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黛心也不說話,自徑又喝了一杯酒。
秦子贏只覺得胸口悶悶的,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感情,似難受,又似暢快,卻矛盾至極,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那是個怎樣的滋味。
小小的包房里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包房內畫面詭異,一位少女端坐如鐘,神色淡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向後立著位俏皮的少女,年紀不大,可一臉的寒霜,也不知道是誰惹了她,在二人對面,一個翩翩少年正襟危坐,眼中似有迷茫慌亂之色,他眉頭微皺,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可見心情是極不好的,他脖子上架著寒光凜凜的長劍,拿劍的人一身黑衣,只把一雙銳利似鷹目的雙眼露在外頭……
遠處,似乎有什麼人在哼唱著一首遙遠而古老的調子。
「哎,蘇哩哎喲,嘿,長長喲喲……」
秦黛心的嘴角不自覺得上揚。
「玲子,把竹簾卷起來,透透氣。」
玲子「哎」了一聲,來到窗邊,卷起遮陽的細竹簾。
窗外好不熱鬧,大街上人頭攢動,小販們高聲叫賣,四處都是討價還價的聲音。
遠處,一個戴著斗笠挑著一擔子炭的老翁顫顫巍巍的朝街的另一邊走了過來。他嘴里哼哼唧唧的唱著那不知名的小調,怪異的唱詞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
大夏天的,居然賣炭?這老翁不會有傻了吧?
秦黛心看得津津有味,嘴角止不住的上揚起來。
秦子贏也看到了那挑炭的老翁,先是不解,大概也跟其他人一樣,不明白他為何大夏天里挑著炭賣,可隨後他不知看到了什麼,竟然有些激動的看著秦黛心。
「你想干什麼?」那老翁雖然裝出一副佝僂的樣子。可他的步伐卻是十分穩健,這分明于理不合,他若真是年紀大的老翁,擔著那麼重的擔子晃晃搖搖的走著,腳下該是虛浮踉蹌才是,自傳如此穩健?而且他的速度並不慢,挑著擔子在人群中躲躲閃閃的。身形竟十分流暢。不但沒有撞到人,就連那堆得高高的炭也沒散落出來。
那人哪里是什麼老翁,分明就是一個高手。一個身懷絕技的高手會喬裝成賣炭的老翁?這不是有陰謀是什麼?
「大哥不是要救鐵大小姐嗎?」秦黛心轉過頭來看他,道︰「我幫你救她一救。」
秦子贏心驚的說不出話。只覺得四周都是陰謀的味道。♀
秦黛心突然沉聲吩咐,「點了他的穴道,免得大哥心急出聲,壞了我的好事。」
一旁的杜絕風飛快的點了秦子贏周身的幾處大穴。
秦子贏只覺得胸中一麻,頓時身不能動,口不能言。
秦黛心睨了他一眼,又把視線落回窗外,只道︰「大哥且安心看戲就好。」
就在此時,街的那一頭出現了騷動。
有人騎著高頭大馬而來。最前頭跑著一匹雪花驄。那馬蹄有碗口那麼大,馬毛跟緞子似的,油光可鑒,一看就知道是匹好馬,馬上坐著一位霸氣十足的老者。五十歲上下,兩鬢微白,看氣度,就知道此人不是一般人,這老者邊上是一名武將,此人年紀在三十歲左右,軟甲著身,騎著一匹棗紅大馬,二人並駕齊驅,揚鞭而來。
二人身後跟著好幾十個壯漢,個個壯得跟頭牛似的。
街上的人哪里看過這等陣仗?紛紛朝兩邊避讓,給他們讓出一條路來。
他們的速度並不太快,轉眼就要到了醉香樓樓下。
秦子贏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
是義父!
可惜他口不能言,只能望著鐵義侯干瞪眼,半點聲也發不出來。
秦子贏有種不好的預感,小妹這次要對付的那個人,是他的義父。
秦子贏大急,一雙眼楮不住的上下翻動,想傳遞某種信息。秦黛心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顧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隨後她執起酒壺,重重的朝街道上摔了下去。
一個小小的酒壺從天而降,不偏不倚的砸在了雪花驄的頭上,酒壺落地有聲,摔了個稀巴爛,雪花驄受驚,當即抬起前碲嘶鳴起來。
頭馬受驚,四周頓時一片混亂,人們四下逃散,生怕馬兒受驚瘋跑踩到人,對面挑著擔子賣炭的老頭似乎被好幾個人撞了,他踉蹌著走了幾步,最終還是摔倒在地上,擔子里的炭散落一地。
「天殺的,還讓不讓俺活了?」那漢子似乎哭了起來,可街道那麼混亂,誰會注意到他?
鐵義侯世子在馬上沉聲呵道︰「莫慌。」雪花驄是父親的愛駒,它品種純正優良,又受過良好的訓練,這種突然發事件或許可以讓別的馬受驚瘋跑,但雪花驄絕對不會。鐵長鷹對鐵義侯的騎術也很有信心,他抬眼朝樓上看去,沒見到什麼鬼祟的身影,似乎,應該是無心之矢吧?
鐵義侯是武將,他馳騁沙場多年,這點小狀況自不在話下,他馬上緊勒韁繩,雙腿緊貼馬月復,嘴里不停的「吁吁」著,雪花驄似乎得到了安撫,情緒慢慢平穩下來,它動了動蹄子,打了幾個響鼻,卻不在揚蹄嘶鳴了。♀
街上的人見馬兒沒有瘋跑,一個個的都松了口氣,不過依舊各自躲在暗處,偷偷的朝街上張望,這些人氣勢洶洶的,腰里又都帶著家伙,想必是大有來頭,惹不起,還是躲躲吧!
秦黛心在樓上見了,暗道真是一匹好馬。
鐵義侯也很滿意,用手不住的撫模著馬兒的鬃毛。
鐵長鷹松了一口氣,「你們,去樓上看看,若是遇到可疑的人,立刻抓起來。」鐵長鷹不敢大意,父親在朝為官這麼多年,難免會跟人結怨。此事來的蹊蹺,還是派人瞧瞧方能安心。
幾個人從隊伍中站了出來,要上樓一探究竟。
鐵義侯在馬上道︰「回來。」
那幾人連忙住了腳。
鐵長鷹不解,連忙道︰「父親……」
鐵義侯一擺手。打斷他道︰「事有輕重緩急,此事暫且做罷,等帶回了寒衣,再做計較。」
鐵長鷹不敢違命,連忙道︰「是,兒子听您的。」
這事兒不會就這樣不了了之的,他一定要揪出幕後黑手。
就在這時。不知道從哪里飛過來一支飛箭。箭長二尺九寸,箭尾帶著火,朝著鐵義侯這邊就射了過來。
鐵家帶來的都是習武之人,當中有不少人還上過站場。這箭矢來的又凶又猛,哪個听不出來?
「保護侯爺。」
「保護世子。」
這些人紛紛從腰中抽出兵器,迅速的圍成一個圈,把騎馬的父子倆圍在了中心。
箭,射偏了,繞開了人群,落在了前方不遠處、
眾人剛剛松了一口氣,緊接著被眼前的景象駭得不知如何反應,那散落了一地的炭不知怎麼的突然著了起來。火勢又急又猛。嗆得眾人紛紛咳嗽起來。
怎麼回事,這炭怎麼突然就著了。
一支箭而已,怎麼就能把一地的炭給點著。
炭火的威力有這麼大嗎?這滔天的火光,陣陣的濃煙真的是炭火造成的嗎?
街上再一次亂了起來。
人們見走了火,紛紛四處躲避。一邊跑還一邊叫嚷︰「走水了,不得了了。」
沒有人來救火,可場面卻混亂的一塌糊涂。
那個挑著擔子賣炭的老翁不見了。
鐵義侯不是傻子,眼前這事兒太過匪夷所思,如果到現在他還沒看出來有人要對付他的話,他這個侯爺可就白活了。
「父親,您看我們是不是先撤回去。」前面火勢雖然並不太大,可現場濃煙滾滾,很容易出事。
他的話音剛落,就听著「哎呀」一聲,緊接著便有接二連三的叫喊聲傳來。
鐵家的人慌亂起來,遇襲了嗎?怎麼回事?
煙太大,根本看不清楚狀況。
「不要亂,大家撤回去。」
眼前情況不明,還是先回去的好。
一行人慢慢的往後撤退。
秦黛心在二樓看得真切,他們慢慢的往後撤,始終把鐵家父子護在圈子中間,隊形未變。
倒是有點意思。
秦子贏眉頭緊鎖,可見心里十分緊張。
他沒想過事情會是這個樣子,義侯,妹妹,對他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人,他決不想看到這兩個人針鋒相對。
他想說義父沒有惡意,可他口不能言,而且心里總覺得有些愧疚。
秦黛心沒空理會秦子贏的感受,一雙美目緊緊的盯著樓下的局勢。
鐵家人已經撤到了街尾,煙霧漸漸散去,街上也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眾人的神情卻沒有放松,總覺得真正的危機還沒有來。
這是一種埋藏在骨子里的警覺,也是慣性的常理,好比開胃菜後面就一定是主菜一樣。
鐵家人不知道開胃菜主菜是什麼,但他們懂危機。
退到街尾的人神情戒備,沒有任何放松。
對峙似乎剛剛開了個頭。
秦子贏幾乎要被這種無盡的等待和猜測給逼瘋,兩軍對壘,講究擺開場面,真刀真槍的拼,用計謀用智慧,耍手段耍心機,卻沒給過他這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此時,他不是局中人,卻坐立不安。
「啊。」
「哎喲。」
突然間,大街上響起一片哭爹喊娘的聲音。
也不知道從哪里飛來的火球,一個個穩,準,狠的打在鐵家人身上,那些在外圍擔負起保護任務的壯漢們雖然極力躲避,可身上過是被鋪天蓋地的火球砸個正著,不少人的身上起了火,灼熱的疼痛讓他們不顧形象的僕倒在地,打起了滾。
兩匹馬兒不停的嘶鳴,在原地轉著圈子。
鐵義侯一邊安撫眾人情緒,一面下令後退。
秦黛心抿唇一笑,來不及了,誰讓他不早早收兵,偏要往前走。
受傷的人越來越多,這些火球來的古怪,也不知是被人躲在哪里扔出來的,力道大不說,連準頭也精準的嚇人。
鐵義侯只覺得胸中煩悶,他從打生下來,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暗算自己的人到底是誰?是朝堂上那些跟自己政見相左的老王,八蛋,還是他無意中得罪了什麼人?又或是,走露了風聲,楚家的人伺機而動了?
「父親,當心!」
鐵長鷹的叫喊聲把他從沉思中驚醒了。
可是,卻來不及了。
一個火球迎面向他襲來,速度之快,快到讓他來不及反應。
鐵義侯只覺得滿眼火光,一股熱浪撲面而來,緊接著便是灼焦的味道。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從鐵義侯口中溢出。
他的眼楮!
秦子贏在二樓看得分明,那只火球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鐵義侯的左眼上,他喊叫一聲後,整個人從馬上跌落下來,生死不明。
怎麼會這樣?
秦子贏看著世子下馬,眾人圍了上去。
義父!
秦子贏只覺得胸口一麻,緊接著吐了一口血,接著眼前一黑,人世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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