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淺話是這麼說,心里卻直發虛,打算能躲就躲,打死不去虞國,免得被老爹抽鞭子。舒愨鵡
止燁忍笑不語,甚至能想象得出,他們父女見面,雞飛狗跳的情形。
他決定,以後一定要去看看。
「走走?」
「好。」
無雙除了必須的沐浴,一直呆在密室,人早關得起了霉灰,被陽光一照,整人都活了過來。
止燁咬著根狗尾巴草,依在樹桿上,看著在花叢中飛來飛去的大紅身影,如同他的赤血蝶一樣艷美絕麗。
狹長的眸慢慢眯了起來,如果能有她一直隱居山中,這日子便快活過神仙。
鳳淺抱著一大捧野花走到樹下,止燁默契地接過,開始麻利編花環。
鳳淺看著他靈活的手指,眸子慢慢迷離。
小的時候,她午覺的時候做了惡夢,起床就會哭著去後山找小郎。
她和小郎有約定,不能進山太深,所以只能在山口徘徊。
這時候,她總是會遇見被父親揍了躲到山里練功的止燁。
有一回,她哭得厲害,他就編了個花環,說,「如果你不哭,我就把這花環送你。」
她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就收了聲。
他笑著把花環戴在她頭上,說,「這花環有法力,你戴著她,很快你哥哥就會回來了。」
果然,沒一會兒功夫,就遠遠地看見小郎的身影向山口走來。
她開心地跑過去,撲進小郎懷里。
小郎抱起她,視線落在她頭上的花環上,「哪來的花環?」
「是止燁哥哥編的。」她這才想起止燁,回頭,卻不見了止燁的人影。
小郎不再問什麼,抹去她臉上干了的淚痕,抱著她回走。
鳳淺慢慢吸了口氣,記憶在慢慢地恢復,可是恢復的越多,小郎的身影在記憶中出現的也越多。
越是想忘,卻越是忘不了。
「丫頭,你最近為什麼總是穿紅衣了?」
「怎麼?不好看?」
「好看。」止燁笑了,他喜歡穿紅衣的她,就像他的血化成的蝶,「只是你以前總是白衣,有些奇怪。」
「你也知道,我小的時候,我們家全靠小郎打柴換糧為生,很窮,買不起染得漂漂亮亮的布料做衣服,只能買沒有染過的色的麻布做衣裳。沒染過的麻布黃黃舊舊,又粗糙,就算再洗得干淨,穿在身上也顯得髒。小郎喜歡干淨,所以就用一種草汁把麻布漂白,而漂過的麻布會軟,穿在身上不會扎人。」
「後來,我病‘死’了,去了另外一個世界,我丟失了很多記憶,能記得的來來去去都是穿著白麻衣的小郎,我希望能記起更多的事情,于是總穿著白衣,穿來穿去,也就穿成了習慣。除非執行特殊任何的時候,非白衣不可。」
止燁嘴角的笑慢慢淡去,有種酸不溜秋的東西在心河里漾來漾去,滿心不是滋味。
「那最近為什麼不再穿白衣了?」
「因為我覺得白衣只是我刻意養出來的習慣,其實並不適合我,所以不再穿了。」
鳳淺起身,在他面前轉了一圈,裙擺隨風輕揚,如同山中的仙子,「我穿紅色,是不是更漂亮?」
止燁看著她,竟難得的少話,看了一陣,竟沒說一個字,又低了頭編花環。
鳳淺以為他也覺得自己就該穿白衣,有些憤憤的道︰「習慣雖然省事,但我覺得,有些時候,還是該有些自我才好。」
她本是開在三界處的曼珠沙華,本是一身火一樣艷麗的紅衣。
這些年來,她為了那個人舍去自我,結果得到的不過是那個人模不到的石頭心。
「紅衣很美。」止燁把編好的花環戴到她頭上。
鳳淺囧了,臉上慢慢醞開一抹丹紅,低了頭,竟不敢看他的眼。
>四竹遠遠看著花叢中二人,一臉的不相信,推了推身邊正看得津津有味的三菊,「姑娘那是害羞?」
「不能吧,全世界的人害羞,她也不可能會害羞啊。」三菊表示不認同。
「她當年突然興起,想知道沙華小主長成什麼樣子,居然把鄰家的沙華擒了來,那沙華一年到頭都戴著紗帽,從來不在人前露出相貌,鳳淺把人家綁在紫彬樹上,揭了紗帽,從頭看到尾,看完還叫來畫師臉對臉,身子對身子的畫下來,把人家羞得差點尋死,也不見她臉紅的。」二蘭也覺得不可能,「害羞,不可能不可能。多半是做出來勾引止燁公子的。」
打了野味回來的一梅正好听見三個妹妹的話,給她們一人腦門上賞了一巴掌,「虧你們還好意思提那事,明知小主胡來,你們不但不攔著,還真去給她綁了人來,害我跟在人家**後面整整賠了八百年的罪,才把他好好地送去了輪回。」
一梅想著那不堪回憶的八百年。
那株沙華又是個極為迂腐的,被鳳淺看了個干淨,自然覺得沒臉再活,千方百計地尋死,上吊跳河割脈,凡是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他全做過了。
結果,他上吊,她在他腳底墊著,他跳河,她在河里托著,整整八百年,沒敢閉一下眼,差點活活累死。
直到有一天,鳳淺打著哈欠路過,掃了眼死抱著那人的小腿苦苦哀求的她,輕佻地捏了那沙華的下巴,「你家曼珠想知道你長成什麼樣子,想得茶不思飯不想,照這樣下去,也活不了幾年了,怪可憐的。很多人想把你扒了,看看你長成什麼樣子,然後告訴你家曼珠,可是沒人敢做,我幫她做了。反正你家曼珠活著也覺得沒意思,你死了,她也可以早些跟著解月兌。一梅,趕緊起來,別礙著人家尋死。」
那沙華呆了。
一梅嚇得臉色發白,她家小主這話,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嗎?
說來奇怪,自那以後,那位竟沒再尋死覓活,沉睡以後,他家曼珠看了鳳淺給她的畫像,不再整天要死不活的,打扮得花姿招展,說這樣才配得上她家沙華。
一梅到了現在,想起那事,還覺得不可思議。
鳳淺按照時間限制準備了三份煉淨氣丹的藥材。
不料,淨氣丹比她想象的更加難煉,一周過去,接連失敗了兩次,只剩下最後的一份藥材,如果再失敗,就不再有任何機會。
肉丸子急得竄上竄下。
勝敗只有這最後的一次機會,如果敗了,影子和肉丸子將從此消失。
鳳淺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力,握著藥材的手禁不住微微發抖。
強迫自己冷靜,深吸了口氣,正要把最後一味藥材拋入金砂鼎,眼前突然出現一團黑煙,黑煙散去,露出修蘿妙曼的身影。
修蘿掃了眼鳳淺手腕上的鐲子,鐲子上的血斑已經蔓延到了整只鐲子,鐲子里的靈氣和沙華心脈相連,鐲子不能得到淨化,沙華的心脈也將枯竭而死,修蘿俏麗的臉龐因憤怒而扭曲。
鳳淺眉心微蹙,「有事?」在她記憶中修蘿看見她從來沒有過好臉色。
「鳳淺,你就這麼想害死他,自己得到永生?」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沙華死,曼珠生,鳳淺,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三生鐲與沙華心脈相連,鐲子毀了,沙華也就魂散。」
鳳淺怔了,她還真不知道,「你把話說清楚。」
「沙華為了你可以轉世離開三生界,毀了不死之身,靠這鐲子里的靈氣,才能維持那脈魂不散。鳳淺,即便曼珠無心,難道你真無情到這一步?」
鳳淺握著藥材的手緊了又緊,「你是說,如果我再失敗,他就會死?」
「失敗?」修蘿像看怪物一樣看著鳳淺,「鳳淺夠了,你平時怎麼胡來與我無關,但我絕不請允許我你拿他的命來玩。」
鳳淺臉上慣有的無所謂漸漸消失,眸子里是少有的冷冽,「我想,有些話,我們得說說明白。曼珠沙華同根而生,血脈相連,我和他關上門,就是一家人,我們之間的事,幾時輪到你一個外人指指點點?」
修蘿臉色微微一僵。
曼珠沙華雖然生生相錯,永不相見,但他們確實是親得不能再親的‘一家人’。
修蘿氣極,對鳳淺的話卻駁無可駁,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出得了聲,「那你是想他生,還是想他死?」
「自然是生。」
「鳳淺,我可以指你一條讓他生的路,就是看你敢不敢去做。」
「說來听听。」
「用噬魂殺了雲末。」
「殺雲末?」
「對,只要殺了他,沙華就可以恢復不死之身。只要恢復了不死之身,即便是鐲子毀了,他也可以重回三生界。」
「那金綾真是噬魂?」
「不錯。」
「你給我噬魂,是為了殺雲末?」
「不錯。」
「這麼說,雲末是天地共主?」當年鑄造噬魂是為了對付天地共主手上的紫金盤龍,而雲末用的正是一支紫金盤龍槍,據說紫金盤龍是天地共主親手鑄造,出爐時又以自己的生魂祭槍,那支槍除他,沒有人可以凌駕。
一切太過巧合,巧合到任何一個人听了都會得出這麼一個結論。
「確切地說,應該是天地共主的轉世,他現在是魔君雲溟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