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襯衫的扣子解到第三顆,沒有再繼續。冰冷的金屬儀器貼上林優的身體,黑暗中,他看不清那是什麼，心里越來越不安。
「好了,我們繼續。」醫生的聲音看似溫柔,實質是透骨的冰冷,如同附著在身上的金屬儀器。
「我可以清楚地看著你身體數據的變化，如果想耍花樣的話,我很樂意奉陪。」
林優吸了一口冷氣，他的處境太被動了，慢慢模索著,觸踫到了金屬的儀器，連接著數據線,顯示在各種屏幕上。
舒讓看著波動的各種數據，嚴謹地分析著︰「心率過快，看上去是緊張，肺部有陰影，再往下……嗯……胃部有過炎癥，應該是飲食不規律導致的。身體總得來說是健康的，配合適度的運動會更好。」
林優靜靜地听著。
「順便說一句，我並不是心理醫生。跟奕純一樣，我們都是生物研究的，我開始明白她為什麼對你感興趣了。」舒讓居然很輕地笑了笑。
奕純……顧奕純，就是顧靈均的二姐吧，那個看似慵懶卻有著軍人身姿的實驗狂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尖銳地稱呼他為「小處男」，後來再見到又意味深長地打量他們。那眼神直接得恨不得把他抓進實驗室……林優記得她的，印象並不壞。
「數據又變化了，怎麼？在奕純手上吃過苦頭嗎。熙原他們兄弟可是看見她就繞著走。」
「沒有。」林優終于開口說話，聲音很平靜，「他的姐姐是一個很有趣的人，我很喜歡。」
舒讓笑出聲︰「看來你們相處得很愉快，我會轉告奕純的，她一定會高興。」
「既然不是心理醫生，那你是什麼？」林優不解地問。
「我啊……」舒讓想了想，確定著用詞，「我是這家私人醫院的管理，會接一些古怪的病例，也是顧家的私人醫生。緊急治療，外科手術是我的專業。如果不是要這麼麻煩地記錄你的數據，我可以昨天晚上在你身體不適的時候，第一時間趕到。」
「我也是古怪的病例？」林優說著疑問句，但是語氣依舊是平淡的。
舒讓愣了愣︰「抱歉，我的用詞不太準確。」
林優沒有接他的話，只是淡漠地問︰「所以，你查了這麼久，找到我的問題了嗎？」
「抱歉，我實在不怎麼專業，真傷腦筋。」舒讓又歉意地說著，禮節無可挑剔。
「你的身體沒有問題，呼吸系統也很正常，會出現窒息的現象，可以排除身體這個原因了。」
林優一邊听著他的話，手順著數據線的尾端模過去，適應了黑暗之後，他能漸漸看清房間里的輪廓，他正躺在類似手術台的地方，身體連滿各種線索，尾端是儀器的顯示屏，屏幕朝向舒讓，林優看不到。
「我能看到你的心理有一點問題，但是，我不能確定那是不是誘發病因。阿斯綜合癥，意識突然會喪失，若伴抽搐，數秒或1、2分鐘可恢復，持續時間長可致死。呼吸斷續，呈嘆息樣，隨後停止。按照熙原他的描述，我只能往這方面推斷。可是你看上去又那麼正常，看吶，現在連心率都趨于正常化。」舒讓嘆了一口氣。
「是的，我沒有任何問題。」林優平靜地看著他，半坐起來。
「所以，你是完美的。」舒讓低頭看著他，按著他的肩膀，阻止他的行動。
林優睜大了眼楮，費解地歪著頭。
舒讓的嘴角帶著冷笑，說出的話卻異常溫柔︰「你看上沒有那麼緊張了。這樣真好……你已經很累了，躺下休息一會兒，你靠在樹邊，這里陽光正好，溫度也適宜，風吹過的時候，你疲憊地睜不開眼楮。湖面的漣漪，波光粼粼，有老者在樹下垂釣。你的愛人在日暮下，為你蓋上薄毯……」
林優打了一個寒顫，胸膛還暴露在空氣中，不配合地說︰「醫生，我很冷。」
「真是……好麻煩。」舒讓拿起座位邊的毯子給林優。
「你看到了什麼？」
「湖水。」
躲進毯子里，林優的情緒好了很多，也開始回答一些問題。
舒讓開始催眠他，盡管舒讓一直說自己很不專業，但是林優開始犯困了，並且在他的聲音里逐漸放松下來。他真的很累，眼楮都快睜不開了。
「你看到什麼樣的湖水？」
「很溫暖的湖水。陽光，也是溫暖的。垂釣的人。」
「湖水里有什麼？」
「釣起的魚。」
「你的愛人就在岸邊，從車的後備箱拿出桶，去接魚，這是你們的晚餐。天黑了，你們要在這里過夜。篝火亮起了，也許他的廚藝會很好，你會吃到美味的烤魚。」
林優抱著毯子，心滿意足地笑了笑。顧靈均的廚藝當然是很好，烤魚會是個不錯的建議。篝火的溫度那樣溫暖……
「垂釣的人向你走近，他戴著黑色的風帽，看不清臉。愛人的樣子，也在火光之中模糊不清，湖中的水圈還在擴大，你知道有什麼東西上了岸……」
風帽下的臉，有著突起的眼楮，密布的血絲，張開嘴巴發不出聲音，聲帶被損壞了，脖子上橫著可怖的傷口，被絞殺的痕跡。篝火旁的人，穿著顧靈均的衣服，可那並不是顧靈均！他的臉，是那兩個死去的人之一！他身上全是傷口，切開的四肢，每一道都是復制的結果。水中漂浮起枉死的少年，放大的瞳孔，蒼白的臉，身上全是鮮血，在水中飄蕩開來。他的頭發像就像海藻散開，然後慢慢下沉，一直沉到湖底……
那一次一共死去了三個人。
「不要！」別走……
林優驚慌地追上去，可是身邊的兩個死人卻緊緊地壓住他的手腳，剜他的眼楮，咬他的血肉。
儀器被他打翻在地上，金屬落地的聲音，驚人的響動，動靜很大，就連顧靈均都听到了。
林優小聲地哭泣著，拼命地壓抑著，他從那個迷夢中醒了過來。他好怕顧靈均會有事，真的好怕，除了這個，他已經無所畏懼。
門外顧靈均听到了響動，喊人過來打開了房門，幾乎是沖了進來。
「顧少！」舒讓呵斥了一聲，但是顧靈均充耳不聞。
顧靈均抱起林優，心疼的不得了，擦去他臉上的眼淚，語無倫次地安慰著︰「沒事了，不要怕。」
「顧靈均……」林優失神地看著他，緊緊地回抱著他，勾著他的脖子，「你沒事真好。我真怕你會有事，會不認識我。他們挖我的眼楮，好可怕……」
「小傻瓜，別嚇自己，我一直在這里。」手從林優膝蓋下穿過，拔下他身上所有的線頭，「是我不好，我們回去了。」
舒讓抿著嘴唇，清秀的五官，努力壓制著怒氣︰「熙原，你不要妨礙我治療。」
林優躲在顧靈均懷里，不斷地發抖，什麼話都不說，拽著顧靈均的衣袖。
顧靈均低頭看著他，目光里的疼惜和溫柔溢于言表︰「我不忍心他這樣，他其實就是膽子有點小，像小孩子一樣。」
「就是因為像你這樣的家屬，才會耽誤治療。」舒讓不悅地轉開臉，不準備再廢話，下了逐客令。
走的時候，林優從顧靈均肩膀上抬起頭，背光的走廊，大片的落地窗戶。他的神色清晰可見，哭過的眼楮愈發幽深，漂亮得不像話，哪里還有辦分恐懼的模樣。他嘴角一揚，朝舒讓挑釁地笑了笑。
舒讓愣在原地。
被擺了一道呢，難怪催眠會這麼順利。舒讓皺起眉，靠在書桌邊，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這個林優，『他的內心潛伏著一個深淵，扔下巨石也發不出聲音』，就像艾莉絲•門羅的小說描述那樣，一個強大的對手，善于偽裝自己，就連剛才爆發出的恐懼也是偽裝。那該是多麼深沉的心機，才會算計到這樣的地步，連人的感情都算計進去，連顧靈均對他的不忍心都精密計算。
而顧靈均對此一無所知……舒讓擔憂地看著好友離開的背影，他正低頭安慰著他的小情人，在他心里，他的小情人是純潔到像天使一樣的人，干淨美好，溫順听話，他身上有著一切美好的品質，眼角發絲都是柔光。
舒醫生有點哀鳴，又有點壓抑的興奮，獵物越是狡猾，狩獵就越是有趣，更何況他是一個足夠強大的對手，強大到舒讓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對付。
******
******
回到酒店住處的林優，已經平靜下來。
「鼻涕蟲。」顧靈均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朝他搖搖頭，襯衫上全是林優的眼淚，還有冷汗，皺巴巴的。顧靈均打開衣櫥的門找衣服，換下了身上的襯衫。
「我沒有生病，以後也不看醫生。」林優從床上站起來，從後抱住顧靈均赤∣果的後背，悶悶不樂地說。
「好好，都是我不好。不看了，不看了。」顧靈均溫柔地回答，挑了一件衣服出來。
「我的顧靈均，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不會讓你有一點點事，我會保護你。我的狐狸，我一個人馴養的狐狸。
永遠天真，不諳世事的公子哥，我喜歡你這樣……林優把臉靠在顧靈均的後背，太子爺光∣果的後背線條有力又漂亮。林優低下頭，很輕地親了一下。
顧靈均身體一僵，被撩撥到不行。壓低了聲音問︰「怎麼個好法？」
林優的小腿纏上顧靈均的身體，修長的手指去解開他的皮帶和拉鏈，駕輕就熟。臉上微微有點泛紅，還是很羞澀，呼吸輕淺，眼楮都不知道該看哪里，不管做過多少次了，都是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某只很黑的。
其實真•天真的是太子爺。太子爺是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