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祺寒山已經相當寒冷了,大多數草木都已經枯萎,只有一些蒼勁的紅松還披著綠。
狄燃跟隨白景霏連夜從小路模到了白虎門的一個側門,「景霏,你看,果然被盯上了。」狄燃拉著白景霏藏在一塊岩石後面,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可以見到一個獸人正背對著他們的方向,看模樣估計是在方便。
「媽的,這鬼地方,冷得連尿都撒不出來。」正當獸人連連抱怨的時候,一陣如針刺般的銳痛從腦袋里忽然炸開,還沒來得及喊叫,便已經圓瞪著雙眼軟倒了下去。
突破獸王境後,狄燃的崢嶸掌火氣控制得越發精進了,已經能隨心所欲的掌握和壓縮體內的火氣,剛才他便是用最小的消耗只將一小團火氣彈入了獸人腦中,大腦無疑是身體中最脆弱的組織之一,沒有頭骨的保護就如同豆腐一般,只要一點點的火氣炸開足以瞬間致命,憑狄燃現在體內的火氣存量,用這種方法對付獸王境以下的修士,百八十人是綽綽有余的。
狄燃將人快速拖到了枯草叢中,上下模索了一番,果然,這人身上也帶著和鎮上跟蹤他們的獸人一樣的官府腰牌。
「看來里面都是豐澤國官府的人了,景霏,要進去嗎?」狄燃征求了下白景霏的意見,畢竟他這次是陪同白景霏過來的。
白景霏碧綠色的眸子深深望向百米外高高的護牆,青灰色的石磚上還有著那日留下的黑褐色血跡,如今那圍牆里已經再沒有白氏一族的人了,「我們進山,取回七星破鈞劍要緊。」
狄燃點點頭,現在他們是在豐澤國境內,如果對方真是官府的人,打草驚蛇難保會引來層出不窮的麻煩,只是兩人在黑夜的掩護下朝山中進發的時候,誰也沒注意到從死去的那個獸人耳中爬出了一小條手指長的青灰色小蛇,悄無聲息的竄入草叢跟在了他們身後。
天光大亮時,狄燃他們已經深入到祺寒山的月復地,並且已經攀上了其中一座山峰的頂端,隨著海拔的升高,自接近山頂處已經覆蓋著一層終年不化的冰雪,整個山頂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純粹的素白,空氣也變得十分清新,如洗練過的湛藍天空顯得格外高遠。
看著平坦毫無遮攔的山頂,狄燃疑惑的問道,「景霏,你曾說七星破鈞劍在寒洞湖底,這里也沒有洞穴啊。」
在狄燃想來,藏七星破鈞劍的地方應該和他曾經淬體的寒潭差不多,在某個天然洞穴中,可是這里視線實在太開闊了,想藏什麼根本不可能。
「這邊。」白景霏攀上了一塊位于山頂邊緣的岩石,背對著狄燃長身而立,山頂冷冽的勁風呼呼吹過,掀起那一襲飄飄白衣,與周圍寧靜的素白世界似乎融為了一體。
看得狄燃不禁心中一揪,感覺此時的白景霏似乎是另一個世界的人,那麼不真實,趕緊跑了過去,翻身攀上岩石,只是一眼,便瞬間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住了。
從這里看去,山頂下四面環山,竟抱著一汪如鏡般的湖水,湖水中映著藍天和周圍素白的山峰,沒有一絲波紋,顯得莊嚴而神聖,讓狄燃的身心一下子便平靜下來,仿佛得到了心靈的洗滌,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在這近千米的山巔,真的有一汪湖水,說是天池也不為過了。
看著寧靜如往昔的寒洞湖,想起曾經父親牽著他的手,也是站在這里,把七星破鈞劍的秘密講給他听,縱是淡漠如白景霏,此刻也不禁動容。
狄燃似乎看出了白景霏的心思,上前一步牽起白景霏的手,「景霏,你放心,我們肯定能殺了萬龍,為你的氏族報仇,等揪出乾合宮,滅了幕後黑手,我定會幫你重建白虎門,相信我!」
狄燃這番話倒不是說假的,從醒來那天起,他就在心里暗暗有了這個打算,論財力,他有百香閣的支持,手里又掌握著大量的功能香普,開山立派並非難事,只要白景霏願意,他會為他重建一個白虎門。
只是,白家的子嗣卻並不多了,嫡系僅留下白景霏一人,而分布在獸世大陸的其他旁支他並不算了解,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揪出乾合宮背後那個千方百計想尋到他的人,否則狄燃的心里也不會過得安穩。
听了狄燃的話,白景霏平靜的碧綠眸子閃過一絲笑意,如冰雪瞬間消融般的美好難以形容,櫻色的薄唇輕啟,淡淡的說了聲,「謝謝。」
第一次見到白景霏笑的狄燃,只能痴痴的呆立著,雖然這抹笑意連微笑都還算不上,但現在狄燃已經能明白周幽王為博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時的心情了,褒姒要換了是白景霏,他鐵定也英明不到哪兒去。
「喂,我說你們還撈不撈劍啊!」盤在狄燃脖子上的小狐狸不耐煩的張開眼楮,瞪了狄燃一眼,哼,真不明白有什麼可看的,此時他卻是忘了在曉青峰谷底救回狄燃的時候,白景霏的一個笑容,也足足讓他呆了好一會兒。
「咳,說得對,景霏,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把劍尋到再說吧。」狄燃尷尬的把扒著他脖子的邱慕璃抱了下來,「你告訴我位置,我下去撈。」
「你?」白景霏猶豫的看向狄燃,「這寒洞湖水盡是山巔的雪水所化,溫度比冰還要低上幾分,極為陰寒,你是火屬性的,恐怕難以承受,還是我來吧。」
說著,白景霏便解下佩劍,調出霸氣纏繞周身,只是走到湖邊的時候,突然有些遲疑的頓住了腳步,越是接近湖邊,便越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氣,手不自覺的撫上小月復。
「景霏,我來吧,我淬體的寒潭比這不知要冷上多少,你只告訴我位置就好。」狄燃溫熱的掌心拍在白景霏肩頭,讓他周身的寒冷驅散了不少。
沉默了下,白景霏終于點頭,指向湖心,「具體的我也不清楚,父親當年只是說,劍在湖心處,插在鎮湖石中。」
「好,湖心是吧。」狄燃把身上的百寶袋等物品交給邱慕璃和白景霏,「我先下去看看,你們小心點兒。」說完便縱身躍入湖中。
本來狄燃也是調動了紅色霸氣護住身體的,可才剛一入水,便如烙鐵掉進冰水中一般,呲喇一聲,一股白煙就破了防,並不是狄燃的霸氣太弱,而是這湖中的雪水積累了數百上千年,在山巔處吸納寒氣,再加上屬性相克,這才壓制住了狄燃。
而狄燃也不想浪費太多的霸氣對抗寒冷的湖水,索性調動火氣在經脈中運轉起來,這樣一來,到也堪堪能承受住。
寒洞湖水雖冰冷刺骨,但卻十分清澈純淨,靠著從湖面投射進來的陽光,狄燃能清楚看清湖底的情況,所幸湖並不大,也沒什麼怪獸守護,沒一會兒狄燃便來到了湖心處。
一把晶瑩得仿若透明般的細長寶劍,就這麼靜靜的插在湖心處一塊巨大的黑色岩石之中,若不是劍柄反射出的點點寒光,單憑這與湖水融為一體的劍身,還真是不容易找到。
狄燃上前一把握住了劍柄,用力之下,竟沒能將其抽出,而劍身受力後,竟像水草一般,在湖水中隨著狄燃撥亂的水流扭動起來,看上去輕飄飄的。
驚訝之余,狄燃雙手都握了上去,運氣霸氣猛力向外抽,無奈柔軟的劍身並不受力,這時,狄燃想起了柔拳中的心法,將勁氣灌注到了劍身之上,輕薄柔軟的劍身瞬間挺直,發出錚錚的鳴音,這次沒用多大力,只輕輕一抽,便把劍拔了出來。
蹲坐在岸上的小狐狸歪著腦袋,豎著耳朵一瞬不瞬的看著湖面,湖邊刺骨的冷風讓邱慕璃有些難耐,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看上去就像個火紅的毛球,「怎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看著平靜的湖面,剛才還偶爾能泛起一點兒波紋,現在卻是半天毫無動靜,白景霏也有些著急了,「璃兒,你在這守著,我下去看看。」
「這……」邱慕璃偷偷看了眼白景霏,「還是再等等吧,里面……挺冷的。」老實說,狄燃淬體的寒潭他見過,比這個湖還要冷上許多,所以狄燃下去他並不是太擔心,但對白景霏他可沒信心,萬一出事的話……
這還是從蒼玄宗一路上,邱慕璃第一次和白景霏主動說話,平時聒噪的小狐狸這幾日沉默的反常,也就偶爾和狄燃吐上兩句槽,對白景霏則是視而不見,白景霏雖然不太深諳人情世故,但也猜到了定是狄燃已經把那件事告訴了邱慕璃。
獸世大陸雌性可以和她人共侍一夫,雖然也有爭風吃醋的情況,但也不會特別反感,從古延續下來的族群意識會讓她們覺得本該如此,擁有越多的雌性伴侶,則說明雄性越強大,他們可以擁有更多繁衍血脈的機會。
但白景霏知道,雄性獸人的佔有欲幾乎是天生的,以一個家庭為單位,除非是親生父子,幾乎沒有兩個雄性共存的情況,這和獸群的組成很像,是以只要獸人成家,便會從原來的家庭中分離出去**生活,所以他並沒有怪邱慕璃,反而很理解他的感受。
正當白景霏還要說什麼的時候,周圍的山體突然劇烈搖晃了起來,並發出了轟轟的悶響,就連原本平靜的湖面也開始冒出了氣泡。
就在湖水仿若沸騰般翻滾起來的時候,一個黑色人影猛然彈出水面,狄燃周身紅色霸氣暴漲,足尖輕點湖面,直接踏水奔向了岸邊,「快走!」
邱慕璃嗖的一下躥上了狄燃的肩膀,用兩只爪子扒住了狄燃的衣襟,狄燃拉起白景霏頭也不回的就往山下跑,現在他的境界比白景霏高出許多,主動承下了白景霏一部分重量,這樣幾人行動會更加迅速。
隆隆的響聲不絕于耳,山體也在持續猛烈搖晃著,山頂的積雪和常年累積的冰層逐漸斷裂,合著大大小小的岩石一起滾落下來,要說以狄燃他們現在的修為一般的岩石還不足為懼,但要是被雪層埋住也很難月兌身。
眼看厚重的積雪如泥石流一般攜著被撞斷的松樹和岩石就快追了上來,狄燃忽然覺得自己的修為似乎太不夠看的了,本來這次境界飛升後的那點兒自信,也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顯得微不足道了,心境上竟有了一絲明悟。
「狄燃,前面五百米向左有個岩縫!」聚靈內涅落一聲疾呼喚回了狄燃的注意力,連想也沒想便拉著白景霏跑了過去。
五百米的距離對于狄燃他們來說只是一瞬,幾人便跳進了約五六米深的岩縫中,雪崩隨即而至,呼啦一下把岩縫頂部全都遮了起來,周圍一下子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嗯?什麼味兒?」剛一放松下來,嗅覺格外敏銳的狄燃便聞到一股淡淡的蓮香,香味兒雖然不大,但卻異常沉厚,「璃兒,用你的獸火照一下。」
邱慕璃砰的一下變回人形,指端燃起一簇橘紅色的獸火,由于長時間受狄燃火氣的影響,現在邱慕璃的獸火溫度也猛烈了不少,頓時驅散了岩縫中的寒氣。
三人所處的這個岩縫並不大,距離地面高五六米深,但中間的寬度卻只有一米多,兩邊則要更窄,狄燃借著火光側身擠進了一邊的岩縫,尋著香味模了過去,「璃兒,快,湊近些。」
邱慕璃聞言趕忙把燃著獸火的手伸了過來,並好奇的扒著頭,「發現什麼了?」
「唔,居然是雪蓮!」獸火下狄燃的眸子閃過如星子般的亮光,在狹窄的岩縫間,生著兩朵並蒂雪蓮!
雪蓮雖然名貴,既是珍貴的藥材,又可提取出難得的香精,但對狄燃來說,卻並不足以讓他這麼興奮,在之前的世界,甚至已經有人工培育出的雪蓮,價值已經大打折扣了。
讓他這麼激動的原因是,這兩朵並蒂雪蓮,並不像常見的如綻開的卷心菜般青白色的樣子,而是花形要小得多,層疊的花瓣十分肥厚,潔白得如玉一般,伸手探去周圍還泛著清冷的寒氣,這一切都和傳說中的千年雪蓮極為吻合,在這陰暗的岩縫中,居然見到了傳說中的聖物,讓狄燃怎麼能不激動?
「那是什麼?」邱慕璃顯然也看到了兩朵生在一起的潔白小花,雖然不認識,但看狄燃的樣子,顯然是相當稀罕的物件。
狄燃吞了吞口水,興奮的說道,「這是雪蓮花,野生的千年雪蓮,這趟祺寒山可真沒白來!」
「雪蓮?」白景霏聞言也湊上前去,碧綠的眸子看向小孩拳頭大小的蓮花,疑惑道,「雪蓮我曾見過不少,門內弟子經常會采來煉丹,但這兩朵卻很奇怪,真的是千年雪蓮?」
「應該是吧,總之是好東西!」狄燃小心的伸手把那兩朵並蒂的小花摘了下來,走到寬敞處,借著狐火仔細端詳。
「嘶,不好,這東西好像不易保存。」狄燃也是第一次親自采摘雪蓮,之前從別人那購得的也很新鮮,所以他便想也沒想就摘了下來,誰知這小花周身清冷的氣息從被摘下的那一刻起便逐漸消散,葉子也一點點的萎靡起來,很快就蔫掉了。
看著逐漸失去生氣的雪蓮,狄燃小心摘下一片,便牛嚼牡丹般的放進嘴里吃了起來,一股精純的清涼能量順著唾液緩緩流下,竟調動了隱藏在經脈中的霸氣主動運轉起來。
「咿呀,是靈藥!」正趴在狄燃聚靈內小憩的涅落猛然張開眼楮,迫不及待的催促道,「快,快吃了運轉修煉,你的境界沒準又可以提升了!」
「有這麼好?」要知道現在狄燃已經是獸王一層的境界了,每提升一級都是相當困難的,能讓他境界提升的東西,真可謂是聖物了。
「當然,快快,這種東西吸收了整個山脈的靈氣滋養,很難保存,快吃!」涅落不耐煩的揮舞著小拳頭催促道。
狄燃看向已經不如剛才瑩亮的花瓣,也馬上反應了過來,摘下幾片就放入嘴里,邊嚼邊把剩下的分給邱慕璃和白景霏,「快吃了,這東西對境界大有好處!」
「真的?!」邱慕璃一听,馬上接過狄燃手中的花瓣想也沒想的就塞進了嘴里,不過立刻咧嘴道,「啊,好苦啊!」
「璃兒別吐,咽下去後運轉功法,景霏?」狄燃把剩下的花瓣遞到了白景霏面前,白景霏稍猶豫了下,接過來,也吞了進去。
肥厚的花瓣中幾乎盡是汁水,合著津液吞下去後,邱慕璃和白景霏兩人立刻就感覺到了那股精純磅礡的能量,二人相視一眼,便馬上學著狄燃的樣子盤膝坐在岩縫中運起了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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