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艾教授來說,首要的還不是弄清洗嬰兒子的生父是誰,而是洗嬰本人的生父是誰?要說服洗嬰接受dna鑒定怕是有一定的困難,主要的是她對具體的那個父親有了很深感情,這感情是在長期的生活實踐中形成的。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舒愨鵡父女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父親在外人的心中是個狠人,在家中卻是位慈父。看來這個問題必須同洗嬰的生母對話。
大鼻子摩爾根啊,你的基因學說給世界上帶來福音還是糾纏?
艾教授臨走前的一天,倒是沈嵐主動找到客人︰「艾教授,我妹妹從上海來電話,告知我你們那里的公安來上海找我,問及我關于同毋士禾的什麼情況,以及她同我丈夫的關系。我想是否同我丈夫的案子有關呢?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說什麼好呢?兩個男人為了我,那時候鬧得很僵。在農村插隊的時候,我一個外地女知青沒有依靠,被限制在那個村莊。說實話我的心里是希望同毋士禾在一起,他是附近城市知青,有文化,我也不希望永遠呆在農村。他家庭也喜歡我。另一個是本地農民,舅舅是公社副書記,要我明確拒絕很難,我沒法公開選擇。毋士禾的那份悔過書是被迫寫的。後來我丈夫不明不白死了,我從沒有懷疑是毋士禾。」
「听毋士禾說,後來你丈夫不斷找毋士禾借錢,其實是有借不還的。毋士禾是有些意見的,以為他是用那份所謂悔過書要挾他,但據毋士禾說,他盡管討厭你丈夫,但是壓根兒沒有想到要傷害他。」
「我丈夫一次次找毋士禾借錢,這我不知道,但你這一說,我信。因為我丈夫有個不好的習慣,喜歡賭錢,有時候還去娛樂場所,同他當公社副書記那個舅舅的一樣,可他舅舅是書記是干部,有條件吃喝嫖賭,你一個農民,再游手好閑,有好結果嗎?他生前我不知勸過他多少次,就是惡習難改。我命不好,趕上上初中時就下放農村,又沒遇上個好男人。但是平心而論,我丈夫對女兒沒話講,**歲外出時還讓騎在脖子上。」
「我唐突問一個問題︰毋士禾認為洗嬰是她的女兒?我這次來就是受毋士禾委托,他希望弄清楚這個問題。他的這種心情可以理解,一則,他莫名其妙陷入一場官司,勾起了他當年一段情事。正好他在我家看到了洗嬰的照片,同毋士禾的年輕時的小妹模樣幾乎一樣。二則,他至今沒有孩子,而人已快離開中年,雖然忙活半輩子積累不少財富,但他本人也不像那些個愛折騰的豪富,去不斷找年輕的女人,忙著離婚再結婚。」
沈嵐好一會低著頭沒說話,艾教授感到問題提的卻有些令人尷尬。
沈嵐慢慢抬起頭,眼是濕濕的︰「這怎麼說呢?我們的第二個孩子是兒子,是抱養的,那是洗嬰四歲的時候,洗嬰父親一天凌晨外出,從路邊撿來的生下不久的男孩,我們當寶貝收養了。這以後我就沒有再生育。」沈嵐掏出手絹擦拭著眼角,「可是有必要弄清洗嬰的父親是誰嗎?弄清洗嬰不是他父親的,死鬼在地下能安心嗎?」
「我已經同洗嬰說了這件事。我理解你們的為難,但是希望你們再考慮。」艾椿心里也有矛盾,受人之托總想把事情辦好,但是這給別人出了難題。這世上有的事情需要弄清楚,有的事情必須擱置,有的事情以胡涂為好,有的事情最好掩蓋。
艾教授沒想到來德國以後,又受到洗嬰丈夫的一個委托,弄清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的生父是誰,這也很棘手。洗嬰現在的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丈夫今後能否恢復行走?毋士禾又提出親子鑒定,再插一杠子去問其兒子的生父是誰,這不是給人心里添亂?但是現在不當面談,回國以後更不方便說了。
離開德國的前夜,洗嬰的女兒已經同外婆睡著了,為了女兒能休息好,沈嵐是全程照應外孫女,這是中國的傳統親情情結,養育兒女是理所應當,兒女的兒女還要去照應,也是理所應當。這種中國式親情,中國人的基因里一定包含濃濃的「情」。
在德國,可不像中國人對第三代那樣關注。老人沒有理所當然撫養孫輩的觀念。當然洗嬰的丈夫及其老母親也很為中國的這種親情所感動。如無特殊情況,洗嬰照例是每天抽時間去問候婆婆,陪著丈夫。
因為第二天艾教授要回國,洗嬰待母親和孩子們安睡後,便同艾教授在客廳說話。洗嬰拿出一個大信封︰「艾老師,這是我小姑給你拍的照片,做個紀念吧。綠娣說你是個很可愛的人,我這位小姑可是很率真的姑娘。她說以後到中國工作,要找一個中國男友呢。假如哪個中國男孩真的娶了我家綠娣那可是幸福,綠娣很重感情,重然諾,重操守。」
「先前在國內我介紹給你讀過國內作家季羨林的散文,季羨林這個人留學德國十年,結識了一位德國
姑娘,為他的論文打字,伴他度過一個個異國曾經孤獨的日子,兩人相愛了,但是出身于孔老夫子身邊的山東人季羨林,不想傷害他的雖無多少感情的沒文化的糟糠妻,終究沒有把她的德國戀人帶回中國。但是無疑他很傷害了有感情的有文化的德國姑娘。據說這位德國姑娘後來每年都給季羨林寄一雙襪子,但她沒有再嫁是事實。這個故事,使我對德國女人的認識有了定勢︰很執著。」
「大多數德國人很執著。我那位的執著我是領教了。不久前,他大概受了上帝的啟示,認為應該找到我們兒子的生父,不止一次的說服我。他說以後孩子長大了,如果問起這個問題怎麼辦?應該讓孩子了解誰是他的生身父親。」
艾椿正翻閱著一張張照片,照的都確實很好,對光影的處理很到位。听得洗嬰主動說起這個令他感到棘手的問題,便抬頭望著洗嬰︰
「你丈夫的考量有一定道理。」
「艾老師,關于我兒子的血緣,我當然很清楚,我不是《媽媽咪》中的要結婚的女孩母親,弄不清楚女兒的生父是誰,在女兒的婚慶日里,把她的幾位情人都請到婚禮現場,確定誰是女兒的父親。」洗嬰沉思片刻,「這事以後我回國時會設法解決的,這是對女兒負責吧。今晚你早點睡,明天我讓綠娣叫醒你,由她送你到機場。」洗嬰從照片中檢出一張拍攝白瑯油畫《詠鄉樓》的一張照片,「艾老師,這張照片我挺喜歡,給我吧!」
「喜歡哪張你拿哪張,綠娣把底片給了我,我回去可以再洗的。」艾椿想這一定是洗嬰思念故鄉的原因,白瑯的風景油畫中有許多中國元素。
晚上近十一點,綠娣來艾教授房間,她知道遠方的中國客人有晚睡的習慣。見他正在看電視,她便將頻道撥到rtl,這是一家德國的著名私人電視台。正在播放真人秀節目,一個人正在池內游泳,池內是臭魚爛蝦和死蛇以及外形丑劣的蠕動物。
「這種真人秀,在我們中國不會播放。」
「這位游泳的人,是我國的影星。這類低檔次的真人秀,在公法電視台是沒有的。私人電視台中也有檔次比較高的真人秀。你來德國不容易,讓你多方面了解德國。」綠娣把頻道轉向公法電視台,正在播放一位從希特勒集中營活著出來的老人控訴德國法西斯的罪行。
「你們德國的政治家和人民,對希特勒的侵略戰爭罪行能堅持嚴肅的批判,這是很可貴的,這能增加你們國家的信譽,但是日本就不是這樣的,島國的狹隘心理。」
十一點半,綠娣要艾教授休息,她要他放心睡,她會來叫醒他的。真是位體貼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綠娣,能不能給我奏一闕愛克萊斯勒的愛的喜悅?」
「奏別的吧。」綠娣的縴長手指尖流出非常柔和的旋律。
「這是什麼曲目?」艾椿問。
放好小提琴後,綠娣笑著回答︰「黃昏之戀。」
「很美的旋律。」
「你有睡前听音樂的習慣?」
「沒有。只是想到了兩句詩︰勸君再奏琵琶曲,西出陽關無故人。」
「洗嬰嫂子教兒子背唐詩,有兩句是︰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艾椿笑說︰「前一句是我的,後一句才是唐詩。唐詩你喜歡?」
「艾,你就是唐詩啊。睡吧,晚安!」
「唐詩」在唐詩的意境中安然入睡。
早晨艾教授醒的很早,人老了,常常是一忽覺就醒。綠娣已經將早餐弄好,牛女乃加果醬面包。吃晚飯後,沈嵐也抱著睡醒的女兒抱出來,幾個月的中血緣合璧的女嬰很可愛。沈嵐交給艾椿一個厚厚的信封,因為要趕時間去機場,也不便拆閱,順手放到背包里,沈嵐幫著拉上拉鏈
剛出院門,踫到一位五十多歲的男人,正從家中推出一輛「雅特」自行車,他向綠娣友好的打招呼,用德語交談了幾句,然後又友好的向艾教授點了下頭,用生硬的中國話說︰「歡迎您!」然後熟練地上了自行車。
艾教授對綠娣說︰「是你的鄰居吧,他已經同我打過招呼。」
「他是我們科隆市長,我們做鄰居已經好幾年。他去過你們中國推介科隆,跟我洗嬰嫂子學過中文。」
「市長騎自行車上班?」
「是的,有時坐公務車,不過他喜歡騎自行車,我們科隆的國際自行車年展,規模是很大的。」
「你們德國騎自行車的人不比我們中國少。」
「大家已經認識到汽車的尾氣很污染空氣,騎車是低碳生活,還能鍛煉身體。」
「你們市長的住房很大吧?」
「同我家差不多的,沒有選為市長之前我們就是鄰居。」
艾椿想科隆市相當與中國的地級市吧,中國的地級市長住房許多是遠勝平民的住房,其面積和氣派不是平民住宅能夠比肩的。而且房產何止是一處?听柳留梅說,小琴老師的警官男人去內蒙一個盟辦事,這個盟的書記住地有數百平米,原來是警察的一個訓練部門,因為風景好空氣好,就被他佔用,真是個土皇帝。小琴的警官丈夫還是比較正派的人,提起**也頗為憂心。他應該是三三率中堅定分子,而那位盟書記屬于**分子,**分子的命運不是受到懲辦就是漏網之魚,相比較,還是漏網的貪腐分子多,因為中國反腐是自上而下,而不是強力的自下而上,人民對于貪腐官吏基本上束手無策。中國的法治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見艾教授在沉思,綠娣便發動車子去機場。
路上沒遇到什麼大的堵車,小的堵車是難免。中國人遇到堵車,開車的和坐車的都比較急,可是德國人往往顯得悠然,似乎堵車是行車的一部分。
「上機前,倒是綠娣同艾椿生出依依惜別的樣子,眼楮有些濕潤。這位金發碧眼的美麗姑娘擔負著接機送行、導游、陪看電影等,使得艾教授在異國的幾天過的燦爛多姿。
艾教授看到綠娣眼圈發黑︰「綠娣,這幾天你累了,一定很疲勞。」
「艾,為什麼人間不愉快的事往往聚在一起?您的離開已經使我難受,還有我崇拜的恩克,他可能有什麼事想不開臥軌被火車撞死了,太讓人震驚。」
平時喜歡足球,並偶爾參與足彩游戲的艾椿,自然知道恩克是誰,他是德國國家隊著名門將。足球在德國的分量很重。
「有關權威方面認為恩克患了抑郁癥,我很懷疑這種說法。也許我們德國人過于追求完美,而事實上生活並不完美,知道這一點可能很重要,人應該適應世界的和自身的不完美,才不至于失望悲觀。」綠娣語調沉郁。
「綠娣,你說的很重要。可是弄懂生活的不完美和人自身的不可避免的缺陷被許多人忽視,結果是對自己期望過高,都想成為達人甚至超人或聖人,于是產生許多的苦惱,積累多了,往往產生抑郁。承認我們是凡人,並沒有什麼不好。拼命宣揚超人牛人,害人害己。公民社會中,不過分崇拜所謂聖人、超人,應該多多表彰善良的兢兢業業干事的凡人,凡人共同治理社會,比什麼聖人偉人治理社會,亂子要少得多。」
「艾,我愛你!」她沒有用「您」,她緊緊擁著艾教授,飽滿的乳胸像兩團火炙著凡人艾椿。她哭了。人種不同,女人的眼淚都是滾燙的的。
艾教授為了緩和惜別氣氛,笑著說︰「綠娣,你的漢語說的很不錯,希望你來中國參加漢語橋的競賽。」
「艾,你就是橋,溝通了中德兩個家庭中一老一少的彩虹橋。時間短短幾天,不知你在我們這地方生活是否滿意,我們感到給您的愛不多。」綠娣的詩意表達,令艾教授心內唏噓不已。
「我被您們的真誠和愛所包圍,我的老骨頭沒你們愛的發酥了。」
綠娣笑了,笑的很美。
在飛機上艾教授依然沒有平靜,昏昏然。直到飛機進入國境,艾椿方才有些清醒。去廁所方便後,又刷牙洗臉。感到餓了,吃了綠娣給帶的甜醬面包,因為她見這個中國老頭很愛吃德國甜面包,便給捎上一袋。睡了,吃了,整個兒的人突顯精神,俯視祖國山川,覺得分外壯麗。人的審美同物質和精神真是息息相關。假如你餓了疲憊了病了,再好的美景怕也打動不了你啊,能不能賞識天地山河,也是衡量是否健康的標志呢。
回到家的第二天,吃過早飯,方才把沈嵐給的厚厚的信封取出。見里面有四百歐元。一歐元相當人民幣近八元,艾教授感到燙手。洗嬰現在丈夫受傷,她的美容店無法營業,收入肯定少了許多,但這是她一番心意。
毋士禾真是消息靈通,還沒有來得及看信封內的其他,他的司機就來接艾教授過去。
 
毋士禾瘦了,人的精神營養是心安,否則有再好的物質營養也難心寬體胖。而且臉上好像被人抓了兩道痕跡,他見艾教授眼中的疑問,搖搖頭說︰「老婆的病又犯了,見人又抓又打。」
「上回我對你說過,這精神毛病,盡量不要送精神病院,你盡可能同她多交談,關心她。當然要注意你的安全。」艾椿說,「本來我就要打電話給你的,你怎麼知道我到家?昨天上午十點到家的,行李一放倒頭便睡,一直睡到今天早晨四點。」艾椿接過毋士禾遞上的一杯茶。
「我知道你們老年人的習慣,從外面回來一般是直奔到家。我根據簽證日期,估計老師昨天能到家,讓你好好休息一晚。上午對司機說,看看艾教授回來沒有。到的話,我得接風。」
「情況如何?」艾教授直奔主題,他關心的是毋士禾的官司。
「咬我的人說,是我指使去修理姓洗的,他的證據就是我那份涂鴉‘得教訓教訓他’,我承認那字體可能是我的,但我確實沒有指使他去整姓洗的。要整的話我早整了,那時洗某人羞辱我後,沈嵐求我不要報復,她知道我也有幾個貼心的哥們。我答應沈嵐不報復的。我想沈嵐會清楚這件事。至于他以後找我一次次所謂借錢,有借無還,我也確實是討厭他無懶,但是也只僅僅是討厭。」
「沒有別的新情況?」
「因為死了人,我又成了可能的嫌疑人,但證據又不能立,還在拖著。國外的生意也只能暫時放著。」這時公司秘書來找,毋士禾出去了。
艾椿掏出沈嵐給的信,看里面還有什麼。抽出一看是一張紙,上面寫的標題是︰「我所了解的毋士禾以及他同洗干的矛盾》」︰
「我同毋士禾是在我下放的農村認識的,在一個生產大隊,他是附近城里下放的知青。我們後來產生了感情,他家里父母對我也很好。問題是本村一位青年洗干纏上了我,因為可能是洗干的一位舅父在人民公社當干部,這在農村就認為很有背景,有依仗,洗干使用強制的近乎無賴的手段逼迫我同她結婚。那時我在農村已經下放了六年多,不少知青利用關系不斷進城當工人或者回城。我家是上海平民,無法把我弄進城。這時毋士禾已經回城當工人,他也為我設法進本地城鎮,但是沒有成功,在這種情況下我勉強同意同洗干結婚,但是直到我結婚時,我還是同毋士禾有感情往來的。這中間,毋士禾因為有次喝了酒,醉倒在我的農村小屋內,被洗干暴打一頓,被迫寫下《悔過書》。我擔心冤冤相報,祈求毋士禾不要報復,他答應了我,事實上,據我同毋士禾的相處幾年中,還是比較解毋士禾,他這個人為人比較寬厚,不是心狠手辣的人,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印象。
我丈夫的死,一方面他自己可能有一定責任,他脾氣急躁,在本村也算是一霸。至于是否是毋士禾的報復,我以為幾乎沒有這種可能性。因為自從那次鬧《悔過書》事件後,他們之間可能再無往來,也就不會有什麼沖突。我擔心洗干他用《悔過書》再要挾鬧事,所以我一直藏著《悔過書》。我沒有銷毀的原因,是我覺得我們對不起毋士禾,一直想把《悔過書》還給本人,心事有個了結。後來我將《悔過書》放在艾椿教授那里,因為他是我女兒洗嬰的恩人,也是毋士禾的老師,由艾教授適當時候交還毋士禾。
感謝蒼天,我丈夫傷亡的凶手終于歸案了,听說公安到上海找我,要我寫一下毋士禾同我、同洗干的關系,我如實寫出,交給來德國旅游的艾椿教授。」
看完這份手寫的材料,以及後面的簽字,還按了指印,看得出沈嵐寫得很認真,很當回事。這時在風雨過後了很長時間的平靜敘述,比較實事求是。歷史是要隔了長時間後方能客觀寫出。
一會毋士禾回來,艾教授想,這份材料無機密性可言,便遞給了毋士禾。不想毋士禾看了激動不已,甚至眼圈紅紅的。這份材料實際上給處于官司中的毋士禾提供了支持。
「老師,現在回想,其實我對不起沈嵐。當時我確實通過我爸的關系為沈嵐的進城做了一些疏通,但還是沒有用大力氣。我父親說,農村那個痞子纏著她,要是他以後進城來鬧怎麼辦?這個情仇可是了不得的。當沈嵐被迫結婚後,她就再也沒有同我聯系。以後她丈夫洗干找我借錢,基本上我會滿足他,幾百上千的給,我以為他家庭有困難,還是沖著沈嵐的份上借給洗干的。現在看來,洗干找我一次次借錢,沈嵐是不知情的。」
「士禾,你的要求,我先後同沈嵐母女說了,沒有絕對的否認,但也沒有說同意做nda。但是,沈嵐這份材料透露了她結婚前你們還有感情往來,是否暗示著一種信息?因此你不用急。只是老朽這
次德國之行沒有完成任務。」
「老師,除了您,沒有人能做這樣深入的溝通。我明白老師你在別人落難時,毫不猶豫的盡力援手,才有洗嬰這一家對你的信任。」
「也並非是幫助人,信教的父母從小教我要樂于助人,積善積德,那時不明白這道理。後來長大了,慢慢明白有道理。看得多了,一些在世做過錯事甚至犯罪的人,叫‘作業’吧,遲早自己或家人後人受到不幸遭災,說報應也行。我有一位友人,本市的一位名人,妻子是農村的,很樸實,用勞動所得供他上大學,大學畢業後他甩了妻子,另娶名門。前妻有一女一兒,兒子很有出息,很孝順父母,而且對父親的後妻也很孝順的。沒有想到他這唯一的兒子中年出了車禍死了,晚年喪子,他一下精神垮了。我這樣說,並非宣揚報應,但是我總覺得業報有某種關聯。」
「老師,我明白一些道理了,這回我又支助十名貧困生到他們大學畢業。」
「你的商界朋友苟經理,寫了一本十多萬字的《懺悔真言》,不知道他能否示人?我看了一遍。其中寫到他的父親是個善人,他說如果不是他的父親積德,他可能在上回的遇刺中死去;而他的被刺,是他自己錯誤的業報。他這樣看待問題,當然是基于宗教信仰。有宗教信仰的自由,可以信也可以不信。梁啟超是信的,他是有神論者,他生前一再的對他的孩子們諄諄教導,為人要有善心,不能惡意待人,善惡都有回報。十七世紀大名人法國思想家帕斯卡爾,以博弈原理來求證︰人應該不容置疑的把寶壓在神的存在一邊。敬畏天地敬畏神明,會使你的靈魂得到安寧。」艾教授動輒擺出教書匠的說教,自己也笑了起來。但是毋士禾顯然听得很認真。
「老師,你講得好。」毋士禾如有所思的說,「這一陣我在思考,我的生意是上去了,雖然拼得很苦,但是在中國搞民營經營,如果沒有官場靠山,誰個不是吃了許多苦的呢。但付出了總算有回報,經營是基本穩定了。至于我的愛情家庭所有付出,但是很糟,很不如意。初戀就是很苦,失敗了。假如我的初戀情人沈嵐能同我在一起,我相信情況要好得多。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後來遇到的戀人,相處時覺得還可以,可是結婚後她人就整個兒變了,自私、暴躁、狹隘。生個孩子還是個智力很不健全的可憐人。就這家庭已經使我成了不幸的人,我曾經抱怨命運。現在看來我得重新思考。」
「不要抱怨你的妻子,她也可能是你的減災器。有她給你制造一些麻煩,你或許就不會有其它方面更多的麻煩了。至于你攤上個可憐的兒子,這不是你一家的遭遇。日本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大江健三郎,他夫妻有個嚴重認知癥的兒子,他說這是上帝對他的恩賜,沒有抱怨,悉心照應他們的兒子,擔心的是他們死後,兒子的生活。他說兒子給了他許多,他感謝兒子。」
毋士禾似懂非懂的點了下頭︰「老師,我還是要請你幫我弄清洗嬰的血緣。因為,我想去德國生活,在歐洲德國是個管理的比較好的社會,市場的潛規則遠沒有我們這里多。當然,洗嬰即使不是我的女兒,我也能申請去德國,但是洗嬰是我的女兒不是更好嗎?而且我越想越覺得洗嬰是我們毋家的血統,他的長相太像我年輕的小妹。」
「你覺得中國以後社會的管理能好起來嗎?」
「我給你講個最近一件真事,我公司一位辦事員的姥姥,年近六十,有病,無收入。能夠吃低保,公司一位辦事員去社區給姥姥辦低保,社區主任是位二十多歲年輕小伙子,他爸申請材料收了下來。說要研究,公司一位辦事員留下電話走了,可是半個月過去,沒有回音。公司一位辦事員又去了,這時候見社區主任在同一個人說話,桌上是一沓錢,一會社區主任從桌上隨便拿出半張紙,用圓珠筆寫下︰收到夜市燒烤攤交來管理費八千元。我們的辦事員見桌上有個空信封,就在上面寫︰主任,我姥姥低保的申請研究了沒有?夜市燒烤攤的人走後,我們的辦事員便將信封交給社區主任,但見這位年輕主任把一沓錢塞進自己的挎包後,看了一眼我們的辦事員,便一手拿起信封,另一手在信封里不斷掏著。掏個什麼呢?主任又看了一眼我們的辦事員,便立即起身背起挎包,目中無人的走出辦公室。我們的辦事員,回去想了半天,方才明白,這位社區主任是在掏信封內有多少錢,一模啥都沒有,就生氣走了,太露骨了,真是赤*luo*luo的貪腐啊。這樣的人盤踞在基層能行嗎?你又無法用選舉攆他下台。」
艾教授想,這基層社區頭兒,為什麼不能用直接選舉產生呢?在中國選舉在許多地方也許是應景而已,但是這種應景,艾椿自己也久已沒有榮幸參與了,至少十年自己沒有拿到什麼選票。
「深圳一個社區小主任,听說有上億的貪腐。四川北川一位社區主
任,是個中年婦女,5。12大地震時女兒和外孫女以及三、四、五妹遇難,經歷生死大劫後,照理說對人生很明白了吧,然而她利用村官職權,制造假材料,騙取兩套安置房,成了囚犯。這基層的**蔓延,如果不能有效遏制的話,會從根本上使社會有一天陷入亂局。」毋士禾說,「我搞民營企業,嘗盡了各級官僚的盤剝。現在又莫名奇妙陷入一場官司,判我刑的可能不大,出點血是難免的。這是我要移居德國的主要原因。」毋士禾將手中的沈嵐寫的材料交給艾教授,「對沈嵐這份證言,我是很感激她的,也很感謝老師,你這麼大年齡出趟國很辛苦啊。」
「士禾,我感謝你,你讓我這只井底蛙見了世面。」艾椿這麼說是發自內心。自古以來,我國因為佛教流行,宣傳西方有所謂極樂世界。現在看來,這世界的西方,自有其人類文明的好東西在,自然西方也並非好的不得了。問題是我們很長一個時期拒絕學習西方的有關人類文明,比如說德國的社會管理社會誠信,對**的有效遏制制度等,就是人類文明的體現。
在毋士禾那里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後,艾教授便回家。多天沒有打開電腦了。不知出于什麼心理,他首先看下有沒有女弟子轉來的東西。他同柳留梅已經沒有直接的文字往來,只是轉發一些東西。果然轉發來的「杜憲」說鬼赫然在目。他便悠閑地讀著《說鬼之五》,杜憲的鬼一點也不恐怖,雖然鬼也同人一樣,善的惡的不善不惡等等,多種多樣。而杜憲筆下的鬼,沒有惡鬼,而且不完全是狹義的鬼,是人神靈異的混合物。且看《說鬼之五》︰
我同老館長去參加殯儀館跨省館際間的館務交流會,我同老館長兩人參加。老館長真是老了,在殯儀館干了大半輩子,年齡也接近退休,不過他的經歷很豐富,一路上天地神擺不完。交流會召開的部分經費是一家民營企業贊助的。會議期間那位民營企業家同大家見了面,她是位女人,在會上做了簡短的講話。她說︰「我的生命中有兩位重要的人,一位是我的女乃女乃,上世紀中期大饑荒時期,女乃女乃帶著我的父親外出逃荒要飯,不幸女乃女乃客死在外,所幸遇到一位好人,他是一名火化工,那時候,因為大饑餓,倒在外邊的饑民不是個別,大多草草埋掉。女乃女乃得以火化,而且保存了骨灰。這位火化工好人,還在艱難的時期,省下口糧養活我父親一年,後來恩人把我父親和女乃女乃的骨灰盒送回原籍。
另一位是師太。我出生以後,日夜啼哭不止,找醫生找巫婆都無濟于事。我滿月那天,父母辦了滿月酒。這時外面來了位四十多歲的師太,她一身素服,慈祥莊嚴,我父親立即熱情款待她。我們一家對化緣的僧尼都有關照,為什麼呢?
據我父親的記憶,恩人還在荒野遇到一位倒在路邊的年邁的道姑,也是我家的恩人火化了這位老道姑,保留了骨灰。不久來了位年輕的道姑,說那位老道姑是她的師傅,領走了骨灰,而且年輕的道姑留給我父親留下一顆佛珠,說是保我一生平安。果然我父親以後沒什麼災難。
再說師太吃完素食後,對我父母說,她要看看寶寶。見了我以後,立即向我下跪,她說我是她的師傅轉世,臨走時,她留下一顆佛珠,要我媽用紅線穿著掛在我脖頸上。很怪,自那以後我就不哭了。你們要問,這兩顆佛珠是否出于一人之手?我的前世是否是那位客死在荒野的老道姑?我就難以回答。
因為我家兩位恩人的原因,我對殯儀館一向視為神聖之地。我為何對殯儀館的捐助,大家也就明白。我對館長說過,凡是客死在外的又一時無主的亡人,希望殯儀館都能無償火化,火化是對亡者的一種尊嚴表示。
我這是第一次公開的講說我的故事,因為會議主席一定要我江幾句。感謝大家對社會所做的神聖工作。」
這位女民營企業家的講話,贏得大家的好評,因為大家的工作環境使然,對于人的靈魂、輪回、異靈一類,總是抱有虔誠。
令人詫異的是,這位女民營企業家謝辭了會議的宴請,講完話以後就開車往回趕,不意在路上遭遇車禍,不知生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