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門外是顧靈均。
誰都沒有想到他會回來。
他到底不放心林優，他是那樣心軟的一個人。
不忍心林優受一點點委屈。懊悔自己不該就這麼負氣走掉,一路駕車狂飆的時候,頭腦卻漸漸冷靜下來。越想越不對勁,連忙調轉車頭。
而這個心軟的太子爺，現在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的小情人正強勢而冷漠地壓制著宋成睿,他們衣衫不整,呼吸凌亂,如果他不出現的話,他們現在應該已經……顧靈均不能繼續想下去，氣憤？悲哀？他說不清自己的情緒。捉奸在床——他的腦子里只有這四個字，如果之前還有什麼誤會的話，現在的這一幕,幾乎是坐實了罪名。
宋成睿仍舊風度地笑著，他有點好奇顧靈均會有什麼反應，至于林優，他已經猜到了，這個孩子那麼在乎顧靈均，現在肯定是連最基本的講話都講不出來。——林優就是這樣的人，性格殘缺，簡單到情緒都很好揣度。
顧靈均緩步走近的時候，宋成睿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他跟這位太子爺都是這個圈子里的最高，處于食物鏈的頂端，雖然不是什麼熟稔的人，但彼此都很清楚，這個事情一定會有一個結局。
但是出乎宋成睿的意料，顧靈均走過來，只是攔腰抱走了林優。
——你沒有讓我動手的必要。
宋成睿從中讀出了這位太子爺的輕蔑，看起來他並不是他想象中那麼軟弱的人，竟然是相當的沉得住氣。任何超出預料的事情，都會讓宋成睿覺得有趣。
所以，顧靈均抱起林優往外走的時候，宋成睿他沒有再插手。
宋成睿穿好衣服，在陽台點了支煙，听到隔壁房間一些斷斷續續的聲音。他一下子就認出了林優的聲音，壓抑的、帶著哭腔的嗚咽聲，細細軟軟的。宋成睿開始領教這位太子爺的手段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敢……」宋成睿掐斷了煙，一想到林優現在的處境，宋成睿的臉色就糟糕到了極點。
是在示威嗎，還是挑釁？
但是宋成睿這一次還是猜錯了。在顧靈均的感情觀里，兩個人的感情是不會因為第三個而破壞的，他不相信什麼第三者的存在，即便是有，也是因為內部維系的感情早就破裂。所以顧靈均沒有把宋成睿放在眼里，他氣的，他恨的，都只有林優！
房間里。
「你不是想要嗎？」失去理智的顧靈均粗暴地扯開林優的衣服，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你就這麼想在上面？」
林優胡亂地搖頭，不是他想的那樣的，不是的。他說不出話。
他弄疼林優了，大顆的眼淚掉下來，要是在平時他肯定心都亂了，他哪里舍得他掉眼淚？可是現在心里忽然產生一種疲憊的感覺，一個聲音響起︰「看，又來了。」
這眼淚讓顧靈均多少冷靜下來，縮在床上抽泣的林優，他都對他做了什麼？顧靈均跳下床，穿好了衣服準備離開。
好像知道他要走，林優攔住他面前，身上一件虛掩的襯衫，皮膚上青紫的痕跡已經開始泛出來了，他的皮膚太白，這種痕跡就尤為肆虐。他張了張嘴巴，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他的嘴唇紅腫，有幾處都被咬破了，說不出的墮落，但他自己從來不知道自己多麼吸引人犯罪。顧靈均心里的憤怒到了極致，這一身的痕跡可不是他弄出來的！他會讓那個人付出代價。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他怕自己會做出什麼恐怖的事情來。
「讓開，你憑什麼攔我。」顧靈均諷刺地看著他，「林優，你不覺得自己很髒嗎？」
在一瞬間，林優臉上毫無血色，幽深漂亮的眼楮沒有光彩，他像被抽空了所有力量。
顧靈均推開他，摔門走人。
林優被他大力推在一邊，靠著牆慢慢地滑落下來，然後怕冷似得抱住自己的膝蓋。長時間地保持著那個姿勢。他不是很明白顧靈均的話，他是真的不明白。
同一時間的陽台，宋成睿並不知道這里發生的一切，也不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夜深露重，他咳嗽起來，然後接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電話。
真是精彩的一個晚上，連你那邊都有動靜了嗎？宋成睿笑起來，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
『永遠不要認為我們可以逃避，我們的每下一步都決定著最後的結局，我們的腳步正在走向我們自己選定的終點』他想到了這句話，出自米蘭昆德拉的《認》，這是林優喜歡的書，所以宋成睿也會抽空看看。他們所處的圈子，涵養和學識是必要的，但到宋成睿這種身份，這些連談資都算不上，只是因為林優喜歡而已。
他沒有接那個電話，這個號碼打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意味著事情的發生。
事情的當事人，卻還在片場。
林優在下一天見到了她。
「宜州姐，你不舒服。」林優伸手扶著她，休息室里，溫度很適宜。
林宜州朝著他笑了笑，這個女人一向是愛笑，她笑起來的時候，總是讓人賞心悅目，而此刻，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好像是疲憊︰「昨天晚上沒有睡好。」
林優還想再說什麼，突然住口了，他看見顧靈均也到了片場，而顧靈均卻沒有把視線落到他身上。
他身上穿著黑色的襯衫，表情很冷漠。
昨天晚上，林優回到酒店住處的時候，顧靈均已經收拾東西走了。林優從來沒有這樣難受的經歷，好像剛才還在熱鬧的包廂，大家一起唱歌喝酒，下一刻他就被推了出來，摔倒在路邊，冰天雪地，他連一件御寒的衣服都來不及準備。望著空蕩蕩的套房，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顧靈均去了哪里，怎麼辦……他不要他了。
就像現在在片場，他也不會跟他說話，每當他想走近的時候，顧靈均身邊的人會不動聲色地攔下他。
——這是顧靈均默許的事情，否則這些人絕對不敢這麼做。
他是真的生氣了？再也不要他了嗎……
拍攝結束後，顧靈均又會很快地離開。林優認得顧靈均的一個手下，平常听顧靈均叫他「老黎」，很多事情全部都是由他負責的，是顧靈均的左右手。
「黎叔，他去哪里了，住在哪里？」林優問他。
這個面目慈祥，做事干練的中年人只是嘆了一口氣，搖頭說︰「林少，您不要為難我們這些做下人的。」
林優愣在原地，只能遠遠地看著顧靈均上了車，跟隨的工作人員關上了車門。他恢復了他二世祖的做派，星輝的少東家，陌生得讓人無法靠近。
黎叔也很快跟了上去。
『我離你很遠，我沒有什麼可以跟你說的。可是我就是在這里，而且我知道你在那里』
林優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以往只要他稍稍露出難過的表情，顧靈均就會耐著性子哄他，生怕他哪里不高興。事情的難度開始超出他預計的範疇，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里，顧靈均還是沒有任何原諒他的意思。
林優很少對一件事情感到絕望，他的性格里缺少這樣的情緒，他只是覺得心里很難受，特別的難受，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手惡狠狠地拽著他的心髒。
一邊的林宜州善解人意地倒了一杯茶給林優，盡管她看上去神色還是不那麼好︰「你們吵架了嗎？阿原他，不是一個蠻不講理的人，等過幾天他就氣消了。」
林優搖了搖頭，不會的，他能感覺到顧靈均有多生氣，生氣到不想再理他。而且，他嫌他髒，他沒有辦法……這樣的字眼，讓他渾身上下都刺痛起來。
林宜州拍了拍林優的肩膀，離得近，林優發現林宜州的氣色真的很差，有點像發燒，又有點像失眠，殫精竭慮。
「宜州姐，你沒事吧？你看上去不是很好，我可以陪你去醫院。」林優小聲地問，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林優關心的人的話，林宜州無疑要排在第一個。
林宜州溫婉地笑起來，很深的酒窩，她笑起來的樣子是最美的，她同樣很輕地回答他︰「我沒有事。只是……」她拖長了語調，笑容帶著母性的光輝，「我要當媽媽了……」
「當媽媽？」
「噓——這是一個秘密，亞優，你要幫我保密。寶寶還不到三個月，所以不顯懷。」初為人母的喜悅，沖淡了她身上那種難言的焦灼。
顧慎廷的孩子。林優想，他能給宜州姐什麼呢？一個已婚的男人，妻子美麗又家世 赫，孩子也很可愛。沒有兒子，可是現在不是封建社會了，不需要其他女人為他生一個兒子。
林優無言地注視著影後，她的肚子沒有任何懷孕的表現，但是林優知道，此刻已經有一個小生命在那里。無端的，他看著林宜州幸福滿足的樣子，他想到母親在岸上陰冷的笑。
「宜州姐，你會殺死你的孩子嗎？」林優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感情，但是他自己听到了發抖的聲音。
林宜州沒听明白，她以為自己听錯了，疑惑不解地看著林優。
「你會殺了他嗎？什麼樣的原因，才會讓你想要除去他呢？」林優又說了一遍。
影後認真地听著，她也許是順著自己的思路往下想了，她的理解多少有點偏頗︰「我不會的，不管多困難，不管什麼原因，我都不會放棄他的。我的孩子，我會用全部的愛去愛他。」
林優似乎松了一口氣，他沒再說話。
林宜州模了模林優額前的碎發，發自心底地寵愛這個半大的男孩︰「亞優，別為我擔心。我有時候甚至會想，他也許會是一個男孩子，說不定會跟你一樣漂亮。」
「男人，不用漂亮。」林優轉開臉。
那個時候他真的不知道林宜州會出事，他不知道那個孩子是那麼危險，也不知道顧慎廷在其中的角色。晚上王若塵的一個電話，讓林優把所有注意力轉移。
「小林優，我說你跟太子爺怎麼回事？他怎麼住回我們家里了？」胖子的聲音疑惑極了。
「他在家里？」林優著急地問。
這個家，指的是他們五個人的那套別墅。
「是啊，我和陽陽要去南市拍戲，我回去拿幾件衣服，居然發現太子爺住在那里。你們到底怎麼了，太子爺的臉色跟陰魂似得。」
「我知道了。」林優很快掛斷了電話，趕往靜西區的別墅。
作者有話要說︰引用的兩句，都是昆德拉的話。
最近在看《沙海》，想嘗試新的寫法。噗……吐血。並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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