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顧靈均似乎這才留意到陸穎，茶杯一擱，溫和地問︰「陸穎，你怎麼在這里？」
陸穎勉強地笑了笑，顯得非常虛。
「你爸知道嗎？都這麼晚了。」顧靈均彎腰倒水，隨口問了一句。
「呵呵，我這就準備回去了。」陸穎笑著往後退。其實顧靈均不是一個這麼可怕的人，只是有些恐懼來自恐懼本身，並且根深蒂固。
比起這邊兩個人，林優顯得淡然很多，拿了衣服就去洗澡，等他出來的時候，陸穎已經不在了。他不由松了一口氣。顧靈均也睡下了，房門關著。
不明白，很多事情都很費解。他微微皺眉，走回自己的房間。
夜晚總是特別短暫，睡不夠。
睜開眼楮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這一天是公司的考核日，想到師兄昨天的提醒，他的心跳倏然加快。今天的考核，跟平常的都不一樣。林優清楚的知道，一想到這里，他的睡意全消。
雖然明明知道有別于平常的考核，但是到了現場之後，才明白區別有多大。現場的警衛、被攔截的記者、封閉式的星輝公司大樓、蜂擁的粉絲，人數估計在一千以上。
林優他們四人從專用通道來到大樓內部，還是被外面熱情的粉絲嚇到了。
胖子抹去一頭的汗，忍不住開罵︰「他媽的怎麼回事？老子這一身肥肉都快被他們擠掉了。這是要把公司端了的陣勢啊。」
「誰知道呢？」潘東隅聳了聳肩，「只能說公司很重視這次考核吧。」
「沒那麼簡單。」顧靈均言簡意賅。
林優一如既往的沒有說話，目光淡淡地看著窗外。好在大家都習慣了，沒指望他會說什麼。
到了大廳之後，工作人員安排他們抽了考核的順序和考核的內容。星輝娛樂是一家綜合性娛樂的公司，旗下藝人不僅僅局限于歌手或者演員，所以對練習生的要求也是各方面的。形象體態、聲音、演技、舞技、外語等都是要考核的對象。考核人員的序號、考核內容的先後都是至關重要的。
胖子看著自己抽的的簽子，又罵了一句髒話，他嗓門大，整個大廳都听到他的聲音︰「老子怎麼形象第一個考？這不公平！」
大廳里其他練習生都低低笑起來。
胖子不甘心地湊到顧靈均和潘東隅身邊，伸長了脖子︰「你們倆先考什麼啊？」
顧靈均一笑，不以為意地說︰「外語。」
潘東隅給他看了下簽子︰「第一門先考舞蹈。」
胖子這才稍微平衡一點，潘東隅是音樂怪才，但舞蹈是他的弱項。胖子有點幸災樂禍︰「怪獸，可別閃了腰。」
「你自己別形體就被刷下來。」潘東隅翻了個白眼。
胖子氣得直朝他齜牙，索性不理他，勾著一旁林優的肩膀︰「小林優，你先考什麼啊？」
發呆的林優哦了一聲，把簽子往胖子面前一遞。
「嘖，話都懶得講，你怎麼不怕自己哪天啞巴了！」說歸說，眼楮還是往林優簽子上一瞄，然後又抱怨起來，「這不公平！小林優居然先考唱歌。」
潘東隅又在一旁譏笑胖子︰「幽靈要是先考形象，說不定就直接晉級了。」
「這是對我才華的侮辱啊，我怎麼也該先考才藝。」胖子痛心疾首的時候，工作人員已經開始念號碼。
「130001號，王若塵。請到A室考廳。」
「催這麼急，這是成心的嗎？」胖胖的身影還算利索，穿過一大廳的人群，到了指定的考場。
考核的隊伍在慢慢形成，還沒輪到的練習生排著隊伍站在走廊外。無一例外都是帥氣光鮮的男孩子，眼楮里都是對未來的憧憬，懷著明星夢，日復一日地進行著枯燥的練習。
和流傳業內的潛規則不同，練習生成為正式藝人這條路是極為嚴苛的，沒有捷徑。只有不斷的努力練習，才有躋身娛樂圈的可能。自身的才能，是唯一考核的標準。
看著那些臉孔，洋溢著夢想的人，生氣勃勃，眼神里透著執著。跟他這樣的人，完全不一樣。林優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潘東隅以為他緊張，拍拍他的肩膀︰「放輕松，這一關對你而言輕而易舉。」
林優應了一聲，轉開了視線。
但還是被顧靈均撲捉到，靠在落地窗邊的顧靈均低頭看著他，淡淡地笑著︰「羨慕他們？」
林優睜大了眼楮看著他，的確，他剛才確實一閃而過這樣的念頭。
但是，他怎麼會知道他的想法？
「十五歲，一個人來到這座城市，無親無故。林優，你究竟想要什麼？」站在高層的窗邊，他身後是一整個城市的繁華。
想要什麼……
在顧靈均的目光之中，林優頭一次覺得無處遁形。孤身一人來到這里，最初的目的，似乎已經變得不那麼重要了。一直堅持的東西，其實微不足道。
想要什麼。林優在心底跟著問了一遍，眼眸還是那樣的死水無瀾。他想要的東西太多了，多得說不過來，他其實是一個很惡劣的人。
他低下眼楮，不說話。扶著窗邊的金屬護欄，從這里看出去，整個寧市都匍匐在腳下，人變得那樣渺小。公司的大樓就像這個城市的帝國大廈。
一下子就冷場了，潘東隅看不下去︰「我越來越覺得胖子的擔憂是對的，幽靈你真的有一天會變成啞巴。」
林優不是沒有听進去，他只是自己也沒有答案。顧靈均知道，林優一點點情緒他現在都能看出來——林優他其實不是一個難相處的人。而他現在想做的，就是更多地去了解他。
三個人在電梯口往不同的考場走去。
林優這邊，是一個全黑的考場，窗簾全部拉起，也沒有照明，不知道底下有多少考官。前面有工作人員引著他。
因為太暗了，林優甚至被台階絆了一下，工作人員听到動靜急忙來扶他，但還是摔了一跤。
「撲哧……」黑暗之中，有個聲音沒忍住，笑了出聲，是年輕女人的笑聲，「又有人絆倒了，我就說這里太暗了。」聲音很特別，辨識度很高，不同于一般女人的甜膩，她的聲音透著爽朗大氣。
總覺得在哪里听到過，林優這樣想著，手模著膝蓋。膝蓋磕破了，但不影響這次考核。
大概是出于公平競爭，歌唱部分的考核不涉及其他，不看外貌，不用樂器，沒有話筒，沒有伴唱。整個考核中，唯一審核的只有考生清唱的聲音。
得到開始的信號之後，黑暗之中的林優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不緊張，就當做是平常在酒吧的演唱。沒有了電吉他的陪伴，只是稍稍有些異樣。像是失去了一位好友的感覺。
閉起眼楮。
『Inthisworldyoutried（在這個世界上你努力著）
Notleavingmealonebehind（不把我丟下）
Thereisnootherway(除此沒有其他的選擇)
IwillpraytotheGodslethimstay（我將祈求上蒼讓他留下）
Thememorieseasethepaininside（那回憶撫平我內心的傷口）
Nowiknowwhy（現在我終于知道為什麼了）』
歌聲里，他好像又見到母親，一個很美的女人，終日沉默不語，對他也不理不睬，只是偶爾會坐在河邊唱歌。她的歌聲其實並不特別，但是只有在唱歌的時候，她的眼楮里才會有光芒。鎮上的大孩子都會欺負他，他們說他的母親是個瘋子。林優就跟他們打架，打得頭破血流，一個人不敢回家，沿著河亂走。走得累了，抱著膝蓋坐在河邊，膝蓋上都是傷口。咬著嘴唇，不想哭。
『Allofmymemories（我所有的回憶）
Keepyounear(都將你留在我身旁)
Insilentmoment(在沉默的時刻)
Imagineyou’dbehere(想象你就在那)
Allofmymemories(我所有的記憶)
Keepyounear.(讓你在我身邊)
Thesilentwhispers(那些喃喃私語)
Thesilenttears(那些無言的淚滴)』
父親打著手電筒，找了他一夜。那時候父親還沒有染上賭博，也不酗酒。因為母親看到會露出不悅的神色，父親不會做任何惹母親不快的時候。
他以為父親會責備他，結果父親只是沉默地拿了藥酒給他擦上，燈光下，他忽然看到父親的白發。那時候父親其實還很年輕，居然已經有了白發。
忍了一晚上的眼淚，終于決堤，他抱著父親的肩膀哭︰「爸……媽她為什麼不理我們，她會什麼是個瘋子？」
他好恨。
這是他記憶中哭的最厲害的一次。哪怕後來，他被瘋病的母親推下冰冷的湖水，哪怕後來母親一走了之，他都沒有這樣哭過。他已經不再怨恨了，他這樣騙自己。
『Ihopethereisaway（我希望有人能指引）
Togivemeasignyou’reokay（給我你還平安的訊號）
Remindsmeagain（再一次提醒我）
It’sworthitall（那是無價之寶）
SoIgohome（這樣，我就能回家了）』
當最後一句歌詞唱完的時候，林優有些走不出來。過去的事情，他一想起就會難受。
考場里燈光亮起來，突來的燈光，眼淚有些不受控制，好像有了哭泣的理由。——只是光線太強了而已。
「哇哦。」依舊是之前那個女聲打破了一室的靜謐，「好棒的聲音，我只是沒想到他外形這麼完美！顧總監，你有沒有覺得他有點像梓辰？」
林優掩飾了所有情緒，看向台下。紅木辦公桌邊後，並排坐著三位考官，兩男一女。即使不怎麼關注娛樂圈的人，都不會對這三個人感到陌生。林優忽然有些明白樓下人山人海的陣勢了。
就算是林優這樣淡漠的人，還是有一種被震懾的感覺，呼吸也跟著一滯。
正在說話的，是星輝公司的一姐，影後林宜州，也是華人最佳女演員之一，意大利頂級定制、世界設計大師Raffaello的寵兒。每年都只會接一部高質量的電影，讓她在各大頒獎典禮上出盡風頭。知性又聰明的成熟女人，明白什麼樣才對自己最有利。她留著利落的短發，笑起來的時候有深深的酒窩。——跟屏幕上看到的樣子有些不一樣，沒有那麼高傲的感覺。林優一直以來都很關注林宜州，說他是她的超級粉絲也不為過。
「是有點像謝梓辰。一說還真像，是像！」星輝的總監顧慎廷同意地點了點頭。他是星輝實際上的一把手。年輕有為，手段雷厲風行。他穿著一件淡色的襯衫，勾勒著衣架子一樣的身形，腰線流暢。明明只是作為公司的總監，卻有些不輸藝人的身材和俊朗的外表。
林宜州狡黠地笑起來，看著另外一個評委，把頭一歪，手托著腮往桌上一靠︰「謝影帝是不是年輕時候欠下風流債了？」
這個人當然就是謝梓辰了，他是一個時代的神話，當今樂壇的天王巨星，金熊獎最年輕的影帝。年近四十，比起年輕的時候，卻更有男人味道。事業也達到了巔峰，主要在國外發展，很少回國。原本也是星輝的藝人，現在有了自己**的工作室，算是月兌離了星輝。沒想到這樣一個小小的練習生考核，能把他都給請來。
謝梓辰聞言只是無耐地朝她笑笑，看得出來，他和林宜州私交真的很好。他穿著簡單的黑襯衫，將他的氣質掩映得淋灕，儒雅中帶點野性。時光沉澱之下的男人，沒有出道時候的鋒芒畢露，這個時候的謝梓辰就像香醇的紅酒，優雅迷人，一雙眼楮如水墨畫一般深邃。
林優听著他們調侃，沒有什麼情緒，低了低頭。
「Withiation的《memories》，風格屬于GothicMetal，怎麼會選擇這樣的歌？而且這歌男孩子應該很難駕馭。能告訴我理由嗎？」謝梓辰言歸正傳。
林優想了想，出于對天王的尊重，他的話也變得慎重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這是我最近在練習的一首歌。」
林宜州又笑起來，她好像特別*笑︰「好實誠的孩子，說起來，我還沒看過你的資料呢。」她一邊說著，一邊翻著手邊的資料︰「林優，身高175cm，年齡是十七歲，練習生時間是兩年。」
她抬頭看了看林優，又和其他兩人討論起來︰「年紀真的很小，我本來以為還要小一些。但是他的聲音里，有很多故事和經歷，讓他的歌聲听上去不單薄，很有深度。」
謝梓辰對此也很認同︰「有感染力的聲音、有內容的聲音。外形也加分了，他比出道時候的我，更加漂亮。外形部的考核我個人建議可以不用去。顧總監，這要麻煩你。」
顧慎廷還沒回答。
林宜州湊近了問︰「那梓辰，他比年輕時候的你好看，那跟現在的你比呢？」一個很尖銳的問題。誰都知道謝梓辰現在早已超越了自己當年，但是衰老是不可避免的，他會怎麼回答呢。
連林優都有點想知道答案了。
而謝梓辰只是笑而不語，林宜州在他面前特別孩子氣︰「不行，要回答的，你耍賴皮！」
顧慎廷看不過眼，修長的手指輕叩桌面︰「影帝影後，人家孩子膝蓋還傷著呢，就這麼看你倆鬧騰。」
林宜州一下子泄了氣，委屈地嘟了嘟嘴。她已經過了少女可*撒嬌的年紀了，可是做出這樣的表情沒有一點違和的地方，特別自然。好像她一直都是那個電影中高傲、慵懶又不失可*的角色。
「我的評定是通過。你們呢？」顧慎廷滿意地一笑，這是他今天審核下來最滿意的人選。
林宜州跟著說了一句通過。
最後只剩謝梓辰，他卻賣了個關子，優雅地站了起來。他腰細腿長，站在那里便是風景。慢慢朝林優走過去︰「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他。」
作者有話要說︰款款醬回來啦~~~~~這一章特別厚有木有~~~~~~
新作的專欄圖~~~親*的們，順手收了我吧。更多故事和更新消息都在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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