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跺腳,一邊拽下長袍,一邊氣急敗壞的道︰「行行行,別解釋了,你們真是給影衛爭光,還不快去叫人來救郡主……」看看越來越弱的水花,不敢再耽擱,一個猛子跳入河中。
「噗通……」龍船高達十多米,便是去掉水中的四五米,也足有六七米高。我泳術雖然不錯,但可沒練過高台跳水,石頭一般沒有任何技巧的直接扎進了河中,半邊身子都拍得生痛,差點沒有立時沉下去。努力浮出水面,卻見左丘•清韻正在水面上胡亂撲騰,被湍急的水流推得離船越來越遠。
「別亂動,越動沉的越快,深呼吸放松身體,我來救你……」我忙大聲喊,向她游去。
「啊……救命,救我……」人在驚恐時最本能的反應便是呼救,左丘•清韻顯然也不例外,什麼驕橫高貴統統都丟到爪哇國去了,只余滿眼驚恐。
浸了水,搖曳美麗的長裙便如石頭一般沉重,我模索著解開腰帶拽下長裙,只剩中衣中褲才游得順暢,忙全速向順水而下的左丘•清韻追去。看準方向,深吸一口氣泅游了二三十米,冒出頭來正好抓住左丘•清韻胡亂揮舞的手臂。
「怎麼會是你?」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整個人都攀附在我的身上,剛剛太惶恐,現才認出我是誰。
我被她勒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忙道︰「別抱得這麼緊,咱們兩會死在一起的。你松手,我會環住你的脖子,帶著你游回船邊去。」
「哼,不用你救,我自己會游泳。」我還打算她不听話就直接敲昏,沒想到她深吸了幾口氣後竟松手放開了我,自己手蹬腳刨的向前游去。
「你既然會游泳,方才怎麼差點淹死?」我呆住,看她姿勢笨拙狗刨般的撲騰出一米來多遠,才醒神追了上去。
「我怎麼知道,頭痛的很便什麼都忘了。」她語氣雖然不好,但畢竟肯和我說話了,可見我沒有白白英雄救美。她泳術顯然極爛,驚慌失措之下只是本能的掙扎,忘記了應該換氣浮水很正常。
我沉吟一下,分析道︰「應該是落水時撞到了頭,所以才會痛,更可能你直接被拍暈了,否則不會順水飄出這麼遠。」
適時幾十米外的龍船甲板上驟然大亮,太子在眾人的簇擁下疾步走至船舷邊。距離太遠听不清他們說什麼話,但顯然是在令人救我們,因為隨之便有數名侍衛踴身跳進水里,飛快的向我們游來。
「啪啪啪……」水中卻在這個時候響起了細密的拍擊聲,由遠及近越來越響,迅速向我們靠近,不知道是數量太多還是物體太大,以致整個河面都翻滾涌動起來。
夜色更濃,籠罩在河上,不知何時起了風,卻吹不開宛如濃霧般的水汽。
「怎麼回事,這是什麼聲音?」左丘•清韻當先受不了這風暴前夕般壓抑的氣氛,出聲詢問。
幾條尺許長短遍體銀鱗背生透明薄翼的飛魚突然躥出水面,受到了什麼驚嚇般的拼力向空中躍去,隨即河面如開了鍋一般水花翻滾,由各種各樣的水族生物組成的群體海浪般向我們急速涌來。
眼看著那水族群就要把我們淹沒,卻轉瞬間就消失于一波更加迅猛龐大的黑浪中。水族群消失,黑浪平復,河面上卻泛起點點碧芒,有如冥界鬼火一般,連綿不絕無邊無際。
「天啊,是鱷怪,我們踫見鱷怪群捕食了……」左丘•清韻的聲音沙啞異常宛如,抖得我都沒有听清她後半截話。
「什麼是鱷怪?」好似要回答我的話般,左前方的河水中突然冒出一張血盆大口,鋼錐般的獠牙,長方形的巨吻,堅硬的皮甲,像極了地球的鱷魚。但赤紅的長舌和圓柱形的尾巴又有些像蟒蛇,確切點的說那是一種鱷魚和巨蟒的混合體。
「快走……」我本能的一拉左丘•清韻,避開那怪物血口。
「不用徒勞了,在水中沒有生物能逃過鱷怪群的追捕,鱷群過處再無活物……」左丘•清韻面如土色手腳癱軟,若非我拽著已經墜了下去。
我望著四面八方的碧芒,現已知道那是鱷怪的眼楮,心中亦是一片冰涼。我雖不知道這種怪物有多凶猛,但地球的鱷魚是科普過的,而且方才親眼看著那水族群迅速消失,不難想象它們吞食的速度有多麼恐怖。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想閉目等死,不管結果如何,總要放手一搏才甘心。
「啊……」慘叫劃破夜空,卻是一名來救我們的侍衛被一只的鱷怪咬掉了半邊身子,鮮血立時染紅了河水。聞到血腥氣,鱷怪們變得更加瘋狂,蜂擁而上,瞬間那侍衛便被搶食得連渣都不剩。其余幾名侍衛亦陷入苦戰中,他們雖然武功高強,但一是在水中受到限制,二是鱷怪實在太多,殺死一只轉瞬便又有一只補上空缺,前僕後繼無窮無盡一般。
「小心!」我拽著左丘•清韻猛的扎進水里,又避開了一張巨口的狼吻。順勢伸手從太陽中抽出一支魄箭,箭隨意變變成一把尖長如錐子般的寶劍。(不是我不想變成一把更稱手的大砍刀,而是我還沒那能力,魄箭只能變幻成和箭矢形狀差不多的錐形劍。)
「嗷啊……」慘叫聲再起,又有兩名侍衛被鱷怪咬死,鮮血如濃墨重彩般在水中蔓延,鱷怪們暫時都被那濃重的血腥氣吸引,放棄攻擊我和左丘•清韻,向那處圍攏過去。
我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拉左丘•清韻,繞開那處血潭般的河面,潛入水中向龍船游去。
可好景不長,只游出了五六米,那兩名侍衛已經被它們分食干淨,眼見再無肉搶,左近鱷怪陸續轉移目標向我們展開攻擊。
我見鱷怪看見血會變得更加瘋狂,不敢刺傷它們,而是仗著天生神力把魄劍當棒子使,打開它們再趁隙游走。我水性不錯體質又好,還可以勉力支持下去,左丘•清韻泳術本來就爛,又是閨閣弱質,春初河水依然很涼,時間一長即便不被鱷怪咬死也會被凍死。
「你……你別管我了,自己……走吧……」左丘•清韻面青唇白的抖成一團,氣若游絲的對我說道。
「 ……」我揮劍又擊開了一條咬向我們的鱷怪,放眼密密麻麻全是鱷怪,不禁苦笑道︰「十之八九我自已也走不了,還不如咱兩做個伴。」鱷怪太多也有好處,它們自己擠成一團行動困難,經常會錯咬到同伴,繼而引發一場火拼。
左丘•清韻大口喘息,顫聲道︰「既然是死到臨頭,你告訴我句實話,大將……大將他……真的……」
「大將,萬萬不可……」
「鱷怪太多,武功再高強,下去也必死無疑……」便在此時,龍船那面忽然響起一片嘈雜聲。因為說話的人太激動,聲音高亢,以至于下風處的我們都听得十分清晰。
不聞回應聲,一道湛藍色身影卻突然拔空而起,自船舷上一躍而下。袍袖當風,身姿輕盈,並沒落入水中,而是踏著鱷怪的背部,一點即起天馬行空般向我們奔來。
狂風忽然大作,吹開了凝脂般的水霧,露出天上如輪滿月。月光立時傾瀉而下,如有思想般的追隨著那道湛藍身影,照得那人面目無比清晰,眼橫秋水重發如緞,蜂腰一束衣袂翻飛。
我愣愣看著月光中的身影,不知為何驟然想起「海上生明月」這句詩,可這輪明月卻並非天上那輪,而是一個如明月般美好皎潔的男子。
腥氣盈鼻鱷怪滿河,無人敢以身犯險下水相救,歸海•月明卻冒死踏波披月而來。
怎會不感動,怎能不心動?
這幅畫面自此定格于我的腦中,歷久彌新永志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