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沒有金剛鑽,不敢攬瓷器活兒。♀事實證明,這話一點也不假,能進御膳房給金字塔頂上的那個人做飯的廚子必定不是一般的廚子,那叫御廚。
姚御醫嘗了一口蟲草枸杞鮑魚湯眼楮就亮了——口味不錯啊!再嘗嘗一品濃湯八珍宮燕——嗯,真的很不錯!只是,這麼好吃的東西,卻不能敞開了吃,旁邊的宮女每給自己加一道菜,她還得起身謝皇上隆恩……真特麼的郁悶死了。
幸好皇上也是人,是人都希望消消停停的吃頓飯,姚燕語和蕭旦兩個人連續謝恩幾次,皇上也煩了,一擺手︰「專心用膳,這些繁文縟節暫且放到一邊。」
于是終于不用吃一口站起來一次了,姚燕語開始專心的享用美食。
可是,今天或許真的不是享用美食的日子。剛吃了沒幾口,皇上開始跟蕭旦閑聊。開始的時候姚燕語還在心里月復誹了一句,古人不是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嗎?怎麼連皇上都在吃飯的時候拉著人說話?
可听了沒幾句姚御醫听不下去了!
皇上居然在跟蕭旦談論幾個皇子的才學膽識以及為人處世的方式,人品等問題。就算是姚燕語只是個醫痴,對政治這種東西天生不敏感也感覺出這絕不僅僅是閑聊而是皇上有心立儲了。
這……可不是一般的麻煩!惹上就沒什麼好果子吃。
于是姚燕語瞅著皇上和蕭旦交談的空兒里站起身來,離開座位,又對著皇上跪下去︰「回皇上,臣已經用好了,請皇上和蕭大人慢用。臣……」
「你就沒吃兩口嘛。是不是這些膳食不合胃口?懷恩,去告訴御膳房,做些附和姚卿胃口的膳食來。」
「謝皇上隆恩,臣真的……」姚燕語心想皇上你商議國家大事,干嘛留我一個女子在一旁?我真的不願听這些好吧?
皇上卻根本不讓姚燕語多說,只抬手指了指她剛才的座位,說道︰「你且坐著吧,待會兒朕還有話問你。」
這是一個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年代,何況,君只是叫你坐下吃飯?
姚燕語只得又叩首謝恩,起身入座,繼續吃飯。
那邊皇上跟蕭旦繼續剛才的話題,從五歲夭折的二皇子,到現如今只有十一歲的七皇子,挨個兒點評,優點缺點,行事風格等等一樣兒都沒落下。甚至連被發配道嶺南去的大皇子都被提溜出來討論了一番。
姚燕語只得努力讓自己沉浸在美味之中,自動屏蔽旁邊人的談話,專心的品嘗每一道膳食里面用了何種食材,何種輔料,何種藥材,何種調料甚至恨不得把火候,油鹽醬醋各放了多少都細細的品出來。
這頓飯吃得這叫一個累!
等那邊終于聊完了,姚燕語已經吃得有些撐了。
蕭旦到底是姚燕語從閻王殿里硬拉回來的人,陪著皇上說了半天的話,精神便已經大大的不濟,于是皇上便放他回去休息。蕭旦忙起身告退。
皇上看著這位八十多歲的老人出了暖閣之後,方對姚燕語說道︰「姚卿,陪朕出去走走。」
姚燕語吃撐了想出去遛彎兒不假,但陪著皇上遛彎兒卻不是件輕松的事情,不過這事兒榮得了她拒絕嗎?
外邊已經是十月底的天氣,縱然艷陽高照,也擋不住絲絲北風寒。
出門的時候懷恩給皇上批上了一件紫貂毛大氅,皇上回頭看了姚燕語一眼,皺眉道︰「看你這瘦巴巴的樣子,官袍都撐不起來了。懷恩,前兒我記得有一件白狐斗篷說是給四公主的生辰禮,叫人送去了沒有?」
懷恩忙躬身回道︰「回皇上,因那斗篷的宮絛公主不喜歡,還沒叫人去修。」
皇上便吩咐道︰「去拿來先給燕語穿吧。然後把波斯進貢的那一架琉璃屏風叫人送到四公主那里去,說是朕給她的生辰禮。」
四公主,乃是皇後娘娘嫡出的公主,出生周歲便被封為安平公主。這在皇上現有的四個公主里是絕無僅有的寵愛。皇上居然把給四公主的狐裘給自己?
姚燕語著實的受寵若驚,忙跪拜道︰「皇上隆恩臣本不該不知好歹,只是公主何等尊貴,公主的衣裳,臣萬不敢穿。還請皇上收回聖命。」
「不過是一件衣裳罷了,而且瓊兒還沒穿,也不算是她的。」皇上擺擺手,又笑道︰「朕剛才說了,你醫治了朕的恩師,朕還沒賞你呢。這件衣服就當是賞賜了。」
姚燕語只得再次叩頭︰「謝皇上隆恩。」
懷恩辦事不是一般的利索,說話兒的功夫狐裘已經取來了,純白沒有一絲雜色的狐毛做里,外邊是玉白色織錦羽緞,披在身上既輕且柔又暖。
懷恩一擺手,旁邊兩個宮女上前來幫姚燕語把斗篷披上,脖子里淡紫色的蝴蝶宮絛系好,一身男兒裝的姚御醫便在這精致的宮絛中襯出幾分嬌媚來。♀
「走吧。」皇上說著,率先出門。姚燕語忙緊緊跟上。
姚燕語不認為自己救了一次蕭帝師便能換來皇上如此相待,先是邀自己一起用膳,然後又把給安平公主的狐裘賞了自己。要知道連蕭帝師這樣的人也只是陪同吃了一頓飯而已,而自己卻多了一件衣裳?!
于是跟在皇上的後面,姚燕語可謂是千般小心,萬分謹慎,一再的告訴自己,待會兒皇上不管問什麼問題,都必須三思之後再開口。
十月底的天氣,菊花等已經敗落,梅花尚未長梅花尚未長出花苞,為了安全防御,御花園里又不準許種植高大的樹木,就那麼一小片竹林,還是稀稀落落的,越發的蕭條。
姚燕語陪著皇上慢慢地走在擺了松石盆景的小徑中,小羊羔皮制成的官靴踩在鵝卵石上,微微有些硌,但卻是恰到好處的舒服。
「朕找你來,是覺得,一年的時間好像不夠。」皇上忽然出聲,把姚燕語給嚇了一跳。
一年的時間不夠?姚燕語的思緒飛速旋轉,立刻就明白了皇上說的是蕭帝師,只是,一年不夠,多久才夠呢?姚燕語不敢輕易地開口。畢竟她只是個醫者,不是閻王爺。其實就這一年的時間,如果蕭帝師保養不當也隨時會掛掉,何況一年以後的事情?
「朕的這幾個皇子,需要有個稱職的老師來教導。朕尋了這麼多年,還是覺得蕭老是最妥當的。」皇上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姚燕語,低聲說道︰「其實一年的時間也不算短,只是看恩師這身體狀況,陪著朕說一個時辰的就精神不濟了,恐怕根本無法擔當太傅之職。」
姚燕語听到這里,再不明白皇上是什麼意思就白活了,于是她一掀袍角再次跪下去︰「臣願竭盡所能,為皇上分憂。」
「朕想讓你負責蕭老的身體,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只要保證他能給朕的皇子們授課一年,便是頭功一件。」皇上看著跪在地上的姚燕語,低聲說道。
這種事情,姚燕語根本不能拒絕,于是叩頭應道︰「是,臣領旨。」
皇上抬了抬手,說道︰「好,你起來吧。」
姚燕語再次謝恩,然後徐徐站了起來。
皇上又問︰「輔國將軍府中可有妥當之處?」
姚燕語不解的問︰「不知皇上是安排何事?」
「授課的地點放在宮里你和蕭老都不方便。所以這地點要麼是靖海侯府,要麼是輔國將軍府。靖海侯府的話……朕還是有點不放心。」
姚燕語覺得家是她跟衛章兩個人的港灣,不想把這些事情弄到家里去,于是回道︰「臣的府中還有夫君的幾位兄弟居住,人多嘴雜,怕是多有不便。如果皇上放心的話,臣覺得國醫館倒是個不錯的地方。飲食用藥都方便。」
「好。」皇上微笑點頭,「這件事情朕就交給你了。」
姚燕語忙躬身應道︰「是,臣必定竭盡全力。」
從皇宮里出來,姚燕語直接吩咐趕車的申姜不用去國醫館了,直接回將軍府。
一路上,姚燕語裹著原本屬于四公主的狐裘靠在馬車里,想著皇上說過的每一句話,最後不得已苦笑著嘆了口氣,看來不管自己願不願意,終究還是要卷入皇子們之間的爭斗中去。
好吧,如果不想平庸,那麼這些事情總是在所難免。就算自己什麼也不做,憑著衛章在軍中的地位,將來皇上駕崩之時,也難免會卷入漩渦之中去。而自己與其等在家里忐忑不安,還不如直接面對。
衛章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入夜時分,今日他安排新選上來的六十名烈鷹衛跟著賀熙和趙大風去了鳳城進行實訓。之後又去了一趟北大營,了解了一下那位借著自家夫人官升三級的軍醫現在的狀況。
一回府長矛便把夫人被皇上召進宮並陪皇上一道用膳的事情跟衛將軍說了,衛章一听這話不禁愣的頓住了腳步,皺起眉頭問長矛︰「還有別的事情嗎?知不知道皇上找夫人是什麼事?」
「夫人沒說,不過奴才見夫人身上的那件簇新的貂裘著實不一般,那宮絛像是皇室御用之物。」長矛頗有幾分得瑟的口氣,說道︰「肯定是皇上御賜給夫人的。」
「御賜的東西是那麼好拿的麼?」衛章低聲斥責了長矛一句,抬腳往燕安堂去。
長矛嚇得一個激靈,沒敢多說,悄悄地退了下去。
姚燕語已經用過晚飯,正靠在榻上端著一碗湯藥皺眉。看樣子是又想耍賴不喝。
「想什麼呢?對著一碗藥發呆。」衛章進門後徑自走過去,把那碗湯藥從她的手里接過來,嘗了一下溫度,又遞到她的嘴邊,「剛剛好,快喝吧,不然就涼了。」
「其實我可以不用喝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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