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暮靄•深藍作別後,先回到自己房中梳洗穿衣整理行李,球球圓圓貪睡未醒,我便把它們兩一起塞進行李箱里,再把行李箱放到坐騎後面綁好。太女昨天如約送來了七色繡衣的尾款五千金幣,偌大一堆金幣,帶著實在不便,我便請藤萳大公幫我帶回藍都交給歸海•月明,本來想寫封信給月明,但寫了撕,撕了寫,反反復復半天也沒寫出來,干脆便放棄了,反正月明也知道我不會再回去,廢話無益徒增傷感不如不說。
打點好一切,我才牽馬走出驛站,雖然明知道是這個結果,但在臨出驛站大門的那瞬間,還是忍不住回頭望向暮靄•深藍住的氈房,房門大開,太監侍從捧著各種婚禮用品進進出出,面上卻都沒有什麼喜色,眉眼糾結神情愴然,倒好像將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一樣,顯見大家全在為暮靄•深藍惋惜難過。
我看見這個樣子,心中自然更加難受,腳步好像重愈千斤,幾乎使出了全身力氣才走出驛站。
出得門來,牽著馬茫然前行,腦海中都是暮靄•深藍的樣子,初遇驚艷弄錯他的性別,二見面蒙輕紗卻仍風姿傾城,三見唱鮫歌相救……直至昨夜抵死,若說無緣不會相見,若說有緣又全無結果,思來想去心亂如麻,走了好半晌才醒過神來,抬眸四望,只見兩邊攤鋪林立,熱鬧非常,竟于不知不覺間來至市集。
既來之則安之,我反正也不趕時間,又是第一次來荒荻女族,總要四處逛逛,了解下風土人情再走。
市集很大,縱橫幾條街,五花八門的貨品琳瑯滿目。紫國的藥草,紅國的火石,綠國的翡翠,藍國的絲綢,銀國的糕點等七色國地產應有盡有,除此之外還有在七色國都少見的半獸族手工制品,蠻荒游牧民族的皮甲革裙,半精靈族的護身符小飾物等等貨物。
我撿起這個看看,盯著那個瞧瞧,目不暇接走走停停,又犯了購物狂老毛病,有用沒用的買了一大堆,好在以吃的居多,什麼肉干酪瓜子,沒見過的都買來嘗嘗,再加上幾個奇特小飾品,不佔什麼地方,否則都不知道該往那放了。
逛街最消磨時間,不知不覺已將近晌午,一路亂吃雖不怎麼餓,腿卻走得軟了,就隨便在街邊一個烤肉攤上坐下來,要了半斤烤羊腿,和一壺馬酒。我雖然酒量極差,兩杯就倒,但既然來到草原,怎能不嘗嘗游牧民族地產馬酒?
烤肉攤老板是個黝黑的荒荻女子,動作麻利嗓門粗大,「半斤腿子肉,一壺馬酒來了……」吆喝著給我送上酒肉,因客人不多,裂開大嘴和我搭話道︰「姑娘是純外族人,還是咱荒荻的混血?」
我微愣,雖然常被說不是純種白人,但還真第一次被認為是荒荻混血,不由訝然道︰「哦,我像荒荻人麼?」
那老板抓起一縷鬢邊的棕黃亂發給我看,嚷嚷道︰「怎麼不像?你看咱倆的發色眸色膚色都差不多,只是你這小身板弱不禁風,比不得咱純血的健壯美麗。」
我汗顏,我肌膚如雪,她黑若煤炭,這都差不多,那簡直沒有黑白之分了。但除此之外,細看我們兩的發色眸色真的有些相同,只是我的更深一些,近于黑,她的則淺一些,偏于黃。
經她提醒,我不禁發呆,難道這具身體真的有荒荻女族血統?父親雕漆•奕我曾親眼所見,絕對是純種白族人,那問題是出在從未謀面的母親那里,還是祖先有荒荻血統,我基因突變出現返祖現象?
正在此時,幾個身著皮甲,有點象軍兵之類的高大荒荻女子一邊低聲交談,一邊走了進來,便在我旁邊一桌坐下,「噯,你們听說了麼?昨天三王爺和太女殿下在王宮里吵了起來。」
「不但听說了,昨天我姐們當值,她親眼所見,說吵得可凶了,差點沒動手打起來。」
「啊,我咋啥都不知道,太女殿下一向都讓著三王爺,怎麼會吵起來呢?
「是因為藍國嫁來的那個小王子,听說長得傾國傾城,三王爺看上了,想讓太女殿下讓給她,可太女也喜歡的緊,怎麼也不肯讓,便吵起來了……」
「咦,太女殿下只喜歡美食,一向對男色不感興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任憑三王爺在她的**廝混,這次是怎麼了?」
「你傻吧,那些**男人如何能與藍國王子比?這是兩國聯姻,事關重大,況且兩國婚書上寫明是與太女聯姻,王子以後將是新女王王夫,若轉嫁給三王爺,那不是降了一大格,便是太女殿下肯,藍國也不會同意的。」
「那倒是,三王爺再得寵,到底只是個王爺,如何能及未來的女王太女殿下,三王夫和女王王夫的地位那就更是天差地別了,換做是我也不肯改嫁給三王爺……」
「呸,就你那個丑樣子,便是肯嫁給三王爺,三王爺也斷是不肯娶的……」
「哈哈哈,說的對,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還敢自比人家美貌的小王子……」
「哈哈哈哈,是極……」
那幾個女子結束話題笑鬧起來,她們說者無心,我卻听者有意,不禁暗暗握拳。沒想到豸彧那混賬色迷心竅,竟然想讓太女把暮靄•深藍讓給她,好在太女沒有同意,否則以深藍的美色再加上雄厚資本,不知要被豸彧怎麼褻|玩|糟|蹋。
「哎呀,你們快看,是大王爺那個愛寵,長得真個是俊……」
「的確是,就**眼尖,專瞄俊把子。哎,你們說那小王子還能比他更好看麼?」
「听說就是了,傳得那個玄乎,說什麼傾國傾城……」
那幾個女子又喊了起來,其中一個伸出粗大的手指指向街心,我下意識的跟著看過去,只見十來個侍從打扮的健碩荒荻女子,簇擁著一名黑眸黑發的俊美少年打馬經過。
我觸目所及,不由一愣,那少年看來極其眼熟,竟然有些像已逝的小哥雕漆•仲武,只是雕漆•仲武蒼白羸弱,他卻一身棕色皮膚,健壯英武風姿颯爽,騎在高頭大馬上神采飛揚。
這一狐疑間,他們已經走馬過去,那老板給鄰桌送酒肉,恰巧看見我兩眼發直望著那少年背影的樣子,便粗聲道︰「別看了,眼饞也沒有用,這哥子是大王爺的寶貝嘎達,連三王爺都沒要來,你就更別想了。」
我順嘴道︰「哦,三王爺也喜歡他麼?以三王爺的性格,要不來竟然肯罷休?」
那老板道︰「這便看出你是外族人了,咱荒荻誰不知道三王爺天不怕地不怕,連女王都不怎麼怕,卻獨獨有些畏懼大王爺。」
我真升起好奇之心,追問道︰「這是為何,難道大王爺比三王爺還要孔武有力英勇善戰?」
荒荻女子粗野豪爽,百無禁忌,嘿嘿笑道︰「孔武就說不上,大王爺那身板跟你差不多,瘦小枯干,所以女王不喜,但卻的確有力,天生神力力大無窮,真打起來三王爺也不是對手,所以三王爺才會怕大王爺。」
不知為何,我心中突然一動,細想卻又全無頭緒。
鄰座那幾個女子听見了我和老板的對話,接著道︰「對了,前陣子听說大王爺出去游牧了,現在回來沒?」
「好像沒有,不過大王爺住的偏,又不喜歡出來逛,回來了咱也未必知道。」
「沒有回來,我弟喜歡大王爺手下的一個親兵,要是她回來了,早不知道去睡幾宿了。」
「噯,對了。你弟長得不錯,讓他來找我睡宿唄。」
「我說有什麼用,誰管得了男人晚上睡那家?你自己去獻殷勤吧。」
「去就去,老娘就不信搞不定個小子……」
荒荻女族是走婚,我雖然早就知道,但親耳听見她們談論卻還是不免覺得新奇,不知不覺就听入了神,手上難免沒了分寸,把香甜的馬酒當成了牛喝,等回過神來才發現,竟然把一壺酒都差不多喝光了。
我一驚,自知量淺不敢再喝,結賬起身,只覺腳下虛飄,心知不好,怕醉倒在那里,忙拉了坐騎離開,四顧想就近找間旅店,先睡一覺等酒勁過去再上路。
可街道兩邊都是商鋪,一時間竟找不到旅店,酒勁卻已經上來,只覺面上發燒,眼前重影,跌跌撞撞的往前亂走,希望快點找到個能睡覺的地方。
暈暈乎乎間似乎撞到了一個行人,那人一把推開我,大聲罵道︰「喂,你怎麼走路的,瞎了不成?」听聲音應是個女子。
「對……對不起……」我還有幾分清醒,大著舌頭道歉。
那女子卻低呼一聲,道︰「咦,怎麼是你?」
「你是?」我努力抬頭看向她,標準的荒荻女子打扮,身著皮裙頭插雞翎,面貌是有些熟悉,但卻想不起那里見過了。
「你喝醉了?」那女子用力嗅了兩下,皺眉道︰「你怎麼換了坐騎,我家小花哪?」
「小花?」我的頭越來越暈,使勁晃兩下,努力想了想,才想起來這個名字,抬手指著她傻笑道︰「啊,你……你是那個賣我……小花牛的……」
「什麼小花牛……」那女子一把拍開我的手,粗聲大氣的問道︰「我家小花那去了,是不是讓你給吃掉了?」
「沒……沒有,小牛……活得很好……」我頭更暈,再支持不住,本能的向那女子倒去。
「哎呀,你別倒啊,我家小花到底在那呢……」耳邊聲音是我最後的記憶,再就陷進了黑甜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