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圓垂下了頭去,在國之大義面前,她不能再任性,事實上,如果真的有外敵來侵略,不但是白老大,就連她自己,也是希望可以奔赴前線,拋頭顱灑熱血保衛一方平安的。
長在紅旗下,生在新中國的前世,那些教育是白受的嗎?
白承光抓著阿圓的手,也越發的攥的緊了,就連剛剛發了瘋一般尖叫的阿福,也安靜了下來,萎坐在地上,呆呆的發著愣。
馬王爺深吸一口氣,眼楮里又泛出淚光,看向白老大的神態依稀多了一份慈祥︰「白承光,你也是堂堂七尺男兒,在大敵欺我邊境,殺掠我子民的時刻,還能再安心于一隅,過自己舒服的生活嗎?你就不想持劍殺敵,親自奔赴戰場保家衛國嗎?我——已經老了,阿歡——也沒了,你可不可以代替阿歡,跨馬游疆,長劍一指,三軍兒郎盡听指揮,把吐蕃李立遵那廝斬落馬下,揚我大宋國威?」
做慣了行軍演說的馬王爺,如何不說的讓人熱血沸騰?何況白老大雖然做莊稼漢做的木訥了,那骨子里卻是奔流著一個軍事家的鮮血?
或許,出于一個男兒的本性,對于嗜血的戰爭也是充滿了興趣的,阿圓從那只被白老大攥住的手掌的顫動中,已經感受到了,正有一股從未爆發過的力量在聚集,在蒸騰!
阿圓心亂如麻,絕望的搶先答話︰「可是我夫君——並無武功在身,也沒學過什麼文韜武略孫子兵法,怎麼可以去任先鋒官?怎麼可以統帥三軍?戰場不是兒戲。多少軍士的性命都在指揮者手中。稍一不慎就會全軍覆沒。我夫君不是也跟著吧白白送死嗎?」
這幾句話說的可不像農婦,馬王爺第一次拿正眼看了看阿圓,再次,把目光回落到白承光身上。
「孩子,你覺得你比阿歡更差嗎?他被祖母和母親寵慣的嬌氣懶惰,不也是文不成武不就?我為什麼要帶他上戰場?為了阻止這件事,家里的祖母正鬧得天翻地覆呢!可是男兒要想月兌胎換骨,不經歷生死搏斗是不可能的!阿歡。是我馬國濤——被人所知的——唯一的獨子,我既然決心在金殿上求旨讓他做先鋒官,自然是做了充分的準備,不會讓他白白的去送死!也更不會拿三軍兒郎的性命開玩笑!」
他的目光開始閃爍︰「只是,孩子你還需要——暫時頂替阿歡的名字,做——我馬國濤的兒子,我——會給你配備最好的護衛保護你的安全,會給你最好的謀士教習你文韜武略行軍兵法,我也會親自監督你的每一步戰略部署,相信我。馬家的骨血沒有慫包孬種,我們從現在起開始學開始練。戰場,就是歷練男人的最好學府!」
馬王爺的雙手攤開,滿懷希冀的伸向了白承光,這樣的年齡這樣的容貌這樣的身世,他完全可以確定就是他的兒子,阿歡廢了,這個兒子卻被老天爺送回來了,這是天不亡他馬國濤,馬家的血液注定了,這個被遺棄了二十年的兒子,一定會渴望奔赴戰場!
滿面淚光的阿圓,就這樣,親眼目睹著自己的丈夫,毫不猶豫的放開了媳婦兒的小手,轉而,伸向馬王爺的大手掌。
四只同樣大小,同樣粗狂的大蒲扇,會師了!
馬王爺用力抓住兒子的大手,全身發抖的搖晃著,搖晃著……
總有一天他會告訴這個兒子他的身世,總有一天兒子站在了權貴的位置,就能理解父母當時的不得已了,這個兒子雖然透著憨厚,但是眼神堅定,渾身都散發著浩然正氣,對袁縣令的維護,對妻子的愛護,足以證明這是一個義薄雲天的豪情之士。
這樣的人,適合上戰場,適合與兵士並肩作戰。
這樣的兒子,比——阿歡,更適合做他的兒子!
「阿——歡——你母親一定,會很高興,你母親,一直希望可以尋找你回來,阿歡,你現在的名字,就叫——馬尋歡!」馬王爺低低的呢喃著,把名字授予白承光。
「 ——」一聲悶響,阿圓的腦袋,踫在了木椅子背上。
不是她故意想自殘,這個名字太驚悚了!尋歡——小李飛刀的專利命名權吧?怎麼挪到了這里?
「阿歡——阿樂——你母親希望你們歡樂一生的,可是——阿歡走了,阿樂,就成了尋歡——」。馬王爺疲倦的呢喃著,似乎終于完成了一件心事兒。
白老大懵懂不知其中緣故,手掌也一直被馬王爺攥著,只是含混點頭︰「好,我從此就叫——馬尋歡……」。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白老大代替白馬鳥人去從軍征戰的事情,已經成了定局。
做妻子的,只能令自己接受這個事實。
現在的阿圓,還無法猜想到丈夫離開後自己會遇到哪些紛擾,哪些磨難,事實上,在馬王爺的游說中,她的熱血也在沸騰,她的骨子里,也是一個嗜血的狂熱者呢沒準兒!
「什麼時候——走?要準備什麼?」阿圓的聲音非常鎮定,這表現,比王府里面哭天叫地捶胸頓足的婦人們可強多了。
「什麼都不用準備,貼身的衣物我會在路上為他添置,鎧甲什麼的,都用我的就行,尺寸大小正合適。我們——今夜就得啟程!」馬王爺稍稍猶豫了一下,大戰當前,真的沒辦法再給這對小夫妻痛哭離別的時間了,他之所以星夜兼程來到朱陽縣,正是為了親自把那個不肖子帶走的。
而且,只有這樣連夜布置好所有的事情,帶白老大和阿歡同時離開,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做好交換事宜。
遲,恐生變故!
只能委屈這個越看越順眼的兒媳婦擔待了。
馬王爺放開了白老大的手,準備迎接阿圓的嚎啕大哭。
可惜,那對小夫妻都很冷靜,婦人甚至對著男人啟齒笑了一下,眼楮里熠熠閃光,都是溫情。
「承光,那你好好保重,爭取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回來,就算是真的丟了哪個部件兒,我也不嫌棄你,早晚有空了,報個平安信兒。」
白老大反倒喉頭哽咽了︰「咱家里,都交給你了,弟弟妹妹們,都大了,都會自己照顧自己,你別苦著了就行!」
「好!我會先把自己養的白白胖胖的等你回來。」
「還有,這次要是沒播上種兒,你等著我——回來再——」,白老大的眼淚終于從眼眶里滾了出來,直到這一刻,他才恍然意識到,剛才的承諾代表了什麼,如果他在戰場上一去不返,在這個世界上,就只留下了阿圓,很可能,一個孩子也沒來得及生下。
阿圓的鼻子也是一酸,卻笑得更大聲了,攏一攏白老大的鬢角︰「要是戰爭打勝了很久,你還沒回來,不一定在什麼地方招親做駙馬了,那我就改嫁,萬一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我就讓孩子去喊別人‘爹’!」
「嘁——」,出聲的,是馬王爺,剛剛還看這個兒媳婦順眼呢,一出口,都說的是什麼混賬話呢!
他的反應,只得到阿圓的一對兒白眼珠子,和一連串的攻擊︰「馬王爺,我可把丈夫交給你了,只要你活著回京,就得保證我的丈夫也全須全尾的回到迷糊陣,你還得盡心盡力的教他本事,我男人性子實誠講義氣,你別安排心眼子滑溜兒的侍候他,也不允許什麼鶯鶯燕燕的問題出現,要不然,我一路鬧到京城,上金鑾殿狀告你欺君拋棄——,嘿嘿,你懂得!」
馬王爺的黑臉膛更黑了,再次手指向阿圓,恨不得喝斥一聲「刁婦!」,又使勁兒忍住了。
看在她即將與丈夫分別的份兒上,看在她一介女流的份兒上,看在她——抓住了自己把柄的份兒上!
他們竟然完全忘記了,屋子里還有一個大活人呢!
此刻,三個人談妥了各項事宜,正要起身離開各奔前程。
「帶我走!我也去戰場!」阿福沖到了門口,「咕咚」叩頭在地。
揚起的臉頰上,猶自帶著鮮艷的鞭痕,額頭上又叩出了新鮮的血跡,和著灰塵,更加觸目驚心。
家族不接納,忠僕也在譚七的手中死掉了,如今的阿福一無所有,只剩一身傷痕和一條爛命而已。
聆听了馬王爺對于戰爭的描述,阿福的心思又活了,他對于過去沒有任何留戀,他想要徹底拋卻所有的不堪,去戰場中廝殺,在戰爭的洗禮中獲得新生。
「我不怕死!要是能死得其所,我這條爛命,就算沒有白活一場!」
阿福扯住了馬王爺的長襟,再次叩頭在地。
戰場上確實需要人,這個時代的肉搏戰最為盛行,每一場戰爭都會埋下大量的白骨,多一個要求去戰場的人,其實很開心。
可是這孩子明明跟譚家有關系的,現在譚七還瘋瘋癲癲的呢!
馬王爺沉吟猶豫,白老大的手臂被老婆擰了一下,立刻听見了清脆的聲音︰「王爺,我們家——尋歡可是先鋒官了,有沒有權力自主招用一個士兵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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