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源恆年久失修,能住人的房間本來就不多,歸海•月明又來的晚,只有第三進還有兩個房間勉強能住人,便讓他暫時住了進去,這樣一來我們兩就成了鄰居,中間不過隔了幾間破敗坍塌的屋舍,所以我去他那兒很方便。
當我隨著伶舟走進歸海•月明的房間後不禁呆住,剎那間還以為自己走進了《笑傲江湖》攝制組,正在拍東方不敗繡花的場面。穿著七彩絲線的數根銀針在歸海•月明的操控下凌空飛舞,如一個個小型的明月梭般在布匹上穿插交替,繡出色彩斑斕絢麗繽紛的圖案。繡好的地方順光一色,逆光一色,隨著明滅閃爍的燭光不停的變幻顏色,果然不愧為是萬金難求的頂級繡品。
「大……琥珀姑娘,琥珀姑娘您怎麼了?快勸勸主子呀……」伶舟見我目瞪口呆僵立不動,不禁急得輕拽我衣袖。
「哇……大發……」我這才回神,小聲嘀咕道︰「原來小說果然來源于生活,金庸老先生不是從七色穿越去地球的吧……」
伶舟狐疑道︰「您說什麼?」
「沒,沒什麼。」我忙擺手,抬起腳,想了想又收了回來,不進返退的半躲到伶舟的身後,假裝咳嗽道︰「咳咳咳,那個……我來了,小叔你能不能先把那些針收起來?」我怕接下來也如小說所寫,歸海•月明瀟灑的一揮衣袖,那些針就「嗖嗖嗖」的都飛過來釘在我身上,真是傷不起啊。
「小叔?你也該改口了。」歸海•月明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卻不知為何令人隱生寒意,銀針非但沒有收起反而飛舞得更加迅疾,一時間破空之聲大作。
「呃……」東方不敗的形象太深入我心,以至于我把那半邊身子也縮到了伶舟的身後,只探出兩只瞪得滾瓜溜圓的大眼楮,諂媚的道︰「改改改,你想要我叫什麼,我就叫什麼,你說你說。」
「咳咳……」歸海•月明這才抬頭向我望來,卻只見到我露出來的小半個腦瓜尖和兩只溜圓的大眼楮,眸光不由一滯,勾唇想笑轉又忍住,握拳遮住嘴唇掩飾的輕咳,道︰「我現在已經不是家主,所以不能稱為家主,叫公子又太生疏,就叫我的名字吧。」
我的眼珠隨著還沒靜止下來的銀針骨碌亂轉,腦海中都是各種版本的東方不敗,那里敢反駁,乖乖的道︰「月……月明……」臆想歸海•月明可要比那些演員俊美得多,要是換上女裝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比《王的男人》中的韓星李準基還漂亮?一時不僅口水泛濫,眼冒紅心。
「琥珀姑娘?琥珀姑娘?主子叫您好幾聲了。」伶舟轉頭小聲提醒我。
「哦哦……」我茫然望向歸海•月明。
「你還要繼續出神麼……」歸海•月明揮袖收起銀針,無奈嘆息,「唉,你還記不記得是來做什麼的了?」
「……」我這才恍然想起此來的目的,再瞄瞄已蹤影皆無的銀針,確定安全了,才慢吞吞的從伶舟身後走出來,清清嗓子,道︰「伶舟說你不肯吃藥休息,要我來勸勸你。」
歸海•月明向後靠進椅子里,修長手臂閑適的搭在扶手上,指尖輕敲雕花木柄,懶洋洋的看著我,道︰「嗯,那就勸勸吧。」
「……」我呆住,半晌方抓頭道︰「自獄中回來後,你好像變了許多。」
「是麼?」歸海•月明連頭也貼靠在椅背上,閑散的問道︰「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我撇嘴,「變壞了。以前你對我多麼恭敬,從來不會這樣跟我說話。」
歸海•月明微微揚眉,「你喜歡以前那樣子?」
我點頭,「嗯,以前和你說話永遠如沐春風,現在費神費力還總是捉模不透你的意思。」
「你喜歡怎樣便怎樣吧。」歸海•月明嘆息,向伶舟招手,道︰「把藥拿來,我吃。」
伶舟忙遞上早已備好的丹藥,服侍歸海•月明就水喝下。
我滿意拍手,「這才對,今天不要再動用內力了,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歸海•月明朱唇微張卻又閉上,眸色黯然的默默看著我飛快轉身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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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這就搞定了,結果第二天晚上十時左右,伶舟又愁眉苦臉的來找我說歸海•月明到現在還沒吃飯,一直埋頭工作,總是推說不餓,要我再去勸勸。無奈之下,我只好又去看他,這次倒溫順,一點也沒為難我便把飯吃了,可第三天又不肯喝藥。如此反復,每天不是不喝藥便是不吃飯,非得我去走一趟才行。日久天長便成了習慣,我干脆每日和他一起吃晚飯,飯後再喝一壺他親手煮的茶,就正好到了他吃藥的時間,看著他吃完藥,才放心的回去自己房中休息。
時光飛逝,十來天之後,我身上的最後一塊血痂都月兌落了,如意料中一樣,半點傷痕也沒留下,肌膚仍然光潔瑩透宛如凝脂。這期間歸海夫人亦好了許多,嗓子雖然還沒完全恢復,但已可斷斷續續的說些簡短的句子,也能在丫鬟的攙扶下下地行走了。
我做慣了大家長,喜歡護在翅膀下的人都安康喜樂高枕無憂,因此傷好後便開始琢磨要重建門面樓,否則一家老小住在危房中,我便是走了,也放心不下。是以當天晚飯後,趁著喝茶的空檔,便和歸海•月明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並征詢他的意見。
歸海•月明眸光閃動,沉吟道︰「房子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蓋好的,再加上內部修繕,至少要三五個月的時間,你不是著急走麼?」
「我什麼時候說著急走了?只是此間事了,再無留下的必要,所以才想離開。」我無意識的旋轉著手中青花細瓷杯,杯中茶水一碧,清香裊裊,「不過我便是走了,也還有你在,你繼續蓋完不就行了。」
歸海•月明用鐵簪輕拔煮水的紅泥小火爐中的暖石,慢吞吞的道︰「不要,我不喜歡蓋房子。」
我氣得磨牙,順手抓起一只隻果扔向他,「我都為你滾了釘板,你竟然不肯幫我蓋房子,你這人兒知不知道感恩啊?」
歸海•月明毫不費力的接住,隨意把玩道︰「一般做好了事的人,都不會把恩德掛在嘴邊,因為怕被說是挾恩圖報。」
我一抬尖巧的下巴,眯眼道︰「我不怕,你便用這個報答我吧。」
歸海•月明的神色在爐火的照應下顯得愈發溫柔,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道︰「用別的行不行?」
我好奇的道︰「用什麼?」
歸海•月明笑笑道︰「用身體,我以身相許如何?」
「什……什麼?」我差點沒捏碎手中的茶杯,干笑道︰「哈哈哈,你越來越會說笑了……」
「是麼?」歸海•月明眼底火簇比爐火還要熾烈,深深凝注我,緩緩的道︰「我說的真有這麼好笑嗎?」
我慌亂的避開他的眸光,結巴道︰「是……是呀,哈哈,真的好好笑……」其實我早有所覺,但因情傷未愈,不想這麼快又觸及感情,便一直催眠自己,漠視他種種異常表現,堅持認為他是媽媽boy,不會違逆母親,喜歡上其討厭憎惡的人。此時見他又這樣言辭曖昧語焉不詳,第一個念頭便是回避。
俗話說不能背後說人,果然誠不欺我。我才想起歸海夫人,便听見她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你怎麼在這里?」
我和歸海•月明俱是一驚,對視一眼雙雙站起。
「小叔傷勢未愈,我來看看他。」我心思電轉,決定還是用這個舊稱安全,若直呼其名,歸海夫人指不定會怎麼想。
歸海夫人嗓子還未全好,聲音粗啞難听,「我雖然很感謝你救了月明,但一碼歸一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被傳出去不好,你以後還是不要來了,月明我自會照顧。」
我正想和歸海•月明拉開距離,聞言忙頷首,道︰「是,母親說的對,是我疏忽了。」
歸海夫人在薛嬤嬤和燕舞的左右攙扶下走進房中坐好,高昂起下頜,厭惡的看向我道︰「雲開已經休了你,我也不再是你母親,你還是叫我夫人吧。」她還不知道幕後黑手是歸海•雲開,只當他和清韻郡主私奔了。
我溫順點頭,「喏,夫人。」早晚要離開,何必浪費時間感情和她斗氣,敷衍了事便完了。
歸海夫人見我無法挑剔,便轉向歸海•月明道︰「怎麼幾日都不去我那里吃飯,自明天起三餐都與我一起吃……」有意無意的瞄了我一眼,大概是听見了什麼風聲,加重語氣道︰「不要自己在房中吃,看被有心人鑽了空子去。」
歸海•月明恭敬垂首道︰「是,母親,我知道了。」
歸海夫人這才神色稍緩,一指侍立在旁的燕舞,道︰「你這兒沒個細心人照顧不行,讓燕舞丫頭仍舊跟著你吧。」
歸海•月明頭也不抬的拒絕,道︰「這里實在沒有可住的地方,燕舞還是先服侍母親吧。」
歸海夫人堅持道︰「不行,你自己住在這里我不放心……」意有所指的用眼尾余光望向我,「而且早听說荒園最愛鬧狐媚子,你生得俊美,最易招惹這些東西,還是讓燕舞看著點好。」
歸海•月明恭順的道︰「母親說的是,但這里只有兩間房尚能住人,我睡一間,伶舟和兩個小廝睡一間,不知母親想讓燕舞睡那間?」
「這……這個麼……」歸海夫人被問住,張口結舌半晌也沒回答出來。燕舞一個尚未出閣的姑娘家總不能和伶舟等三個小子睡在一起,現在這個時候又實在不適宜納通房丫頭,所以也不能讓燕舞和歸海•月明住一間。
「要不就在我房間加個小床吧。兒子傷勢未愈,又夜以繼日的趕工,實在有些乏累,有燕舞添香日夜相伴,也許會好許多……」歸海•月明轉眸目注燕舞,聲音溫柔,神色曖昧,「只是不知道燕舞願不願意委屈?」
燕舞兩眼放光,紅暈透頸,聲若蚊蚋的埋頭應道︰「奴,奴婢……願意。」
歸海夫人卻變色,道︰「算了,還是過段時間,等你傷愈後再說吧。」
我早知是這個結果,世界上那個母親能在兒子又傷又累的時候再送個美女消耗其體力?歸海•月明這招以退為進用得妙極,只是燕舞蠢笨,若推辭下還能在歸海夫人面前討個巧,現在卻色令智昏露出了狐狸尾巴,只怕以後也難償心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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