞絲炒豆苗、東瓜粉絲湯。她仔細地挑選著肉和菜,要最新鮮質量最好的,這樣做出來的菜肴才能味道鮮美,教授吃著才能滿意地微笑。
吳波有時也到教授家幫忙干體力活,教授對勤快、懂事又學習優秀的吳波很喜歡,說他只要好好努力會成為優秀人材。他介紹書籍給他看,有時還點撥一下他的功課。吳波對教授崇拜得很,說經他一指點,有茅塞頓開、醍醐灌頂的感覺。李如梅看到兒子高興的樣子也很高興,覺得在教授家做工真是好,也就格外珍惜,格外精心用力。
李如梅與教授的關系越來越親近,她在心里把他當成自己的父親看待。在他看書時她會悄悄給他端上一杯清茶或咖啡,或是削一個水果切成小快送過來。教授看書時間長了背酸,李如梅就給他揉肩捶背,她的手法很柔和又很到位。教授愜意地閉上眼楮享受著,像一只溫順的老貓享受著主人溫柔地撫模。
你學過推拿按摩麼?怎麼做得這樣好?教授微睜開眼楮問。
小時候我爸爸每日做工回來嚷嚷累得背痛,我就給他捶背,由于經常做,經常琢磨,就不學自通了。
你很聰慧,又用心,做什麼事都會做得好。
教授您過獎了,我是一個粗人,做的也是粗話,哪有什麼聰慧。
做什麼都有聰慧,都有做得好做得不好,所以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哪。你就是家務這行的狀元。
教授您就別夸獎了,再夸我我就得出去了。
別走別走,你按摩得正舒服。你這麼按摩著,讓我聯想起我的母親。小時候,我讀書很刻苦,經常讀書到半夜。讀書累了的時候,母親就會走過來,輕輕地給我捶捶背,按摩按摩腦袋。真是舒服啊,疲勞很快消失了,又能全神貫注地讀書了。
李如梅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小時候給父親捶背,父親的背真寬真厚啊,自己的小手捶在他的背上,像打在面袋上。父親總說使點兒勁,再使點兒勁。捶完背,父親會跟自己玩游戲,踢口袋呀,跳皮筋呀……玩得興高采烈。在這個世界上,最關愛自己的男人就是父親,可惜他早早地離開了自己。如果他還活著,也有六十多歲了,他的背會變成什麼樣呢?想到這她看看教授的背,更加仔細地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