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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著「馬尋歡」的名義生活了這麼久,除了在戰場上馳騁的時光,竟然再找不出真心快樂的時刻,母親和祖母的眼淚泡軟了他的雙腳,無數個日夜只能艱難的踱步,卻走不去原本屬于自己的幸福人生。
如果可以回到做「白承光」的日子,可以肆無忌憚的抱抱自己的孩子,听他們叫一聲「爹」,那麼,承受些欺君之罪雷霆之怒,又算的了什麼?
「馬尋歡」洗漱干淨,換了一身棉布褲褂,外面還正正經經的套了無袖褙子,這是他做「光師傅」的專用工作服。
再扒拉了三大碗清湯面,然後,在僕從們擔憂的目光下,毅然決然的,走向了皇宮。
男人嘛,一輩子至少得有一次沖動的時候,不計任何後果任何得失。
沖動是魔鬼,在哪個朝代都是。
據說,馬尋歡將軍堅決要求面見萬歲,把萬歲的晚飯都給打擾的沒有心情了。
據說,馬尋歡並不是馬尋歡,而是馬王爺二十幾年前丟棄的一個雙生子之中的老大,自幼在民間長大。
據說,原來的那個紈褲少爺馬尋歡,其實早就死翹翹了,從攻打西疆開始,就換上了這一位農家漢子。
據說,卸甲歸田的馬王爺一家不見蹤影了……
據說,皇帝大怒,丟下一個硯台砸向假「馬尋歡」的腦袋,直接關進大理寺,並且當場頒布追捕令,要把馬王爺羈押歸案。
你們家生幾個孩子咱不管,拿皇帝當傻子哄騙,這真不行!
據說。朝堂上的爭論跟開了鍋似的,雙胎的問題,清晰無比諷刺無比的擺在了百官的面前。
年輕的官員所受的封建思想的荼毒還輕,又善于接受新事物,敢于向陳舊的腐朽的傳統提出挑戰。所以,他們願意接受這個世界上存在雙胎的事實,對于「馬尋歡」。抱持著同情的態度。
更多的,卻是年長年老的文武百官隊伍,反對的呼聲很高。
昨日的欽天監監正大人已經證明了,雙胎就是不吉祥,打從娘胎里就開始爭奪養分,生出來也基本上是一大一小,一強一弱。再然後繼續爭奪氣運。一個得勢的同時。就代表著另一個的隕落,想想吧,這不是妖孽又是什麼?
更何況雙胎的典範還有些惡劣,李世民算是一個吧?雖然無法真正去考究一下人家跟李玄霸到底是不是雙胎,反正是這麼傳說的。
再加上這個昨夜里親口坦白的「馬尋歡」,不正是證明了前面所說的妖孽的道理?馬家把此「馬尋歡」丟棄,留下那一個在京城飛揚跋扈。氣運不可謂不足矣。
然後,氣運暫時處于弱勢的此「馬尋歡」,忽然出現,帶來的連鎖反應就是另一個「馬尋歡」的夭折,青春年華意外死亡,這不是噩運嗎?
怪不得此「馬尋歡」擅長戰場廝殺,一個在田間地頭找食兒吃的泥腿子,丟到戰場上去就能連連取得勝利,這樣天生的戰爭販子,說明了什麼?是不是可以跟太宗李世民結合起來研究一下?
東方監正早就看「馬尋歡」不順眼了,當初一照面就恰好遇到阿圓抱著「小老二」跟這小子為敵,自然,趁此機會可以直抒胸臆。
「嗯——貧道觀馬將軍的面相,確實——帶有幾分凶殘戾氣——」。
這是打算「牆倒眾人推」了!
皇帝的臉色陰晴不定,這個」馬尋歡「確實不讓人欣賞,老是背負著什麼委屈似的讓別人都覺得心里壓抑,父子倆兒都跟福瑞郡主是仇敵,還曾經妄想娶郡主進門,年前年後就總是告假,多長時間都模不著人影,當大「bss」的,早就想拿他開刀了!
昨兒又添了一條罪狀,這小子還根本就是個冒牌貨兒!這屬于欺君之罪!嚴重的——欺君!
「眾卿的意見,朕都听明白了,馬國濤欺君罔上,馬尋歡李代桃僵,合謀哄騙大宋君臣子民,馬國濤現在蹤跡難尋,那就父債子償,對馬尋歡雙罪並罰……」。
話沒說完,底下白司馬咬咬牙,出列跪地大呼。
「請萬歲開恩,臣——也有罪——」。
那個大哥倒是光棍硬氣,始終沒吐出來自己原來出自朱陽縣的迷糊陣,跟郡主是夫妻,跟自己是兄弟,可是,當前之下,還有什麼身份可以幫助那個傻大哥開月兌罪名?
無奈何只有挺身而出了!
「愛卿何罪之有?」幸虧小皇帝跟阿文的關系不錯,話說到興頭上被打斷了也不生氣。
「萬歲,臣自幼出自迷糊陣村外的土房子,周圍連個鄰居都沒有,看到的都是白眼兒與鄙視。臣父母早亡,是大哥含辛茹苦把我們帶大,有一口食物,他舍不得吃,要留給我們,有一塊粗布,他舍不得穿,也要留給我們,在家里,干最累的活兒,吃最差的飯食,從十歲就開始服勞役,小小年紀幾次差點兒把命丟在河灘上……」。
小阿文很久沒有回憶那段苦難絕望的日子了,說著說著,忍不住喉頭哽咽難以繼續。
「可是這有何罪?」不但是皇帝,文武百官也听的迷糊,靠自身一步一步走到朝堂上來的人,哪一個不是一抓就一把辛酸淚?這不是罪過,這是榮譽,是官二代們永遠都體會不到的來自自身強大的榮耀與自豪!
「萬歲啊,就是這樣的大哥,對阿文有養育之恩的大哥,如今卻身陷囹圄,做弟弟的,找不到可以為他開月兌的辦法,只能眼睜睜看他痛苦難熬,這難道不是罪嗎?更有甚者,阿文早就知道了大哥的身份,卻一直為他隱瞞,這不是欺君之罪嗎?請萬歲責罰,請萬歲恕罪啊!」
金殿之上,再次議論紛紛,能做上官的都是聰明人,腦子稍微一轉,就能想出其中的毛巧來。
皇帝還挺冷靜的,擺擺手︰「你繼續說,誰是你的大哥?」
「馬尋歡,正在大理寺關押的馬將軍,其實就是微臣的大哥,名喚白承光,入伍之前,一直在朱陽縣迷糊陣生存……」。阿文的聲音漸弱,因為,皇帝的臉色越來越沉了。
紛亂的金殿之上,忽然沒有了聲息,天子的怒氣,威懾住了每一個臣子。
「白承祖,你的意思是說,馬尋歡就是你的大哥,跟福瑞郡主——乃是夫妻?跟三個福娃兒,乃是父子?」
這是暴風雨之前的征兆,每一個大臣都知道,越是冰冷的語氣,越是隱藏著巨大的災難。
阿文的汗水濕了後背,雙腿也有些顫抖,袁縣令說得對,他還太女敕,人情世故都還沒弄懂呢,跟皇帝關系好的時候自然不要緊,一旦變臉,君是君,臣是臣,半點含混不得,身家性命隨時都有可能被拿掉……
「是……」。
沉默,每一個人都在保持沉默,其實腦海里全部在放電影,怪不得當初郡主進京,一上來就逼問馬尋歡,那小子不肯承認跟人家有關系,似乎還說郡主的男人死了……
「喂,你還記得那時候福瑞郡主說什麼了嗎?是不是問馬將軍自己的丈夫死得瞑目嗎?嘖嘖,馬家父子真不是個東西!」
「怪不得馬尋歡跟馬王爺也處不來,兒子告老爹關押戰場上的兄弟,逼著老爹卸甲歸田了……」。
「趨炎附勢的狗賊,老夫最憎恨這種人!郡主為他生下三個冰雪聰明的福娃兒,還要被他拋棄,此子該誅!」
……
小聲議論的聲音漸起,此刻,為福瑞郡主叫委屈的人多了起來,馬王爺強搶郡主家孩子的過去,馬尋歡拋妻棄子的故事,一下子豐滿了許多,版本迅速演變……
福瑞郡主的形象愈發可憐讓人同情,福瑞郡主的拼命斂財也找到了理由,你還能讓一個女人怎麼做?孤身帶著三個孩子多麼艱難,還要咬掉牙把苦水咽進肚子里,郡主委屈啊,馬尋歡不認人家母子,人家獨自謀生,一點兒找上門去哭哭啼啼求收留的意思都沒露過!
「不過還真的找過去一次,就是帶著護衛把馬王府砸了那一次,哎!當時,我們總認為這位福瑞郡主行事太過跋扈,將軍的侍衛打了她的弟弟,就要把堂堂王爺府砸個稀巴爛,沒想到,其中卻是如此這般的隱情啊!該砸!該砸!郡主好樣的!」
阿圓此刻已經悠哉悠哉又走了半程路,馬車里撩開了車簾,涼爽的風吹進去,很舒服。
「小老三」樂呵呵的趴在母親肚皮上唱兒歌︰「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然後,母親的肚皮開始收縮與膨脹,身子猛地做起,「阿嚏——阿嚏——阿嚏——」連續三個大噴嚏!
「小老三」被掀到了地毯上,好奇的研究母親的噴嚏是從哪里打出來的,像打雷一樣,好響亮啊!
「誰在想我?還是——在罵我?」
狼狽的阿圓揉了揉鼻子,生了回疹子,過夠了發燒的癮,按說,服下去的苦藥怎麼也得保持免疫一段時間,不應該現在就感冒。
京城已經不遠,有什麼驚喜在等待著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