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郁坐在醫院走廊里,膝蓋的傷口仍然沒有處理,顧靖衡沉默立在她身旁,忽然覺得喉嚨很干,他很想抽煙。愛睍蓴璩
藺遠挨著蘇郁坐著,不住在兩人間打量,最後他道︰「嫂子,膝蓋先處理一下吧,要不會留疤的。」
蘇郁澀澀勾唇,顧修就在她背後的病房里,醫生已經處理過他的手,但她卻不敢進去。
想起醫生搖頭惋惜的模樣,蘇郁覺得比死更難受,甚至想當時車子撞得是她就好了,顧修的手廢了……她毀了他的人生!
「顧修在哪兒?」走廊一頭響起急促的腳步聲,老太太拄著拐杖疾步走過來,腳步快得連沈書蓉都追不上,她幾步走到顧靖衡面前,急急問道︰「顧修怎麼樣了?」
「右手,可能再也彈不了鋼琴了。」顧靖衡以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老太太身形晃了一下,顧靖衡連忙扶住她,「女乃女乃!」
老太太才站穩,竟然甩手扇了蘇郁一耳光!
要不是藺遠扶住她,蘇郁幾乎要摔到地上,她垂著頭,耳邊嗡嗡作響,臉上也麻疼一片。
「女乃女乃,你這是做什麼?!」顧靖衡立刻拉過蘇郁護在身後,看到她雪白的臉頰上幾條醒目的紅痕,他不由沉眉,「這件事和蘇郁沒有關系,是我強行送顧修離開,他才會出車禍!」
「你真當我是瞎子聾子嗎?!」老太太厭惡地看著蘇郁,「要不是因為這個女人,你會心急火燎地攆老二走?」
「是她弄得你們兄弟不和,家宅不寧,家里的煩心事一樁接一樁,哪件和她沒關系?」老太太怒極,竟然口不擇言地道︰「從她嫁進來,顧家就沒安生過,顧家是找了個掃把星……」
「女乃女乃!」顧靖衡陡然拔高聲音,打斷她的話。
蘇郁重重一顫,這句話比剛才那耳光更讓她耳暈目眩,無形的巴掌打得她臉上火辣辣地燒,她雙手握緊又松開,然後再握緊,她不為自己辯解,因為她確實對不起顧修。
老太太瞥了眼周遭探究的眼神,才驚覺失言,但看到顧靖衡為了蘇郁跟自己臉紅脖子粗,怒氣不由更大。
她看著顧修長大,從沒有看到他對除了鋼琴以外的任何事物或是人感興趣。從他這次回來,言語,行動,總是有意無意地圍著蘇郁,可能他自己都沒察覺,所以顧靖衡說送他回學校的時候,她是同意的。沒想到一扭臉兒,就弄成了這樣!
冷著臉,老太太道︰「走的不應該是老二,應該是她才對!」
她說完就推開.房門,將所有人撇在走廊里。
藺遠和唐曄直覺老太太說的有點過了,牛不喝水難道還能強按頭,這件事顧靖衡和顧修都有責任,怎麼能全怪到蘇郁身上?
沈書蓉望了顧靖衡一眼,隨後也進了病房,這個時候多說多錯,她最好閉嘴。
「去上藥。」顧靖衡沉聲看著跟前的女人。
蘇郁深吸一口氣,然後搖頭,重新坐下來,低聲道︰「我不疼。」
「膝蓋破了,臉也腫了,你還想 到什麼時候?」她越是難受,顧靖衡的反應就越大,對顧修的愧疚和對她的怒交織在一起,逼得他火冒三丈。
藺遠也從鐘敏的話里听出了點意思,他走上前按住顧靖衡的肩,道︰「你也冷靜一點。」
顧靖衡眸色深沉,蘇郁一味低著頭不肯看他,他卻無計可施。
甩開藺遠的手,他拂袖走人。
藺遠和唐曄交換了眼神,一個留下陪蘇郁,一個跟顧靖衡。
顧靖衡並沒走遠,轉過走廊就停下了,站在樓梯的窗口前,眼神無焦距地眺望遠方,緊緊擰起的雙眉昭示著他的焦躁。
藺遠遞了根煙給他,「喏!」
顧靖衡接過來,就著藺遠的火點燃,深深吸了一口,良久才吐出一團煙霧。
藺遠也給自己點了跟,趴在窗戶上吞吐起來。
好一會兒,他才打破寂靜,道︰「好幾年沒見你這個樣子了。」
顧靖衡頓了頓,看著火星明滅的煙頭,神思不由飄遠。
藺遠看他的樣子,聳了聳肩道︰「南婧走了五年,你也不把自己當人,天天泡在公司里,好容易恢復正常了,你可別又栽進去。」
顧靖衡鷹目微眯,眸中利光閃過,他看向藺遠,「怎麼說?」
「我覺得嫂子挺好的,顧修的事,說穿了,她要不是為了你才不會管。」藺遠想起顧修不管不顧從飛機上跳下來的樣子,不由搖頭,「我都好奇嫂子做了什麼了,竟然能讓顧修這麼信賴她。」
「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顧靖衡又吸了一口煙,然後丟下煙蒂,用昂貴的皮鞋碾滅。
「五年前我們都挺看好你和南婧的,現在也一樣,看好你和嫂子。五年前的事,那已經沒辦法了,我看老太太對嫂子意見挺大的,可千萬別讓嫂子成為第二個南婧。」
藺遠只能說到這里了,姜儀逼走了南婧,是南婧不堅定,也是顧靖衡瞻前顧後。家庭矛盾一般不太可能兩全其美,你要護著一方總要傷害一方,有時候就是不表態也會傷人。要是老太太真想逼走蘇郁,他也得拿出態度才行。
「女乃女乃只是說說,她不會這麼做。」顧靖衡淡淡道。
藺遠撇撇嘴,不過現在最大的問題還不是這個。剛才問過醫生,顧修右手完全治愈的可能性很小,這件事要是處理不好,蘇郁在顧家就沒法做人。
顧靖衡何嘗不明白這點,他沉默片刻後道︰「醫生的事麻煩你了。」
「沒問題!」藺遠爽快地道︰「保證把全世界最好的醫生都送到你面前來!」
此時的病房里,老太太老淚縱橫地捧著顧修固定過的手,心疼萬分地撫模著他的臉頰,不禁問道︰「他怎麼還沒醒?」
蘇郁站在門邊,低聲道︰「他現在只是睡著了。」
顧修是在來醫院的途中昏倒的,他腰上有擦傷,仔細檢查之後才發現有輕微的腦震蕩,後腦勺不知道撞到了什麼,腫了很大一塊。
「表嫂,你膝蓋也受傷了,血都干了,要不我陪你去看醫生?」沈書蓉假意關切地走到蘇郁身邊。
「等顧修醒了再說。」蘇郁拒絕道。
老太太冷眼瞧著她,「這里不需要你了,出去!」
蘇郁抿了抿唇,道︰「女乃女乃,我會找最好的醫生,治好顧修的手。」
「醫生我會找,只要你和顧修劃清界限就行了。」老太太回過頭去注視著顧修的臉龐,沉聲道︰「我不能讓他們兄弟真的因為你反目!」
蘇郁眼中干澀,她站了會兒,才拉開門走出去。
背靠著牆,她失神地拿出電話,機械地撥了莊重的號碼。
「莉莉安?」莊重很快接起電話,「這麼晚了還沒休息?」
听到他真切的聲音,蘇郁才緩過神來,她疲憊地道︰「能幫我找一個好的手外科醫生嗎?顧修右手手指骨折了。」
「沒問題……」莊重默了片刻,問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蘇郁道︰「先不說了,我準備回梓園了。」
蘇郁只是想躲開莊重的關心,她扶著牆蹲下來,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右手。如果顧修醒來之後知道自己完全恢復的可能性很小,他會不會很絕望?
應該是絕望的,才有了信心繼續彈鋼琴就遭到重創,世事無常,未免太讓人啼笑皆非。
老太太守到深夜也不肯離開,最後還是顧靖衡過來,才強行把她帶走。
臨走時,他對蘇郁說道︰「替我照顧顧修。」
蘇郁默默點頭,老太太卻不放心,轉頭看著沈書蓉,道︰「多一個人照顧也好,你也留在醫院。」
「女乃女乃,您放心。」沈書蓉頷首。
于是病房里只剩下三個人。
蘇郁和沈書蓉面對面坐了很久,不過兩人沒有話說,蘇郁的心思也全都在顧修身上,更沒有心情管沈書蓉在做什麼。
沈書蓉倒了杯水放在蘇郁面前,審視著她的臉頰,微微一笑,道︰「女乃女乃下手太重了。」
蘇郁不予理會,倒是喝了一口水。
「蘇郁,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既然深愛表哥,為什麼又要和顧修糾纏不清。」沈書蓉最不解的是,顧修和顧靖衡根本沒有可比性,一個只知道彈鋼琴的少爺,怎麼能比得上成熟穩重的顧靖衡,完全不值得蘇郁腳踏兩只船。
蘇郁捕捉到她眼光中的蔑視,放下杯子,她道︰「我沒有和顧修糾纏不清。」
沈書蓉嗤笑一聲,「你的記性還真是不好!」
蘇郁蹙眉,「你什麼意思?」
「敢做就要敢認,昨天晚上,濱海路……」蘇郁挑眉睨著她,「還要我提醒你更多嗎?」
蘇郁錯愕,沈書蓉怎麼知道……?
「你知道?」她看著她,「你昨晚和靖衡在一起?」
「很不幸,表哥也看到了你跟顧修深情相擁的場面。」沈書蓉笑容甜美,卻說著最不留情面的話︰「顧修的手如果真的不能康復,罪魁禍首就是你。女乃女乃說的沒錯,蘇郁,你就是個掃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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