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華一陣頭疼。
有時候,她真希望自己多幾個弟弟跟妹妹,這樣,王氏就不會在她的身上花費那麼多的精力了。
「我說給你听听。」王氏興致勃勃,「一個姓陳的,也是和離,家中呢,有兩個兒子,現在只想找個合適的成親,他以前見過你的,很滿意。一個姓穆的,是前年死了娘子的,家中也有兒子,我看不錯,還有一個姓陸的,這人家里條件不太好,可勝在要求也低,人也還年輕……」
沈月華認真問道,「娘,你是在跟我開玩笑,還是說真的?」
「怎麼開玩笑呢,你這年紀可拖不得,再老一些,更不好嫁了,如今尚有幾分姿色,還不早些尋一個郎君嫁了,以後有得你哭。」
是有得她哭罷,沈月華才不覺得自己會哭,就是找不到人嫁,她一個人也一樣過的開開心心的。
兩輩子的人了,有什麼看不透?
又不是非得要個男人才能活下去!
「月華,你好歹想想呢,娘總不會害你的。」王氏拉住她手臂,「娘也知道這些人比不上女婿,可也算不錯的。」
「還說女婿呢。」沈月華皺了皺眉,「怎麼,娘現在是完全放棄他了?」
「不然怎麼樣,你都和離了,又是生不出孩子,娘還能看你給他討個妾?」王氏嘆口氣,「你大伯母說的也對,這事兒不能強求。」
沈月華听到劉氏,笑了笑道,「喲,難不成這幾個人還是大伯母給介紹的?」
「是有一個。」王氏瞧她一眼,「說起來,你真把你大伯母求來的藥給踩了?」
「什麼藥,明明是香爐灰麼,騙誰呢,也只有你還樂意听她的話。」沈月華道,「大伯母什麼人,娘就是看不清!」
王氏責備道,「你大伯母雖然也有不對的地方,但她對你還是挺好的呀,你那次掉到河里,要不是她發現了喊人,你現在還有命?你這孩子,就是脾氣不好……」
劉氏同她說,她求藥也是想讓沈月華高興高興,結果沈月華不領情不說,還毀掉了藥,但劉氏表現的很大度,說沈月華和離了心情不好,也怪不得,叫王氏不要提這件事。
王氏還覺得劉氏是真心的為沈月華好呢。
「月華,反正我就跟你這麼一說,你哪日有空,去看看,說不定有合眼的。」王氏放緩了語氣,說另一件事了,「你鋪子要開到這里來了,那縣里的怎麼辦?」
「縣里的當然關門了,把鋪面再賣掉。」
「哎喲,這多浪費啊!」王氏道,「我看就轉給你大伯家,你這紙扎鋪好歹在縣里也有名氣了,他們到時候請幾個師傅來,要麼你留個弟子下來,繼續做,還不是能賺錢麼,好好的關了,豈不是可惜?」
沈月華冷笑起來。
劉氏打得好主意啊!
她直接拒絕,「這事兒我不能依你,紙扎鋪雖然叫沈家紙扎鋪,可這沈可不是指大伯家,乃是我的姓,他們做的話,鐵定會搞砸我鋪子的名聲的!」
「又不是分了你的飯吃,你有必要這麼絕?」王氏皺眉道,「好歹是你大伯啊,還養著你女乃的。」
「你讓大伯母自己來跟我說。」沈月華擺手道,「娘要再講,以後嫁人的話,我一概不听了。」
王氏表情難看。
作為母親,她感受到了一種深深的挫敗感。
這個女兒,完全不听自己的啊,太叫人傷心了!
不過賺錢上面,王氏還是不太干涉的,只要沈月華以後肯嫁人,她別的都可以不管。
「那你一定要記得為娘說的。」王氏強調。
「知道了,我有空會考慮的。」沈月華也沒有再拂她面子。
看看就看看麼,也不會少一塊肉,不然她耳朵根清靜不了。
王氏便稍稍放了些心。
等她走後,沈月華把玉珠叫來,取出鋪面的房契給她,「你回縣里一趟,叫我小舅收拾好,就把鋪子立刻賣了,到簽合同了,拿來給我畫押就行。」
玉珠立刻走了。
等到劉氏知道的時候,鋪面都已經賣掉了。
劉氏氣得跳腳,大罵沈月華,「這麼狠毒,難怪生不出孩子,活該被休了!」
沈月茹吃著橘子道,「什麼休,明明是和離的,娘你別說,堂姐還真有幾分骨氣呢,我以前只當她是做做樣子。」
「你還來氣我是不是?」劉氏道,「一樣是沈家的姑娘,你怎麼不給我弄個趙大人一樣的女婿呢?啊,你長的也不比她差!」
沈月茹委屈道,「娘,我那會兒才多大啊,姐夫就是看到我,也只當我是孩子。」
沈月茹比沈月華小了五歲,當年沈月華成親的時候,她不過才十一。
劉氏嘆口氣,「還是被她得了先機,若是你大一些,指不定就先認識趙大人呢,你身體比她好,還能生不出孩子?哎,我早說了,做紙扎的有什麼好人,滿身晦氣,只讓旁邊的人倒霉!」
「娘,不止這件事。」沈月茹道,「堂姐可是比咱們家先去縣里的,原先咱們在鄉里,哪里有機會認識什麼貴人,要我說,現在她去了京城,咱們也該跟著去,京城才好呢。」
劉氏眼楮一亮,連拍大腿,「對啊,我怎麼沒想到,京城里的富貴人家可多,你要找個好的,憑你這般樣貌,總是容易!好,好,咱們也去京城!」
她當即就去跟她相公沈元商量去了。
沈月茹淡淡笑了笑,伸手剝開橘子皮。
去了京城,她沈月茹指不定也有好姻緣呢,她確實不比沈月華差,憑什麼要一輩子困在小小的寧縣?
她就不信,她當不了官太太!
八月桂花飄香。
沈家紙扎鋪在京城開張了。
就是開的極為低調,連鞭炮也沒有放幾串。
門口冷清的可羅雀。
不過眾人都很習慣,畢竟這不是普通的生意麼,不可能隨便向客人推銷紙扎的,不然只怕要被人打回去。
所以還是依照原先的辦法,沈月華之前已經叫吳中去過華藏寺一趟了。
歷來喪事與僧道月兌不了關系,家里有人去世,勢必都要請他們的,而現今幾朝皇帝信奉佛道,所以多半喪事都會邀高僧為逝者超度。
他們紙扎鋪便是從寺廟著手。
所謂「高僧」,其中還不是有見錢眼開的,只要給了足夠的香火錢,自會介紹生意。
當然,下面的還得靠自己的本事。
紙扎做好了,一家有喪事,眾家參與,總會留意到紙扎,有了印象,以後指不定就會想起來,生意便是這麼來的。
加上他們在京城也有些老客戶,起步總不會太困難,所以沈月華還算是胸有成竹。
只是,沒想到,今日上門的第一個客人竟然會是永城伯府的三少夫人。
沈月華頓時覺得自己的面子好大!
「孫少夫人。」她親自上去迎接,「孫少夫人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啊!」
趙婉清微微一笑,「你真是精力十足,居然還新開了鋪子。」
「人總要吃飯麼。」沈月華道。
趙婉清吩咐隨身丫環在外頭等候,對沈月華道,「咱們進去說話?」
沈月華點點頭。
兩人便進去里間了。
四個弟子中,有三個都不知道這孫夫人是誰,好奇之下,互相詢問,「這少夫人跟咱們師父認識的?」
「豈止認識,那是師父的二姑子。」姜法慧不止是沈月華的徒弟,也是她的知己好友,當年沈月華成親後,她去趙府探望過幾回,遇見過趙婉清。
其實沈月華還有一個大姑子趙婉儀,但不在京城,她相公乃是左僉都御史,前兩年被封為巡鹽御史,派到兩浙巡視鹽務去了,趙婉儀也跟著前往,很久不曾回京。
「啊?是師爹的二姐?」丁字和想起來,「听說是什麼伯府的少夫人?」
「永城伯府的。」姜法慧擔憂的往里看了一眼。
沈月華已經和離了,照理說,她與那趙婉清已經沒有關系,怎麼還會來呢?
據她觀察,趙婉清可不是好應付的人,就是沈月華也如此說過。
該不會出什麼事罷?
里屋,沈月華請趙婉清坐下。
「算起來,倒是有兩三個月沒有見到你了。」趙婉清仔細瞧了瞧她,「像是瘦了些,你該多多休養啊,何必又急著做生意。」
「謝謝少夫人關心,不過這生意麼,也不是我自己一個人的。」沈月華邊說邊猜想趙婉清來此的目的。
他們趙家的人,除了趙蘭修,沒有人會滿意這樁婚事,包括趙婉清。
沈月華依然記得第一次見面時,趙婉清看似友好,實則不屑的目光,不過她繼承了謝氏的優點,表面功夫做的不錯,不像趙婉儀,上來就要扇她巴掌。
要不是趙蘭修攔著,她說不定就吃到那記耳光了。
當時,謝氏跟趙婉清還勸解來著。
趙婉清自此後,還經常邀請她去府里玩,派了馬車來回接送。
別以為她是好意,不過是要沈月華看見那些大家閨秀的言談舉止,裝扮姿容,還有富貴人家的精致生活,自慚形穢罷了。
不過沈月華又不是沒有見識的,自然沒有放在眼里。
她還是願意嫁給趙蘭修。
只因為他是一心一意的想要娶她,護著她,也沒有讓她受過委屈。
所以,沈月華也從來沒有後悔過這件事。
現在趙婉清出現在紙扎鋪,應還是為趙蘭修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