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幾乎要跳起來,不復初次登場時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勁頭︰「萬歲啊,貧道今夜就要祭壇焚香,待得三個福瑞童子到齊,就可以隨時做法,祈天賜福。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
做法?祈福?用三個孩子?阿圓的頭皮驀地一緊,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狗狗,繃直了身子厲聲回道︰「我絕對不會容許!誰也別想傷害我的孩子一點兒!」
她實在是想多了,不是所有的祈福祭天都要舍棄人的性命。
老道士急紅了臉,趕緊解釋︰「白——白夫人,祈天賜福只需要孩子們淨身更衣,每日坐在祭壇上三個時辰,貧道做法,七七四十九天——」。
淨身?還要坐三個時辰?讓脊柱還沒有長好的半歲大的孩子?七七四十九天?
阿圓怒極,雙手不得空兒,抬起一只腳恨恨的踹向老道士︰「你們家孩子才淨身呢!你們家孩子才放祭壇上做法呢!你們家孩子才能熬七七四十九天!」
一直保持著端莊賢淑淑女形象的齊阿圓,終于在最後一刻破了功,發作到了無辜的老道士身上。
這一突然的變數兒,再次讓金殿上的文武百官大開了眼界,老道士猝不及防,小腿上竟然真的挨了阿圓的一腳。
除了白老大毫不驚詫,大部分人等全部陷于石化狀態。
小皇帝在龍椅上彎下了腰,無聲無息的笑了個肚子疼,這女人太可樂了,把老道士所說的洗澡淨身理會成太監淨身的方式了!
馬公公的雙肩也抽搐著,能看到仙風道骨的監正大人,被一個女人拿腳踹著喝罵,實在是一樁難得的美事兒,至于里面牽扯到了自己的身份問題,那就牽扯好了。
好在,老道士是有功夫在身的,接受了第一下侵襲,終于學了個乖,身子輕飄飄閃開了去。
「就說這是個刁婦!看看——」,馬王爺讓開老道士的身形,自以為終于抓住了一個報仇的機會,于是出言譏諷。
阿圓再不遲疑,第二腳抬了起來,正對著馬王爺的一條腿。
又是一個毫無防備的江湖老手,被阿圓一招得腳。
你自然以為我不敢踹你,偏偏我就敢!
阿圓放棄了老道士,「呸」,一口唾沫啐向了馬王爺︰「你是個什麼東西?欺上瞞下的偽君子,親手丟棄自己孩子的無恥爹,現在又盼著被自己拋棄的兒子認祖歸宗,還要逼著兒子殺妻滅子,你就不配做一個人,還舌忝著臉在這里裝什麼王爺元帥,我呸!」
神聖莊嚴的金鑾寶殿,一下子變身為菜市場,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肆無忌憚的罵街耍橫,竟然沒有一個發言反對的。
實在是,這幾句話爆出的內幕太驚悚了,比剛才那些,就是毛毛雨!
小皇帝渴望著吃點東西的願望,再次被打破了,群情激奮的時刻,他只能無限向往的盯了阿圓臂彎里挎著的小包袱一眼,剛才,小老二的美食,就出自那個包袱。
老道士挨了一腳,沒當一回事兒,反而躲在了一旁,欣賞起馬王爺吃癟的形象來了。
堂堂王爺,如何肯答應這番羞辱?只見那張黑臉蒸騰出熱氣,一只大蒲扇一揮,奔著阿圓的臉部摑了下去。
阿圓此時已經伸出了第三腳,眼看著不但偷雞不成,還要再去蝕把米挨一巴掌,一道身影快如疾風、勢如閃電,擋在了母子倆的前面。
「啪——」,一記重響,轉換到了白老大的臉上。
盡管,他出于難言之隱,不得不應承著馬王爺的指認,可是這一刻,當妻兒的危險就在眼前,完全是出于本能,他的身子主動躍起。
練武之人的巴掌,可以使出多大的氣力?白老大的一側腮幫子,登時青腫了起來,五根蘿卜頭兒一般粗細的指紋,明晃晃篆刻在白老大的臉上。
金殿之上,是從來未有過的熱鬧景象,小皇帝不再捂著肚子歡笑,一縷深思的表情,浮現在年輕的臉上。
雖然阿圓也不再想追究丈夫的去向問題,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個男人對這個女人的呵護,絕對不是路人的關系!
再聯想起阿圓喝罵馬王爺的話語,難道這個男子,原本就是馬王爺的兒子,小時候被無情的拋棄了?
可是馬家一直子嗣艱難,人丁單薄,怎麼可能往外丟一個這樣優秀的兒子?
不但是小皇帝,不少的文武大臣,此刻都有了想要揭秘的沖動。
到底這個百變的女人,跟馬王爺父子,是一個什麼樣離奇的關系?才導致這個女人不依不饒,連身家性命都舍得拋棄的抗爭到底?
「歡兒!這樣的刁婦,你可憐她作甚?」馬王爺收回酸麻的手臂,其實心底里也有些後悔,阿圓是一定要殺掉的,可是孩子還是他馬國濤的孫子,萬一誤傷到了,那可就後悔莫及。
白老大無語,滿眼求懇的望向阿圓,嘴唇哆嗦著,吐不出一句話來。
他想說,阿福被馬王爺關起來了,以此為要挾,要他听話留在京城。
他還想說,自己很想念家人,想念媳婦兒。
他更想說,知道有了孩子,他心中有多麼驚喜……
可是,阿圓只是冷清的睨了他一眼,剛剛撒潑的舉動,再次無影無蹤。
馬公公趕來救駕︰「白夫人,請跟灑家走,萬歲交代的為您找房子宅院的事兒,咱抓緊辦,你們母子也好早歇歇。」
老道士再次冒頭兒︰「白夫人休要著惱,那個淨身,不是那啥——而是給孩子洗個干淨澡兒,祭壇上鋪些地毯,讓三個娃兒隨意爬動就行,您要是不放心,就跟著三個孩子一起去祭天祈福……」。
阿圓的臉,紅了。
「小老二」又被鬧醒了,這次沒哭,半睜著銅鈴豹眼四下里踅模著查看環境。
白老大再次身不由己,腦袋向著兒子的方向靠攏,眼神里都是留戀與不舍。
好在,兒子給面子,從眾多的人臉中注意到了這個最傻的男人,嘴巴里發出「啊——啊——」的招呼聲。
白老大的黑臉,終于伸到了阿圓和兒子的身前。
還有什麼折磨,比此刻有子不能認的白老大更殘忍?
小家伙兒大概覺得這個黑臉很熟悉,或者是覺得很可惡,一只小手臂揮著,軟軟的落在了白老大的那半張青腫的臉頰上。
雖然,小手很軟,那聲音卻有點震耳欲聾。
因為,這個半歲的孩子改換了音節,嘴里吐出的一個字非常清晰,那就是「打!」
真不愧跟馬王爺的血統有牽扯,沒學會說話先學會打人,這就是骨子里的遺傳功能嗎?
阿圓已經邁開了腳步,跟在馬公公身後離去,老道士蹦著高的緊跟其後,終于,還是沒來得及查看那塊「狗頭金」一眼。
身外之物,哪有這個變臉比翻書還快的女人有意思?何況還有一個跟道家有緣的小女圭女圭兒,讓人心癢癢的惦記著。
宣布暫時退朝的聲音一起,萬重陽也加快了腳步,沿著阿圓離去的方向猛追不舍。
沒有人注意到,小皇帝離開龍椅之時,對身側的太監耳語了幾句話,小太監得令而去。
最後離開的,是馬王爺父子。
當所有的觀眾都退去,如果有人發現,看到這父子二人陌生又疏遠的神色,肯定會有所懷疑這兩個人的關系。
甚至,他們還是彼此敵對著似的。
「你——還殺過阿圓?還搶了我的孩子?」白老大的聲音很低,銅鈴豹眼里面幾乎要滴出血來。
這是他的親爹嗎?為什麼對自己所做的,有那麼多傷害?
馬王爺板起面孔,冷聲斥道︰「歡兒,你那個媳婦實在可惡,等除去了她,為父再為你娶一門好親,到時候,你想生幾個孩子就生幾個孩子,說不定還可以一舉得仨麟兒,羨煞旁人!」
「你敢!」白承光咬牙切齒︰「我听了你的規勸,拋妻棄子奔赴西疆作戰,原本只是想為國為民出力,我不稀罕你的王位你的王府,也不稀罕娶什麼名門閨秀,再生什麼麟兒讓旁人艷羨,我只有一個媳婦,我要我的三個孩子,你馬上把兩個孩子送回來,否則,王府之中,我再不會任你擺布,金殿之上,我寧可以死謝罪,也不會再陪著你說謊騙人!」
馬王爺臉色驟變,伸手一指兒子︰「你——你不想讓阿福活命了?」
白承光的臉上抽痛似的抖索了幾下,忽然以拳捶打前胸,絕望的嘶吼︰「阿福在戰場上以命相護你的兒子,你卻關押他在暗無天日的地牢,只為的把這個兒子抓在自己手上任你擺布,你算個什麼父親?怪不得阿圓要說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不是男人!阿福若是死了,我白承光這條命,一定賠給他!」
「你想想你的母親!你想想你的祖母!你想讓她們知道歡兒早就死掉了傷心欲絕?你想讓你母親再次哭瞎雙眼?歡兒,你就是我們的歡兒!阿福那是個什麼怪物?他親爹都不肯收容他,你可憐那個怪物做什麼?」馬王爺也急了,跺著腳搖晃著白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