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夫人聞言瞧過去,眼神頓時變了。
羅家沉冤得雪之時,她曾有幸見過凌帝,凌帝風姿她記憶猶新,一見凌梓,她就震驚無比,這應該不是巧合吧?
但知府夫人久經官場,立刻就把震驚壓了下去,很平常地問了一句︰「模樣生的真好,不知叫什麼名。」
「安錦玄。」安若素飛快的回答。
安若素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凌梓的真實身份,所以搶先一步給凌梓取了新名。
安錦玄,隨母姓,至于父親是誰,只要他們母子不說,外人怎麼猜都無所謂。
她也不是沒注意到,知府夫人方才的震驚,好在就算凌帝站在凌梓面前,頂多就能猜凌梓是他流落在外的骨血,不會把他往三皇子身上想。
知府夫人笑了︰「原來是隨母姓。」雖然話里有深意,可她就說這麼一句,不再往下深說。
隨母姓的孩子,一般都是生父不認,家族不容的,也就是私生子。因為對方是安若素,知府夫人便不願過問。
「母子團圓是喜事,今日又是我二十歲生辰,既然雙喜臨門,我看若素就帶錦玄一道,去知府府衙吃頓便飯,也好讓知府大人見見錦玄,你看如何?」知府夫人明顯存有私心,她想掌控住安錦玄,然後緊抓住安若素若能讓這對母子效勞知府府衙,往後知府辦案會順利很多。
安若素可以淡漠富貴榮華,但她總得為安錦玄打算,安錦玄生父不詳,在京城沒有勢力,將來長大後是混不到一官半職的,不得不說,知府夫人也是聰明。
一般人是會這麼考慮,可安若素不是一般人。
「娘,盛情難卻,正好我也想會會,京城三公子的風采。」說這話時,凌梓眼里精光四射。
安若素朝凌梓看了一眼,心頭略微訝異︰他還沒看過請柬,卻知道今晚京城三公子將會出席,她這皇子寶寶,現在好像不簡單吶。
「你看,錦玄都這麼說,你不能不給錦玄這個面子。」見安錦玄有意與京城三公子結交,知府夫人覺得自己今天來這趟,值。
京城三公子都不是省油的燈,她想看看,這對母子能否在他們手中,討到一些便宜。
但她似乎錯估了安錦玄的年紀,從安錦玄的氣勢與相貌上,她以為安錦玄至少已經十三四歲了。
安若素笑道︰「誠如錦玄所說,盛情難卻,若素恭敬不如從命,知府夫人,請。」
心里卻在犯嘀咕︰三年不見,凌梓太有氣勢,要不是方才已經在臥房里,見到凌梓柔和的一面,她都要懷疑這是不是凌寶寶了。
知府夫人的壽宴設在府衙後堂,雖然只請了六個人,可場面卻很氣派,嚴瑜是個低調行事的人,他自己生辰都不設宴,唯獨對自己的夫人格外上心。
平時府衙來人,若非公事,就得從側門而入,這次安若素和凌梓隨知府夫人一道,直接從府衙大門進去了。
府衙就是府衙,格外威嚴,可一繞過正堂到了後衙,卻別有一番素雅柔和之感,就像嚴瑜和羅美怡站在一起時,那恬淡的美感。
壽宴並沒有開始,但安若素和知府夫人聊天不久,衙差就來稟報說,京城三公子,欽天監,以及春意閣老板攜柬而來。
這些人肯來,其實是賞臉,知府夫人忙讓衙差請五人進來。
安若素一直都看著凌梓,她看見他眼里閃著捕獵的光芒,心里琢磨著他要獵誰,誰值得他去獵,越想越想,她就肯定凌梓這番下山,不僅僅是與她相認這麼簡單。
另一方面,安若素也想看看,毒叟究竟教給他多少本事,讓他如此自信。
「周文通見過知府夫人,小小薄禮不成敬意,祝知府夫人青春永駐。」
「我們京城三公子也準備了薄禮一份,請知府夫人笑納。」
「春意給知府夫人請安,這牌子請知府夫人收下,知府夫人下次去春意閣,春意保證分文不收。」
欽天監這官職雖無實權,可卻是皇帝倚重的人,加上周文通對天文地理有些心得,讓人對他存有幾分敬畏。
至于京城三公子,實至名歸,洛以軒為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溫文如玉,大家公子;其次莫笑言,武功超絕,輕功踏雪無痕,豪邁開朗,交友遍布天下;最末是風華,但他其實文采飛揚,吟詩作對未逢敵手,只是性格太過傲氣自負,是以排在三公子最末。
而柳春意一介平民女子,那就更為傳奇,據說她曾是官家小姐身邊丫鬟,不知哪里綻放了光芒,一眼被七王爺看中,授她以權,助她在京城開下春意閣,春意閣盛行美酒怡情,美色怡目,美樂怡心,已成為京城之中,富貴子弟最大的消費地。
「幾位莫要客氣,今日來的都是自家人,快坐下飲茶聊天吃些點心,稍後我們再往後花園,與我家知府大人暢談共飲。」
能請動京城這幾位有頭有臉的人物,知府夫人笑容十分愉悅,她側頭看了看安若素,她沒忘記她帶安若素和安錦玄來,是想看看這對母子深藏不露的本事。
「多謝知府夫人。」
五人道了謝,各自坐下,端茶在手中,輕輕呷著。
他們雖與知府夫人有些交情,互相之間卻沒有往來,加上京城三公子向來不與官場中人打交道,周文通在這里顯得有些受排擠,至于柳春意,由于七王爺之故,也不受京城三公子的待見。
周文通察覺到這一點,也不屑與京城三公子攀談,他轉過身,卻見到端坐不語的安錦玄,而他的反應,與知府夫人一樣。
「這位小公子,很是面熟,不知小公子姓甚名誰。」
如果一個每隔幾日,就被皇帝嚇上一回的人,還不熟悉皇帝,那他基本上可以月兌掉官服,回家種田去。
周文通也沒聯想到三皇子身上,他見三皇子不過是三年之前,那稚女敕容貌怎麼也不會改變太大,所以他只懷疑安錦玄是皇家子嗣流落民間。
「安錦玄。」凌梓不帶感情的回答,看都沒看周文通一眼。
安若素松了口氣,她剛剛不知怎麼地,有點擔心凌梓說出真名。
因為,她想起五歲的凌梓,對凌帝說出的那番話了。
安錦玄冷漠以答,周文通臉色一僵,心想也是,如果真是皇家子嗣,不會輕易暴露身份,更或許,安錦玄壓根不知道自己身世,但這事,他得速速稟告皇上。
「光听這名字,就知道名字的主人乃大家公子,悅耳之外又頗有深意,不知公子的母親取名之時,心中在想什麼。」說著,周文通目光移到安若素臉上。
不得不說周文通好眼力,一般人可能不會想到,安若素是安錦玄的母親,畢竟安若素看著才十六七歲的年紀,可周文通見識廣,他甚至見過年逾四十還駐顏有術的女子,他見安錦玄除了像極凌帝之外,還有幾分像安若素,兩人互動又不像夫妻或是兄妹,便大膽猜測。
安錦玄目光一寒,似要發作,但安若素比他搶先一步。
「周大人果然學識淵博,此名乃是一位才子所賜,當年錦玄出生時,他隨口說了句,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便取‘錦’與‘弦’二字,可我不愛兵器之類,便把‘弦’改成‘玄’,這便是安錦玄此名的由來。」
安若素心里的想法便是,不管凌梓要做什麼,她都會支持,但她不希望凌梓這麼快暴露鋒芒,四面樹敵。
安若素很少與與人為敵,一旦將對方視為敵人,她會讓敵人活不過天亮,以免遭人暗算。
「好詩句,不知這位才子姓甚名誰,我真想見他一面。」
周文通明知這是捏造的,可還是為那兩句詩所吸引,當下也不管安錦玄身世,略有些急切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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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先父一位朋友,我也不知他名姓。」安若素歉然一笑,心里卻樂得很。
一听‘先父’二字,周文通眼神黯然,知道這事沒戲了。
「我見過他,他還為周大人作了一首詞。」突然,安錦玄插嘴,把周文通驚得立刻坐直身子。
「什麼?小公子認識這位才子?他還為我作詞。」
一下子,周文通激動不已。
安錦玄冷冷一笑,念道︰「未許芳心全灰死,想起前頭事。當初見你時,妹妹隨肩,記得排行次。自分會無期,卻誰知夢里重逢此。
我今老矣,漸腮邊鬑鬑有鬚。當初花柳和**,今日是筆硯書琴。心窩忘了定情詩,眼楮暈了鴛鴦字。笑當初痴了又痴,索性有今朝忘記。
忽忽想當初,妝前見你,妹妹梳頭爭學鬢。到如今喬綰青絲,到如今喬綰青絲,竟有三分似得伊。記些些是與非,痛今生長別離。
鴛鴦曾打結,織錦書填詞。月下花前般般事,付與我和伊,做話題。」
听完,眾人無語,周文通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又一陣白。
這是一首回憶**的詞,說的是一個男人,有著好才學,偏偏愛上一名妓女,並且迷戀妓女數月,但最後終因身份不符,不得不放棄,可內心深處始終無法忘懷對方,夜夜回味。
周文通的風流韻事,在凌月國不是秘密,曾一度被風傳。
年輕時候,周文通愛上一名青樓女子,夜夜迷醉于青樓,為她花費了不少銀子,按理說這青樓女子會被感動,可偏偏她有些見識,知道她要是答應周文通給她贖身,周家不會放過她,她可能連青樓都呆不下去。
所以不管周文通怎麼對她好,她始終不肯離開青樓,周文通惹怒家族,將他關在屋里足足一年,沒讓他出房門一步,直到他答應放棄那名青樓女子。
自此,周文通娶妻,官場生涯開始,可他有一次宴會上醉酒,喊出那青樓女子的名字,眾人才知他始終沒有忘記那青樓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