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便在此時,歸海•雲開濃密的睫毛突然抖動起來。
司刃最先看見,不禁顫聲呼道︰「大……大不好了,主子醒了。」
「啊?」我本來全神貫注于刮好最後一刀,听聞司刃的話,不覺一驚,抬眸見歸海•雲開的眼皮真的在,手不覺發軟再控制不住剃刀,把一塊小指甲大小的皮肉和最後一綹胡子一同削了下來。
「嘶……」歸海•雲開倒吸一口冷氣,霍然張開了眼楮。
「啊……」我自然反應的直跳起來,卻忘了放在他床前的青銅桌子,後腰重重的撞在了桌檐上,劇痛之下又本能的撲回床上,把才醒來的歸海•雲開壓在身下。
「你想要做什麼?」歸海•雲開雖然還沒有完全清醒,但他出身軍伍訓練有素,幾乎是自然反應的劈手刁住我拿著剃刀的手腕。
「呃……」我看看手中沾著血店刀,知道他誤會了,才想告訴他實情,又突然想他若知道我給他的胡子剃掉了會否比以為我要刺殺他更加生氣?便把已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只是放軟了聲音嬌聲呼道︰「哎呀,好痛……」
司刃伶俐,也看出歸海•雲開誤會了,忙躬身道︰「主子,您誤會了,大不是要傷害您,您放開大吧。」
歸海•雲開及其信任司刃,聞言眸中雖然仍有疑惑,神色卻和緩許多。
我被歸海•雲開制住動不了,半趴在他的懷里與他面面相覷,他剃光胡子的臉令我覺得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眉眼五官明明和歸海•月明假扮的他一模一樣,陌生的是雖然一模一樣但感覺卻天差地別。歸海•月明扮成他的時候,我老是覺得身姿勝于相貌,通俗點說就是身型比臉更正點。現在臉還是那張臉,可是配在歸海•雲開本尊的身體上,就像有了靈魂的木偶一般,突然便鮮活了起來,雖然瘦得兩頰都微微凹陷,但就是比以前順眼許多英俊許多威嚴許多。
我看得出神,不禁喃喃自語道︰「果然還是原裝的好啊……」
歸海•雲開自然听不懂,疑惑的皺眉問道︰「你說什麼?」
我那敢實說,忙忙搖頭道︰「沒有呀,我什麼都沒說。」
他手上用力,冷哼道︰「離得這麼近,你當我耳聾嗎?快說,你方才小聲嘀咕些什麼?」
我自小嬌生慣養,向來怕痛怕冷怕熱怕飛蟲,若非特別情況被逼無奈,絕對不能忍受這些,被他用力握緊手腕,立時雪雪呼痛,「哎呀,好痛,痛死我了,快放開我……」
「呦呦呦,這是怎麼了?大爺大您們這是在做什麼……」氈簾挑起,辛嬤嬤適時走了進來,看見屋中情景,不禁詫異驚叫。
小六因為司刃要給歸海•雲開擦身子避到了外面,此時听見我的叫聲,緊跟在辛嬤嬤身後奔了進來,看到歸海•雲開抓住我不放,尖叫著沖了過來,使勁掰歸海•雲開握著我的手,哭喊道︰「放開我家小姐,放開我家小姐!你想做什麼?無論是要殺要打,都沖我來,把我家小姐放開……」
事出突然,小六聲音又異常尖銳堪比魔音穿耳,歸海•雲開直接被叫暈了,一時不禁愣住,我那能錯過如此良機,忙用力甩開他的大手,拉著小六一起向外跑去。
歸海•雲開反應過來,怒吼道︰「站住!你到底拿把剃刀站在我床前要做什麼?」
我听而不聞的繼續跑,心想傻瓜才站住,你要是知道了我做過什麼,我還能囫了個的走掉嗎?
出了屋,一口氣跑向前院,卻在院門口差點沒迎頭撞上走來的二夫人和她的心月復古嬤嬤,古嬤嬤反應快,急伸手把二夫人拽開,才避免了我們撞在一起。
「哎呦……」二夫人搖晃兩下才重新站穩,扶腰道︰「為何慌里慌張的,出什麼事了麼?」
「呃……」我糾結,不知道應該怎麼說,難道要說我才把你兒子剝光擦淨,又剪掉了他的寶貝頭發,刮去了他的胡子,還順便留下一臉刀痕麼?
「嘩啦…… 當……」從歸海•雲開房中遙遙傳來掀翻水盆的聲音。
二夫人皺眉,道︰「雲開又在發脾氣麼?」
古嬤嬤也滿面憂色的道︰「好像是。」
二夫人嘆息道︰「我們快去看看,這孩子現在這樣……」一句話未完,眼圈已經紅了,怕我看見,忙轉開頭拭去眼角淚痕,回首對我強笑道︰「好孩子,方才是不是被雲開吼了,別在意,他不是沖著你,只是因為腿……傷心里不痛快罷了。我去說他,你先回房休息吧。」
「喏,娘慢走。」我提裙躬身行禮,帶著小六飛快溜走,不知一會兒她知道真相後還會不會待我這麼好,因為今天是我惹毛了歸海•雲開,而不是什麼歸海•雲開因為腿斷心情不好。
沒想到的是過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後,二夫人居然又來找我了。
彼時我正在吃一塊棗泥酥,听見守門的小丫頭傳報說二夫人來了,差點沒被口中的點心噎死。
小六亦有點慌亂的低聲道︰「小姐小姐,您把歸海大將的臉刮成蛛網一樣,二夫人不是來找您算賬的吧?」
我猛喝一口茶,把口中點心順下,跳起來眼在房中團團轉,道︰「要不你出去攔住她,說我睡著了?」
小六點頭,往床上塞我,道︰「嗯嗯,你快去裝睡……」
我兩正慌亂間,門簾挑起,二夫人和古嬤嬤已經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我只好掛上笑臉,迎前施禮道︰「娘您來了,快請上座。小六沏茶,沏好茶,沏前幾天家主送來的那個東風雪。」東風雪寸兩寸金,先賄賂賄賂再說。
心里正忐忑,二夫人卻一把拉住我的手,眼圈發紅的道︰「好孩子,謝謝你,我還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雲開光潔的臉了……」聲音一頓,嗚咽道︰「沒想到……沒想到……還有今日,雖然瘦了好多,但還是那麼俊朗,我苦命的兒呀……」眼淚再止不住的流下來,以至哽咽難言。
「不哭不哭,這段時間哭得眼楮越來越不好了,不能再哭了。」古嬤嬤心痛的攬住二夫人,一面低聲哄勸,一面上下娑模她的手臂。
古嬤嬤本來就比普通女子高大,二夫人剛好可以伏在她的肩頭哭泣,原本畫面很溫馨,可是不知道為何我就是覺得那里不太對勁。
古嬤嬤眉宇間一片溫柔,輕聲細語的哄道︰「好了好了,真不能哭了,晚上還要去大夫人處吃飯,要是讓夫人小姐看見你眼楮又紅又腫的不知道又要說什麼閑話了。」
「是啊,嬤嬤說的對,娘您若再傷心,眼楮就真的要腫起來了。」我輕聲吩咐小六去準備熱茶,親自動手給二夫人擰了條帕子,雙手奉上,道︰「娘您擦把臉,坐下歇歇喝口茶。」
二夫人伸手來接濕帕子,卻被古嬤嬤當先接了過去,細心墊二夫人擦去臉上淚痕,扶二夫人在椅子上坐下,又接過小六端來的熱茶,掀開蓋把茶水細細吹涼,才送至二夫人眼前,輕聲道︰「能喝了,但也仔細點,下面的還是有點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