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不起……」鼻子里堵著兩大團藥棉的小男孩坐在醫療室的床上向身邊的男老師道歉。////
倉橋青燈的一臉鼻血已擦干淨,不過,原本潔白的襯衫前襟染上的血跡要洗起來恐怕會很麻煩。
「對不起!」守再次大聲道歉。
倉橋青燈退後了兩步︰「沒關系的,守君,看來灰原同學說的是真的,我不能離你太近。」
「啊……那個……」
「所以,這不關守君的事,因為是守君自己也無法控制的不是嗎?」倉橋青燈微笑著說。
他好像一點也沒怪罪自己的意思,也根本沒有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黃色的念頭。
如果是其他的大人,尤其是加隆大爺的話,他一定會嗷嗷叫著跳起來把自己揍一頓吧?
而如果是拉達曼提斯或米諾斯,就一定會祭出滔滔不絕的說教從早上說到晚上。
史昂大爺就更別提了,他是以上三者的綜合,並且全過程保持優雅的微笑,對于打小孩這種事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相比之下……
「青燈……真溫柔!」守揪著褲子,面癱著斬釘截鐵地說。
青燈轉頭來卻向一邊的女教師道歉︰「大木,真是不好意思,我這兩個學生給你添麻煩了。」
短發的女教師一改剛才的氣勢,滿臉嬌羞地說︰「哪里的話,是我不好意思才對,休息天還拉著你到我們學校……」
守敏銳地注意到這一點,他的耳朵支了起來。
青燈擺擺手︰「沒關系,以後還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打我電話,我們兩個加上出雲,可是被稱為‘紅門’的三劍客啊。」
紅門指的是東大的舊校門,曾在東京大地震中受到破壞,戰後修繕一新後更為氣派,現在則成為東大的代名詞了。
‘紅門’的三劍客啊……
守的腦袋里開始產生了豐富的聯想。比如青燈和眼前的女老師有這樣和那樣不可告人的關系等等等……再比如青燈和那個什麼出雲有這樣和那樣不可告人的關系等等等……
「情敵!是情敵啊!」守揪著褲子,面癱著斬釘截鐵地說。
柯南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喂喂,你想得太多啦!」
但是不滿的話語已經從守的嘴里說出來了︰「可惡,居然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這是朕的失策!可惡……要怎麼奪回來……」
柯南拍了守一記頭皮︰「不要自說自話地亂下定義!好歹听听別人說的話啊!」
「守君,你在說什麼?」客套完了的青燈問道。♀
「沒什麼,青燈老師。」語氣陽光歡快,絲毫听不出之前的陰暗感。
「呵呵……」柯南干笑了兩聲。
「那個,青燈老師為什麼會在這里呢?」守終于說到了重點。
「因為有些事啊。」青燈的回答卻和普通的大人一樣模稜兩可。
守有些失望︰「什麼事?」
「小孩子還是不要多知道比較好。」倉橋青燈岔開了話題,「現在天色也不早了,還是讓老師送你們回家吧。」
望望窗外,已是夕陽西斜。兩個小鬼只得恭順地跟著兩個老師往外走。////
之前沒有仔細注意到的東西,在離開的時候反而能夠發現了。比如學校的攝像頭安放的位置。
「大木……是大木老師對嗎?」柯南盡量用輕松的語氣和剛認識的女老師打招呼。
「啊啊,你就這麼叫我也沒關系,雖然不是和你們同一個學校的……」大木老師苦笑道。
「請問,學校里總共有幾個攝像頭可以拍到校門呢?」
女教師指指那個攝像頭的位置︰「能夠拍到校門的攝像頭只有那邊的一個,怎麼了?」
「不,沒什麼……」
只是有點在意攝像頭的位置而已,至于為什麼會在,柯南自己也說不清楚。
校門還是呈緊鎖的狀態。四個人站在門里等著開。
「唉……」大木老師嘆了口氣,「本來是不想從這里經過的,被攝像頭拍下來周一可讓我怎麼解釋呢?」
她邊嘀咕邊掏出鑰匙,打開校門。青燈與他們道別後就離開了。
目送著青燈的背影,守有些戀戀不舍。但那也沒辦法,他無法和青燈坐在一輛車里,送他們回家的只能是身邊的女教師。
「大木老師有鑰匙嗎?」柯南問。
「啊?哦,是啊,其實……」大木老師不好意思地說,「我媽媽是這所小學的教務主任,下個月她就要調任了,原本由她保管的備用鑰匙在確定出下一任教務主任之前就暫時由我來保管……啊,但是,現在這情況可該讓我怎麼跟她解釋呢?」
她立刻換了一張凶巴巴的面孔向兩個小孩訓話︰「你們兩個听好了!隨隨便便翻別人學校的鐵柵欄是不對的,這種行為和小偷沒什麼兩樣,你們明白嗎?!」
不過她估計錯誤,這兩個小孩中,有一個是嚇不倒的。
果然,守辯駁道︰「我們也是有要事在身,若不是情非得已,我們也不會翻柵欄。」
「你們能有什麼事?」
守想了想,最終決定保持沉默。因為在他眼中,周末沒什麼事跑進學校的老師比嫌犯還可疑。
他和柯南坐到大木老師的車里,保持著警惕的同時,他也深深了解應該和青燈的女性朋友保持友好。
車窗外的風景不斷從身邊往後閃過,有好一陣子,車里的人誰也沒說話。守決定打破這種僵硬的氣氛。
「大木……」守念著這個名字,然後與柯南說,「柯南君你看,我們在警局里認識的高木警官,他的同事叫大木警官,而光彥的記事本里有個帶木的男主角,現在又有個帶木的老師開車送我們回家。日本人是不是很喜歡木啊?」
「這個嘛……」柯南不太好回答。
然而大木老師卻接話了︰「你說的大木警官全名是大木正吾,個子很高,看上去四五十歲的樣子嗎?」
「啊,全名雖然不知道,但的確是個四五十歲的老頭。」
「其實那是我老爸。」
「哦……咦?!」似乎在預料之中,又在預料之外的感覺。
「好巧……」守和柯南在心里異口同聲。
大木老師繼續說道︰「听說最近出了個案子,他已經有好幾晚睡在警局了。好像昨天抓到了嫌疑人,電視里都播放了,大家都在說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的。」
「呃……」
守無法說,目前認定的犯罪嫌疑人其實是自己的熟人這種事——真是太丟臉了!
「不可原諒!」大木老師猛地一拍方向盤,守和柯南嚇了一跳。
「沒有什麼緣由,隨隨便便就殺害別人的生命——做出這種事的人怎麼能在五年里都還能活得好好的?!他怎麼不去死!」
大木老師的話和守之前的發言如出一轍。
「對不起,我有些激動了。」大木老師一邊開車一邊向後座的兩個小孩道歉,「我也想幫爸爸的忙,出了這種事……而且受害者還是我隔壁班的小孩。」
「哦……」守眯起眼楮。這麼聊聊天果然沒有壞處,或許還能得到更多的線索呢!
「所以才會把青燈找來。」大木老師說。
「青燈老師?」柯南不解。
「青燈他啊,從大學的時候就是個很厲害的家伙,他的眼楮能看到很多不一般的東西。我就想,說不定他可以看到警察也查不到的線索呢,所以就擅自把他帶進了學校……唉……本來是想繞過攝像頭的……」
聯想到大木老師之前的話,柯南不禁問︰「你不會也是和青燈老師翻牆進學校的吧?」
「這個嘛……」
柯南「呵呵」地干笑了兩聲。
這樣的大人,就在剛才還在氣勢洶洶地指責學生呀!
大木老師辯解道︰「沒有辦法呀,我也不僅是在幫老爸啊……」
「哦?」
「其實多年前此案的一位受害者,是我叔叔的朋友……」
「……」
「我叔叔比我爸爸小了十九歲,只比我大兩歲,據我爸爸說,是爺爺和女乃女乃‘哎呀,一個不小心’生下的孩子。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被家人認為是多余的,直到我上高中的時候,他還和我同一個學校呢。爺爺女乃女乃去世後,我老爸負擔了他的全部開支。小時候我是和他一起長大的,一定要叫他叔叔我反而有些不習慣,我可是一直把他當作哥哥的呢。」
說這些話的時候,大木老師的語氣听上去還是很愉快。
「叔叔的朋友出意外後,原本可以念更好的大學的他放棄了原本深造的機會,而是改為在米花市轉學進普通的大學,以方便照顧那個朋友……」
說到這里,之前的那點歡快立刻變為了某種沉重和壓抑。
「那個朋友活下來了嗎?」柯南問。
「是的,他是……四年前,數起割喉恐怖案件中唯一存活下來的人。」
大木老師的聲音有些不對勁了。她好像很不願意說這件往事,但又似乎因為壓抑了許久而不吐不快。
「是他?!」守和柯南對視了一眼。
那個警局沒有透露的活下來的受害者,與他有關聯的人就坐在自己前面呢!
「那麼,請問,」柯南激動地挺直身體,「您的那位朋友有留下過什麼線索嗎?或許我們可以助您一臂之力……所以能否把當年的事告訴給我們呢?」
「什麼線索也沒有!」大木老師冷冷地說,「他活下來了,可卻既不能動也不能說話……明明之前那麼優秀……現在的他,還不如就這麼死去呢……」
從反光鏡里無法看到大木老師的臉,但守可以感覺到,她應該正咬著唇,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為什麼大木老師會是這種反應呢?
守感覺到了什麼不同︰「老師,您在案發前也認識那位受害者的,對吧?」
「是……」大木老師艱難地回答,「其實……他是我的同班同學。」
于是,「你喜歡他吧?」這種話不用問出口了。
大木老師的汽車飛馳在米花市近郊的小道上,從右邊的車窗向外看去,恰好可以看到遠處前田小學的四層樓高教學樓,中間一大片則是隔著那塊公園整備地。
從遠處看來滿地垃圾的整備地,從近處看來更是一片狼藉。這塊空地很大,各種各樣的水泥管、鋼筋堆在瘋長的草叢中。听說原來這個地方是打算用來造大樓的,但不知什麼原因沒有建成,就改成建造公園了。
原本應該是片很美麗的原野,最後被人類糟蹋成這個樣子……
守不想看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景象,他收回了目光。
左側靠山,山的那邊就是海了。正是植被茂盛的時節,綠色的植物覆蓋了整座山脈,在烈日下依舊綻放著勃勃生機。
然而在滿眼的綠色中,似乎有一絲異樣。
前方,倚靠著山腳處,似乎有一抹粉色。再近一些的話,依稀可以辨認出來,那似乎是櫻花。
——這個季節,居然可以看到盛放的櫻花!
「櫻花……」守驚訝地探著腦袋往前看。
柯南君比守更驚訝︰「騙人的吧,這個季節怎麼可能會還有櫻花開著?!」
大木老師卻顯得很淡然︰「是真的,這一樹櫻花是只有夏季才會開放的。四年前,我也不相信有這種事,但是,這樹櫻花開了四年,我也就習慣了。」
汽車的速度放慢,他們能夠看清楚了,這株垂枝櫻是種在一家療養院里的,因其樹冠過大,遠遠就能看到。而且還有不少枝條垂在了圍牆外
「藤澤君就住在這里面,」大木老師的聲音變得溫柔了,「我想……我想……藤澤君一定是想借用這樹櫻花看清楚世界,在自己受害的季節找到凶手……」
「藤澤君……就是那位存活的受害者嗎?」柯南問。
「我好像失言了。」大木老師握住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老爸明明禁止我透露案件相關人的。可我還是忍不住會說……畢竟,藤澤君是我在高中時唯一暗戀過的男生了……」
暗戀啊……
守似乎能理解這種心情。
「沒關系,大木小姐,我們什麼都沒听到。」守說。
「謝謝。」
花在看這個世界嗎?
好像是這麼回事呢,綻放的花朵里若盛放著人類的靈魂的話,即便軀體無法行動,也能倚靠生命旺盛的花來感受身邊的一切了。
風吹來,垂在圍牆外的櫻花枝條隨風擺了擺,似乎正指著對面。
教學樓里,那個少年指向的方向……
守猛地回過頭,車窗外大片的整備地還是那麼邋遢。
但現在不一樣了。
就在剛才,那個少年再一次出現了,就在櫻花樹下。他的身軀單薄得幾乎透明,倚靠著圍牆,那雙沒有神采的雙眸帶著悲戚……
然後,他抬起手,指向了那片公園整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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