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在鋪子里坐了會兒,劉氏與沈月茹走了之後,她便坐了常來往京城與寧縣的牛車回去了。
誰知道,一進門就看到沈月華的貼身丫環珊瑚在院子里掃地。
這天冷了,落葉不時的掉下來,經常需要清掃。
王氏吃了一驚,叫道,「珊瑚,你怎麼還在這兒?月華人呢?啊!」她猛地沖進右邊一處臥房,只見沈月華正伸手叉了一塊香梨在吃。
「你,你還沒走?」王氏大怒。
沈月華把香梨咽下去,笑道,「走去哪兒?我剛才說回去,就是回這里啊。」
「我是叫你回婆家,你這孩子真作死了,你這樣下去,就不怕被他們休了?」王氏把裝著香梨的水晶盤子移到另一邊,對外大聲叫道,「珊瑚,珊瑚,快進來,給你少女乃女乃把東西收拾好。」
珊瑚走到門口,說道,「都收拾好了。」
「好了?」王氏有些模不著頭腦了,但她也不多想,「既然好了,還不趕緊送你們少女乃女乃回趙家,還呆著干什麼那?」
珊瑚撓了下頭。
她跟玉珠兩個丫頭都是沈月華親手挑選了買來的,只听沈月華的。
王氏氣得罵道,「你們少女乃女乃胡來,你們也跟著,真是沒腦子!」她到處去找行李,後來在東側間發現了兩個包袱,連忙拎了過來。
「拿好了,這就給我走!」王氏趕人了。
珊瑚把包袱接過來,看著沈月華。
這個院子雖然是沈月華掙的錢買的,可王氏才不管這些,她覺得這里是她的家,不讓沈月華住,沈月華就得走。
當然,她這是為沈月華好。
「走罷。」沈月華站起來,把裙子抹抹平。
兩人剛走到院子里,玉珠來了,笑道,「都整理好了,少女乃女乃可以去住了。」
王氏瞪大了眼楮,「什麼,玉珠你說啥呢?」
「少女乃女乃買了新院子了,在綠柳街東邊。」玉珠笑眯眯道。
王氏卻差點下巴都掉下來。
「你,你買了院子了?」她手指頭戳在沈月華的身上,「你這是真的不想跟女婿過了?哎喲,我這造的什麼孽啊,教成你這樣!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自己往火坑里跳,你是不是中邪了啊!啊?我去請道士來給你做做法事……」
沈月華被她的手戳的渾身疼,拔腳就走。
珊瑚跟玉珠連忙跟上。
王氏也追上來,口里不停地嘮叨。
四人走到綠柳街一處院子前,玉珠把鎖打開,推開門,沈月華徑直進去了。
王氏也要去。
沈月華道,「這是我家,娘你也回自個兒的家去,你們把門關了。」
玉珠便把門關上了。
王氏在外頭一通哭天搶地。
珊瑚心軟些,小聲道,「少女乃女乃,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沈月華道,「別理她,一會兒她就回去了。」
她很了解自己的母親,王氏人是好的,可是她與她交流不起來,假使這件事听從了王氏,她就只能回趙家去。
可自己生不出孩子,回去了有什麼用?
原本趙家的人也不滿意她,除了趙蘭修,現在憑這一條,她根本抬不起頭來,真要低聲下氣的活著,她,沈月華做不到。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不如就此和離。
趁著兩個人還沒有愛到海枯石爛,愛到不死不休。
好聚好散。
沈月華想得很清楚,所以她才做下了這個決定。
她不想等到以後再也離不開他,才發現已經沒有了回頭路。
這是她所無法接受的。
王氏哭了一會兒果然走了。
沈月華听珊瑚報告之後,說道,「要是趙蘭修來了,別開門。」
「少女乃女乃……」珊瑚咬著嘴唇,「姑爺是真心喜歡少女乃女乃的啊!」
她為趙蘭修與沈月華惋惜。
沈月華嘆了口氣,「以後叫我……」她頓一頓,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語,想了想道,「反正別叫少女乃女乃,叫我掌櫃好了。」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她就是打定主意要和離,珊瑚鼻子一酸,落下了眼淚。
玉珠拉一拉她的手,輕聲道,「咱們掌櫃回去,就只能給姑爺納妾,要麼就得給其他人欺負,听些難听的話,你難道希望這樣?」
珊瑚搖搖頭。
沈月華道,「你們出去罷,我歇一歇。」
她躺下來,蓋好被子。
兩個丫環便去整理包袱里的東西了。
她們走的時候,沈月華也沒帶什麼,只是她自己掙的錢,還有幾盒首飾,十幾套衣服,她是趁著趙蘭修不在家的時候走的。
趙家的人連問都沒有問。
珊瑚抹著眼楮,小聲道,「也好幾天了,你說,姑爺會不會來找少女乃女乃回去呀?」
「應該會罷,姑爺又不想和離,不過咱們掌櫃什麼脾氣,我看是沒有辦法了。」玉珠道,「你也別勸了,掌櫃自個兒心里清楚,再說,也不是不難過的,咱們什麼都不說才好呢。」
珊瑚點點頭。
傍晚,趙蘭修從翰林院回來,就被他母親謝氏叫了過去。
「兒媳婦走了四天了,你倒是什麼想法?」謝氏問趙蘭修。
趙蘭修道,「她不過是去散散心,這事兒擱在誰身上都不好過。」
「這我自然曉得,不過好歹跟我這個婆婆講一下,不聲不響就走了,要不是有人見到,我只當她出事了呢。」謝氏端起茶喝了一口,「你明兒休沐,把她接回來,我听說寶蘭醫館新聘了一位大夫,專門治這個,還是再去試一試。」
趙蘭修點點頭。
第二日一大早,他就去了岳母王氏那里。
王氏見到他,面如土色,一個勁兒的給沈月華收拾爛攤子,「她是覺得對不起你,沒有臉呆下去才出來的,你可要原諒她,她現在知道錯了。」
趙蘭修道,「我知道,還請岳母請她出來。」
王氏兩只手在身上抹了一下,心虛道,「她,她住綠柳街那里去了,我買了一處院子,想她偶爾回娘家一趟,住的也舒服點。」
趙蘭修不動聲色,「那請岳母帶我去罷。」
綠柳街與這里只隔了一條小巷子,十分的近,兩人很快就到了。
王氏上去敲門。
珊瑚打開門,只見是王氏與趙蘭修,一下子又把門關上了。
王氏尷尬道,「這小蹄子瘋了,許是人也沒有瞧清楚。」
「珊瑚,快開門,是我跟你們姑爺來了!」
珊瑚不敢開,沈月華專門吩咐過的,趙蘭修來,不要給他開門。
王氏听一點聲音都沒有,氣得頭都疼了,用力的敲起門來,暗罵沈月華的腦子壞掉了,居然還不給自個兒相公進門,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趙蘭修道,「岳母,你先停一停。」
王氏忙就住了手。
趙蘭修隔著門道,「珊瑚,去跟少女乃女乃說,我帶和離書來了。」
王氏大驚。
珊瑚忙去告訴沈月華。
沈月華就放了他們進來。
「姑爺,這,這……」王氏都不知道說什麼了,女兒這是完蛋了啊!
她見到沈月華,沖上去就要罵她,可一想到趙蘭修還在,卻是不能的,只得忍著火氣對趙蘭修道,「姑爺,是我女兒不懂事,不應該隨便就跑出來,這和離也是她胡亂說的,姑爺千萬不要當真啊!」
「我知道的,岳母,您先回去,我跟月華還要再好好商量一下。」趙蘭修和顏悅色。
王氏看他態度溫和,又覺得不像是要和離的,當下對沈月華使了個眼色,警告她不要胡來,便先走了。
兩個丫環也出了去,把門帶上。
「和離書呢?」沈月華把手一伸。
趙蘭修看著她淡淡的神色,只覺悶得透不過氣,他幾步上去抓住她的手,墨色的瞳孔里好似翻滾著海浪,滿是怒氣。
「你真做得出來!」他低喝。
沈月華也不縮手,任自己的手腕一陣發疼,她輕笑道,「不然如何,還得回去天天喝苦得要死的藥湯嗎?」
為了生孩子,她整整喝了兩年了。
要不是因為趙蘭修,她能堅持得下來?
可事實證明,再喝也是沒有用的,她的身體早在那年冬天就壞掉了,那一天,也是她在另外一個時空死去的日子。
她,沈月華不是一個正常的人,也許,上天也是不想給重生者生下孩子罷?
趙蘭修的心里發痛,他也不忍心看她這樣,可是當初不是沈月華自己要喝的嗎,他也不是沒有阻攔過她。
如今她卻又拿這件事來說。
可趙蘭修了解沈月華,她由最初的努力到現在的放棄,必是經歷過一番思考的,這才是真正的沈月華。
她從不會隨便做任何決定。
「好,我答應和離。」趙蘭修一用力,把她整個人抱入了懷里,輕聲道,「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她抬起下頜,看著趙蘭修。
那總也看不厭的容貌,真的就像是用畫筆精心描繪出來的一般。
修長的眉毛,黑白分明,無可挑剔的明眸,高挺的好像山岳一般的鼻子,嘴唇也是不薄不厚,一切恰到好處。
所以他的好看,在于一個「秀」字。
可又沒有一絲的女人氣,只是顯得干淨,好像深山里的清泉一般。
故而,在遇見他的第一天之後,沈月華就再也忘不了他。
當然,在別的女人眼里,也是一樣罷?
趙蘭修的嘴唇貼在她耳朵上,「就算和離了,也隨便我進出這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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