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錦語塞,但知道鳳淺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如果不及時制止,真能去她那兒抄個底朝天,但出爾反爾的話,又怎麼好說?
一時間竟說不出話。
鳳淺也不追究,冷笑道︰「既然不能,那麼我的丫頭攔你,有何不對?再說,我的丫頭,幾時輪到別人來教育?」說完,不等鳳錦反應,看向金串,輕聲道︰「我的人,豈是你一個奴才能打的?」
說完,一揚手,重重地摑在金串臉上,打得金串捂了臉殺豬般的叫。
鳳錦臉頰上一熱,仿佛那一巴掌是打在了她的臉上,怒道︰「你……」
鳳淺不看她,對千巧道︰「給我掌嘴,重重地打。」
千巧剛受了那場委屈,心里本是難受,但怕給郡主惹事,一直忍著,這會兒見郡主叫打,仍有些猶豫。
鳳淺瞥了她一眼,淡道︰「打你就是打我,我的臉豈是她一個奴才能打的?」
鳳錦是王府的郡主,鳳淺同樣是王府的郡主。
千巧本覺得鳳錦太過欺負人,這時既然發了狠,她也就隨了郡主的心意,讓她心里舒服些,就算過後被王爺罰了賣了,也認了。
一咬牙,上前當真使足了力氣,一巴掌扣在金串臉上,把金串打得滾倒在地,鬼哭狼嚎。
雲末墨眉一揚,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絲極淺的笑意,看著鳳淺的眼神柔了下來,不再是往日那般習慣性的溫和。
太子’喲’了一聲,「這丫頭果然凶悍,是該嫁入將門。」
管家見動上手了,斗大的汗滴從額頭上滾下,但礙著太子在,不敢擅自上前勸開,听了太子這謔戲的話,也分不清他是真這麼想,還是嘲諷,扯著袖子抹了抹額頭冷汗。
鳳錦這下算是嘗到了,打丫頭的臉,等于打自己的臉的滋味,上前就要打千巧。
千巧忙閉了眼,準備默默受著,但想象中的那痛卻沒落在臉上,睜眼一看,見鳳淺抓著鳳錦的手腕。
鳳錦幾時受過這樣的氣,被怒火燒得失了理智,怒道︰「放手。」
鳳淺笑意盈然,「在這兒喊打喊殺的,叫下人看著也不是回事,不如去爹那兒,讓爹來評個是是非非。」
鳳錦險些嘔出一口血,她把人打了,卻說不要在這兒喊打喊殺,免得讓下人看笑話?
罵道︰「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你說不打,我就不打,你要去找爹,我就跟你去?」
鳳淺恨死鳳錦糟蹋那面具,見鳳錦惱得完全失了態,道︰「今天是你欺到我頭上,我也不能這麼算了,看你的樣子,也沒打算息事寧人。但你我在這里爭下去,再怎麼也不過是口舌之爭,實在沒意思。如果我母親在,到可以去我母親那里評評理,但我母親不在,只能去尋父親作主。」
「你母親算什麼東西,我母妃……」鳳錦氣得口無遮攔,話出了口,見鳳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才想起,鳳淺口中的母親,未必是說她的生母,而是義母虞皇,她雖然是靖南王妃所生,但罵虞皇,是大不敬。
千巧對鳳錦本是極不待見的,听她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忍不住小聲嘀咕,「說這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鳳錦怒極,喝道︰「你這個賤蹄子,胡說什麼?」
鳳淺將抓著鳳錦的手緊了緊,不容她再能對千巧下手,緩緩道︰「你不同我一起去,我也沒必要再在這里陪你發瘋,我先走一步。」
鳳錦暗暗叫苦,後悔氣暈了頭,說了不該說的話。
那話說出來,就是目無尊長,辱罵虞皇。
如果鳳淺把她剛才說的話,抖出來,先不管前面的事,她已經要挨上一頓重罰。
本來是給她顏色看的,沒料到這丫頭如此凶悍,竟搶在她前面下手,把她的人打了。
把人打了不說,還誆她落下口舌,這下要回去告狀都難。
但她是從小嬌寵慣了的,之前因西門政的事,已經強忍著了,再在鳳淺面前吃了這麼大的一個虧,哪里還忍得下。
沖著鳳淺的背影道︰「果然是從小沒娘教的,一天到晚除了會迷惑男人,還會什麼?」
鳳淺停下,好象有一把刀,在她心髒上狠狠地刺下,痛得渾身一抽搐。
仿佛回到很久以前,那是她上一世的上一世。
那一世,她只活到了六歲。
那時的她,正是個不知自己爹娘是誰的遺棄兒,陪伴她的只有一個老僕和她的小丈夫。
那小丈夫便是手中這面具的主人,也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可憐他死在她之前。
他雖然早亡,卻是真心愛護著她的人。
胸中劇痛,慢慢轉身,逼視著鳳錦,緩緩道︰「我小時候確實沒娘教,卻知道不可行竊,不可目無尊長,不可詆辱亡人,你這有娘教的,怎麼不知?」
這話入耳,鳳錦象被人狠狠地摑了一巴掌,上前一步,就想煽鳳淺的臉,手抬了抬,終究沒敢。
她知道,如果她先動了手,鳳淺往父親那兒一告,母親也護不了她。
鳳淺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冷笑,不敢動手嗎?
那笑簡直象一把刀,直接把鳳錦的外皮剝開,露出里面滿是妒忌的心,讓她在她面前那麼地卑微。
鳳錦心里不服,憑什麼鳳淺一個跟人拜過堂,成過親的破爛貨,卻象姑娘一樣養在家里。
虞皇听說鳳淺陽氣不足,就收了好些個一等一的俊俏男兒在她的郡主府里,最重要的是她一心想得,卻得不到的雲末竟對她百般呵護。
更令她氣憤的是,鳳淺為了得到皇位,保住院中的男兒們,竟公然搶了她想要的西門政。
鳳淺實在是欺人太甚。
腦門子一熱,反擊道︰「你那死了的男人不過是個沒名牌的野種,說出去,還不丟死個人。也只有你這上不得台面的貨色當是他寶,在我們眼里那人不過是個沒爹沒娘的野種。人沒了,也就罷了,我好心怕你天天對著個死人的東西晦氣,再難找婆家,才幫你解決了,你別不識好人心。」
鳳錦一股腦把話說完,才想到母親叮囑的話,險些咬了舌頭。
但隨即想,不就是一句話嗎?父親還真能把她打殺了,心又定了下來。
管家急得跳腳,這話也能說的?這下要鬧大了。
果然,鳳淺听了這話,臉色越發的冷,揚手一巴掌打了過去,「誰是野種?」
這一巴掌,又快又狠,鳳錦還沒反應過來,已經挨了打,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痛。
鳳錦被她一巴掌打得懵了,捂了臉,驚痛交加,一時間竟沒出得聲。
管家面頰一抽,好象那巴掌打在了自己臉上,偷偷看了身邊兩位一眼,愁得臉都苦出了汁。
這下,兩個小姐的臉可丟得大了。
關鍵是大小姐口無遮攔,把不該說的給說了,又被這二位听見了,天都得捅下個洞。
薛子莫奇怪道︰「什麼沒名牌的野種?」
管家忙道︰「姑娘家吵架,胡說呢。」
皇甫天佑心想,听人說過,鳳淺郡主應該還沒滿十五,雖然與政國公鬧得不歡而散,可是之前哪能就嫁了人,再說這麼大戶的人家嫁女,哪有不聲不響的道理,听管家這麼說,也就沒在意。
而樹叢中的的雲末,一雙幽黑的眼閃過一絲訝然,然後一點點沉了下去,一雙眼鎖在鳳淺剎時慘白無色的面龐上,再沒挪去別處。
「你敢打我。」鳳錦想給鳳淺教訓,結果先被她打了,又急又氣,說話更沒了分寸,「別說他是野種,就連你也是野種。」
鳳淺心底一陣刺痛,握著面具的手,手指摳進泥里,緊得指關節青青白白,目光咄咄逼人,「你再說一句野種。」
她不知鳳錦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難道極品女兒時也有和她曾經類似的經歷?
也曾經有過一個身份卑微的夫君?
然不管極品女如何,她此時所做,已經不是泄心里的氣,而是對亡者的尊重。
對曾撫養她六年,如今早已經故去的夫君的尊重。
鳳錦見鳳淺這模樣,加上母親一再的叮囑,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反而有些害怕,瞪著鳳淺,後面的話生生咽了回去,沒敢再說。
管家看到這里,再也沉不住氣,今天王爺宴請貴人,哪有功夫理會小姐之間的事。
當年那事……
王爺本對二小姐有愧,千方百計尋著法子彌補二小姐。
要不然,也不會有任由虞皇,給二小姐招一院子子的公子。
這事是王爺心里的痛,哪能讓人揭開。
這事是大小姐挑的頭,又做得實在過了,不管二小姐如何不顧身份,做出出格的事,恐怕王爺都會偏袒二小姐。
關鍵是二小姐兒時招過夫婿的事,是不可說的禁忌,大小姐竟當著下人的面抖了出來。
傳入王爺耳中,大小姐就不只是挨一頓打的事了。
更老火的是,太子把今天的事看在眼里。
如果太子對這事上了心,追究起來,怎麼善終?
這才是天大的漏子。
管家偷看了太子一眼,只見他神色淡淡地,完全看不出是什麼想法,心里七下八下,向太子低聲道︰「奴才去去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