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司機已經等在樓下。
上車之後,顧靈均靠在後座上給經紀人打了一個電話。
通話很快結束，顧靈均把一個地址報給司機,臉色就一直不太好。
林優靜靜地看著他。
顧靈均摟著林優的肩膀,揉了揉他的頭發︰「別擔心,柯楠他只是住在外面,地方已經找到了。」
林優抿了抿嘴唇,最後什麼話都沒有說。
車子開了近一個小時,林優心里還是沒有辦法平靜下來,困意又席卷而來，疲倦而又清醒，兩種感覺交織在一起，異常的難受。他靠在顧靈均懷里,茫然的目光,無神地注視著前方。
到了那里的時候，是一處高檔住宅區，一輛黑色阿斯頓馬丁正好開走。
顧靈均眼神一沉，很快掩飾過去︰「你上去看他吧，我在樓下等你。」
林優下了車，正扶著車門，腦袋一歪，疑惑不解地看著他。
「不方便。」顧靈均想了想說，伸手幫林優把落下來的圍巾重新圍好，手掌在他的臉頰很輕地停留。
林優依舊不太明白的樣子，但是溫順地點了點頭，轉身往樓上走去。
有個管家模樣的人走上來，西裝革履的。帶上林優往樓上走，彎著腰，語氣很恭敬︰「林少來得不巧，這會兒已經睡下了。」
林優張了張嘴巴想問什麼，話到嘴邊，還是選擇了沉默。已經到了這里，有什麼話直接問柯楠就好了。
精致高貴的裝修和擺設，林優沒有心思看這些，他想更快地見到柯楠，腳步也隨之急促起來。
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管家退了下去。
林優站在房門口，看到床上的柯楠，微微有點蜷縮的，在大床里顯得特別單薄和瘦弱，臉色很蒼白，听到腳步聲的他眼皮都不抬，不耐煩地說︰「顧總還有什麼事情嗎？」
沒有得到回答的柯楠意識到不對勁，猛然睜開眼楮，不可置信地看著林優，身體開始發抖。
過了很久才調整過來，朝著林優笑了笑，那笑是浮于水面的影，一踫就會破碎，好像讓他笑是一件特別難受的事情︰「優醬，怎麼是你？快過來坐下，我特別想你。」
到底是不一樣了，要是以前柯楠看見他，早就像牛皮糖一樣黏上來了。林優一步一步地朝他走過去，腳步有點虛浮，說話的聲音平靜又淡漠︰「你以為是誰來了。」
柯楠又笑了笑沒回答，鋪了鋪床邊的位置讓林優坐下。
林優只是站在床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無聲地逼問著。
柯楠轉開臉，語氣很輕快，像調皮的小孩子︰「你不是已經听到了嗎？就是顧總監啊，我本來就很喜歡老板……」柯楠有點說不下去了，因為林優用一種特別哀傷的目光看著他。
柯楠看著心里一陣絞痛，整個人都佝僂起來，卻繼續堅持著把話說下去︰「優醬你別這樣看我，我本來就是gay啊。一開始接近你，動機也不是那麼單純的。嘻嘻，我現在這樣很好，你不知道我有多崇拜老板。」
他的睡衣很寬大，顯得人更加單薄。衣服從肩膀滑落下來，身上有著肆虐的印記，觸目驚心。林優已經不是毫無經驗的單純男孩，他知道那是什麼，意味著什麼。
「你不要騙我。」林優終于軟弱下來，坐在床邊，深深地看著柯楠。
林優平靜地說著，發抖的手指出賣了他，他沒有看起來那麼平靜。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去做，也不知道該怎麼去說，缺失的語言已經沒有辦法重塑，他的性格殘缺已經太久了。
林優就這樣深深地看著柯楠，握上他的手臂︰「我很好騙，我總是分不出你們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話還沒說完，手就被柯楠反握著，往自己懷里一帶，用盡全力地抱著林優。
林優睜大了眼楮，沒有掙扎，遲疑地回抱他。原來柯楠這麼瘦，他從來不知道。
「林優……」柯楠第一次這樣叫林優的名字，凝重得近乎一種儀式，「你可能不知道，我是真的很喜歡你。這種喜歡，跟顧少對你的，又是不一樣的。所以從一開始，我就死皮賴臉地纏著你，讓你慢慢習慣我的存在。你總是不耐煩地皺眉，又無可奈何地遷就我。那樣真好……」
「我喜歡這樣簡單而純淨的你，所以我不能忍受為什麼有的人就是想摧毀這份美好，為什麼要做出傷害你的事情！」
林優忽然有點不想听下去了，對于真相，他本能地恐懼，他想推開他，想逃離這個精致得像囚籠的房間。
然而，事實上林優什麼都沒有做，任由柯楠用力地抱著他，好沉重。
「林優，你要答應我。顧慎廷太危險了，你要離他遠一點！」柯楠焦急地看著他。
林優依舊有些失神，他不明白。
柯楠大力地搖晃著林優的肩膀，重復著說︰「你答應我啊！」
林優記不清自己是怎麼樣走出來的，顧靈均靠在車邊吸煙，火柴盒子邊劃過，就有火光亮起。他又點了一根煙，煙草的味道不算難聞。顧靈均用的全是特供的東西，外面買不到。
像一個電影的場景，畫面很清晰，林優無言地看著，慢慢地走近顧靈均。
顧靈均張開手臂，把他抱在懷里，一點點地溫暖著全身冰冷的林優。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優才驟然打了一個寒噤，慢慢恢復了過來。
「好了，沒事了。回去吧。」顧靈均嘆了一口氣，下巴抵在林優發頂。
「我想走走。」林優回答說。
他的話顧靈均很少反駁，掐斷了煙頭︰「好，我們走走。」
路過街市天橋的時候，大概在晚上九點多，還很熱鬧的時段。
天橋下有很多算命的攤位，三三兩兩算命的客人。
有個算命的向林優招攬著生意，林優淡漠地搖了搖頭。
那人怕冷地縮著手，朝著林優看了一眼︰「確實不用看了。男不男，女不女，壽不壽。」
林優腳步一停，回頭平靜地看著他︰「你是說，我會死得很早？」
一邊的顧太子氣得都想把這個攤位給掀了！他媽的沒事說這些晦氣話。攬著林優直接上了車︰「別听那些江湖騙子的瘋言瘋語，我的寶貝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我不是在想這個。」林優搖頭，悶悶不樂地說。
果然剛才應該把人家的攤位拆了才對。——太子爺您不是惡霸好嘛。
顧靈均看得心疼︰「那你在煩惱什麼，眉頭都皺起來了。」
「我是你男人對不對？」林優直視著他。
看到顧靈均一臉詫異之後，追加著問，一字一句地說︰「不是男不男，女不女。」
果然還是很在意這個問題啊，所以，神色稚氣又凝重。
「對，你是我男人。」顧靈均臉色古怪地應承下來。
林優這才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顧靈均誠心逗他笑︰「那你一定要養我啊。」
林優想了想說，眼神透著堅毅和認真︰「我沒養過人，小動物也沒養過。如果你一頓只吃一碗飯，我還是可以養你的。」
「小吝嗇鬼，我很好養活的。」
「真的？」
「我吃你就夠了。」顧靈均終于憋笑不下去，攬著林優的肩膀，往自己懷里帶了帶，低頭去找他的唇瓣。
林優這才听出他戲弄的意味，臉色不自然地轉開臉，手支在顧靈均胸口，抗拒著說︰「在車上呢。」
「好容易害羞呀。」顧靈均捉住林優的手，固定著他的後腦勺，親了他一下，淺嘗輒止。
林優心情不好，柯楠那邊出了這樣的事情，顧靈均也不好受。兩個人回到住處之後，洗個澡就睡下了。
林優又做了那個噩夢。
那個努力遺忘又終其一生無法擺月兌的噩夢。
置身彩色的、四五片巨大的玻璃錯落交疊而成的大房間里，還是那個狹小的櫃子，躲在里面手腳都展不開。櫃子里的空氣越來越少，馬上就要睡過去了。
「一會兒有人進來，你就躲在里面，千萬不要出來，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出來，答應我啊！」是誰的聲音在耳邊，那樣焦急，那樣淒慘。
「你答應我！」那個聲音不斷重復著，一聲比一聲淒厲。
他其實都不記得他的樣子了，真的。
最後那張臉變成了柯楠的臉。
他看到那個少年在血泊中動了動嘴唇，一翕一合，重復著那樣嘴型︰「元元」又好像是「優醬」。
耳邊是淒厲的叫聲，他看到被凌∣辱的身體，枉死的少年，他的瞳孔收縮，他毫無生氣地盯著前方，身下全是血。他的樣子變成柯楠的模樣，單薄的身上有著肆虐的痕跡，密布的紅痕，被粗暴地對待。
不要再說了……
不要死好不好……為什麼一定要這樣。
把一切都毀滅，而那兩個人他們是該死的。殺了他們！他沒有做錯，沒有做錯。切斷手腳的觸感，動脈噴薄的血液，粘稠的濺在臉上；突起的眼楮、密布的血絲，繩子勒緊脖子的窒息……
林優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用力地抱著他︰「醒醒，只是做噩夢了，沒事了。」
「我在這里。」他的聲音沉靜有力，讓林優暫時平靜下來。
林優的眼楮沒有焦距，下意識地回抱著他︰「成睿，我好怕。」
作者有話要說︰很速度地更新了一章。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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