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淺手撐了棺沿,托著腮,嘆了口氣,道︰「夫君,你這姿勢不對,應該再深些,再用力些,那樣才容易生兒子。」
剎時間,屋里連喘氣聲都沒了。
鳳淺打量著陰暗里的那兩人,又道︰「本來,我不想打擾二位的好興致的,可惜喉嚨不舒服得緊……對不住了。不過,沒關系,你們繼續。反正你們想我看,那我就只看著,不出聲。」
說到這里,見男子身子一震抖開了。
「原來不是姿勢不對,是東西太小。」
鳳淺‘喲’了一聲,睜著眼念經,「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鬼啊。」女子淒厲慘叫劃破這片死寂。
鳳淺看著暗處驚慌失措,連滾帶爬分開的兩個人,心里說不出的舒暢,滿意笑笑,道︰「別走啊,我口干得很,給我倒杯水喝喝。」
正爬著的兩個人立刻嚇得昏死在地。
鳳淺‘哎’地一聲嘆,「不就是要杯水嗎?」
接著望了回天,自語道︰「模樣沒看清,到看清了那玩意,瞧我這是什麼眼神。老天爺,可不是我要看的,不能讓我長針眼啊。」
外門擁進來幾個人。
棺里依坐著個美人兒,傾城絕麗的容顏,蕩人心魂的淡艷笑容,任誰看了,都會禁不住為之傾倒。
然燭光搖曳,風卷著雪白紗幔,揚起棺邊紙錢飄飄揚揚,美人臉也是明明暗暗,鬼氣森森,說不出的駭人心魂。
尖叫聲再起,驚飛了外頭夜鳥,進來的人嚇倒下一人,跌滾爬著散了幾個,剩下的早跑得沒了影。
鳳淺模了模臉,難道這身體的主人長著一副鬼相?
覺得頭上重得厲害,抬手模了一把,順手撥下一根梅花子,一縷發絲滑下,被風一揚,更顯得鬼氣森森,剛從地上爬起的一人,重新昏死過去。
外頭正亂著,听見有人叫道︰「虞家來人了。」
又听人慌著報信,「雲公子,少女乃女乃詐尸人。」
一個極好听的男聲,「哦?」了一聲。
鳳淺心頭一緊,這聲音和‘詔王’的聲音依稀相似。
立刻有人喝止道︰「休得胡說,雲公子,里面請。」
先頭那人就不再說話。
白色衣角一拋,鳳淺看見有人踏進門檻,慢慢看上,對上一雙正向她看來的一雙眼,這一對上,目光就再也看不去別處。
門邊白衣少年緩緩而來,他皮膚白得毫無瑕疵,眉目如黛,竟如深谷幽蘭般干淨清爽,又如沉香漫襲般誘人心魂。
其實光看模樣,算不上有多驚艷絕美,然他那能將世間一切洗滌一空的清曠絕秀之氣,卻比任何的美艷更讓人心醉。
墨黑如緞的長發整齊的束著,用了條三指寬的白色帛帶束著,墨發雪衣,又如遠山幽谷般沉靜出塵。
身上只是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白麻帛衣,但那種清秀絕倫的清雅高貴之氣,卻已經不是世上任何錦衣玉帶能與之媲美。
在警界打滾多年的鳳淺,抓嫖打黑,自認閱美無數,也不覺心神皆蕩,瞧得呆了。
他朝她望來,漆黑不見底的眸子里象是撒了一把碎星,清亮照人,仿佛世間再找不到比這雙眼更干淨的東西。
鳳淺的心髒莫名地抽緊,那王八面具後的眼,也是這樣黑如墨潭。
少年對上她的迷惑的目光,微微一笑,那雙眼便象是含了情,淡淡的笑能直接暖入人心。
跟在少年身後的人,嚇得面色慘白,顫顫巍巍,而他看見托著腮,在他身上好奇亂看的一雙烏溜大眼,卻是微微一笑。
接著目光微垂,看向她緊攥著子的手,輕搖了搖頭,唇邊微笑帶了些寵溺的無奈。
大步上前,在棺邊蹲下,握了她攥著子的手。
那只手肌光似雪,半攏在雪白的袖里,手指修長,指節細致,修剪得整齊的指甲在燭光下泛著柔光,象溫玉雕出來的。
鳳淺瞧著,情不自禁地舌忝了舌忝有些發干的唇。
他抬眼輕瞟了她一眼,便低頭向她手指上吮去。
兩把小羽毛扇子一樣的濃密長睫毛,被燭光在白皙的面龐上投下兩道陰影,輕輕一顫,顫得人心都癢。
鳳淺指上一痛,才發現不知何時,尖銳的子柄刺破了手指。
怔怔地看著他的動作,竟完全沒有想到縮手。
甚至沒想他是什麼人,竟可以如此大膽地做出這樣親密的舉動。
他的唇從她指上移開,吐去吮出來的髒血,唇上沾了她指上的鮮血,姣好的面容又憑添了一抹異樣的妖嬈。
有風拂過,吹起他耳邊一絲發縷,拂上她的唇,唇上的微癢直搔進她的心尖,鳳淺呼吸一窒,喉間莫名地干澀,忍不住伸出手指纏了在唇上滑下的發絲。
他抬眼起來,對上她目不轉楮的眼,不避不讓,又是微微一笑,「都嫁人了,還是這麼不小心。」
聲音溫婉低柔,帶著溺愛,極是好听,象是老窖的美酒,能叫人醉去。
「郡主,你感覺如何?」
鳳淺這才反應過來,她這身份是嫁了人的。
她的丈夫還赤身躺在那兒呢,而他卻和她親密得如同**。
這太詭異,太不可思議。
大眼轉了半圈,他到底是不是那個詔王,如果不是,這麼大膽太過離譜,如果是,這又唱的哪出?
放開纏在指間的他的發絲,重看向來人好看的臉容,百無聊賴地道︰「你說呢?」
他起身月兌下外袍,往她身上一披,「想來冷得很。」
可真貼心,鳳淺笑了,「你是誰?」
來人仍在打量她少血色的臉,「下僕雲末,郡主不認得下僕了?」
詔王,僕人,這也差的太遠了些。
鳳淺呵地一笑,「死了一遭,不記得了。」
雲末又是微微一笑,「苦了郡主,棺材里怪冷的,出來吧。」
鳳淺本是極冷,只不過被這許多事分了心,沒太在意,被他一提,當真冷得厲害,「確實冷得厲害,這些人舍得這許多金子,怎麼就不舍得給我墊上些褥子,再加上床被子。」
死人哪有怕冷的?雲末低笑了一聲,扶了她的手肘,「下回吩咐人備上些被褥。」
鳳淺翻了個白眼,「感情,你巴不得我再死一回?」
「哪敢,不過人嘛,早晚會有那麼一回。」雲末口中說不敢,卻神色從容,沒有絲毫懼意。
鳳淺點頭,「也是。」
或許是這具身體躺得太久,也冷得太久,兩條腿早已經麻木,加上身上衣裳過于隆重笨拙,抬了好幾次腿都沒能爬出棺材。
雲末長臂穿過她腋下,將她輕輕一托,就將她抱出棺材。
鳳淺雙腳著地,象有千萬只針扎一樣的痛從腳底傳開,很快蔓延到小腿,秀眉不由得擰成了疙瘩,不敢放開緊抓著雲末手臂的手。
雲末直到見她眉頭慢慢舒展開來,才不露痕跡地垂下手,「郡主可感覺好些?」
鳳淺透了口氣,「好多了。」
重看向他,近看著他,比方才所見,更顯得俊逸絕塵,「你是這府上的人,還是虞家的人?」
雲末道︰「自是虞家的人,郡主當真都不記得了?」
鳳淺‘嗯’了一聲,「去閻王跟前晃了一圈,被灌了好大一碗孟婆湯,全忘了。」見他坦坦然,渾不象別的人見著她就如同見鬼,膽小的當場嚇死過去,膽大的也止不住的打顫,「你不怕我?」
雲末道︰「郡主死而復生,是喜事,雲末為何要怕?」
鳳淺不由得又多看了他幾眼,「你膽子挺大。」
雲末淺淺一笑。
鳳淺瞅了屋角趴著的兩條人影,皺了皺眉,「我那……咳……我那夫君卻被嚇得不會動彈了,如何是好?」
雲末隨她的目光看了衣裳不整的那人一眼,烏黑的眼浮上一絲笑,「只要沒嚇死,就沒關系,郡主不必擔心。」
鳳淺心想,我擔心個鬼,這對狗男女嚇死了才好,「你為什麼一直叫我郡主,而不象他們那樣叫我少女乃女乃?」
雲末抬手,袖子半掩了唇,清咳了一聲,「少女乃女乃……」
鳳淺脖子上爬了一層雞皮,被嗆得一陣咳,「還是算了。」
雲末笑了,「郡主。」
鳳淺點頭,「還是這個順耳得多。」
雲末這才回身吩咐人取了被子來,將屋角衣冠不整的兩個人裹著抬了出去。
他言行舉止無一不得體,辦事又是處處周到。
卻絲毫不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又是怎麼死的。
鳳淺冷眼看著,「你這麼個沉穩機靈的人,竟是虞家的一個下人,實在委屈了你這麼個人物。」
雲末眉心一簇,眼里閃過一抹異樣,卻道︰「郡主說笑了。」
鳳淺不以為然,「有才不用是浪費,看你談吐是有才的,離開虞家,去奔前程吧。」
雲末輕道︰「是雲末哪里做的不好,惹惱了郡主,竟要趕雲末出門?」
「你別多心,我真是為你好。」
「郡主這話……如果被皇上和王爺听見,會不高興。」
皇上?王爺?
「哪個皇上,哪個王爺?」
鳳淺心想︰既然是郡主,那麼她老子也該是皇帝的兄弟之類的。
不過讓她嫁給這麼個不是東西的東西,多半是個不受寵的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