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本想做一個事不關己的看客,听听旁人到底是怎麼議論楚家的,結果就卻莫名其妙的引火燒身了。
現在一屋子的人都朝著自己看了過來,而那個始作俑者更有盯著自己不放的意思。
楚昭不太高興,更不高興的是友忠。
他還是個小廝時,就在楚昭身邊侍候著,照顧日常起居自是不用說,白天自己陪著還是少爺的昭楚一起讀書,晚上便歇在他的腳榻上,這守夜一守便是十六七年,直到老太爺身子漸漸不好,少爺成家生子成了大爺,他才慢慢的當起了管事。
在友忠心里,楚昭就是自己的天,任何人對楚昭不敬,都跟要他的命一樣。
「這位小兄弟,你們聊你們的,我們就是幾個路過的外地人,根本不知道這里面的事兒,不好輕易評論旁人。」友忠神色十分不悅,他接著道︰「我家老爺坐了一路的馬車,腰酸背痛的,此刻正要好好歇一歇,哪里有工夫跟你談論這些個不相干的?」哼,你們非議我家少爺也就罷了,這會兒還來為難我家老爺,真是一群瘋子。
秦黛心不介意的笑笑,高聲道︰「我看這位老伯也是性情中人,所以才會誠心邀他,卻沒想到他身邊的大管家您,卻是這般矯情!」
「你……」友忠跟著楚昭這麼多年,自己的身份地位也在一點點的改變著,最近幾年,已經很少有人敢跟他這般說話了,偏偏這人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
「怎麼?我說得不對嗎?你家老爺若是想歇著,干嘛不去客棧,干嘛不去二樓雅間,偏還給掌櫃的塞了錢,要在這一樓尋一個听樂子的地方?」秦黛心注視著友忠那青一塊白一塊的臉,嘲諷道︰「這茶館酒肆就是給人家說事非的地方,老伯若想清靜。大可回家歇著去。♀」
滿屋子人哄堂大笑,卻都忍不住點頭。
友忠吃了個悶虧,卻聲張不得,眼下自家已經亂成一團了,此種時候實在不宜多生事端。即便知道是這樣,可這口氣又委實不能輕易咽下,友忠只得攥著拳頭,強行把胸口的怒火按下去。
「各位,這位小兄弟,是我的手下魯莽了。各位莫要見怪!」楚昭站起身來。朝著廳里眾人拱拱手道︰「今日諸位所論之事。我了了草草的听了個七七八八,並不知道事情到底如何,實在不適合開這個口。況且我年紀也大了,不像這位小兄弟這般精力充沛。與人唇槍舌劍,一爭長短意臉不紅,氣不喘的。」楚昭笑著搖了搖頭,「年紀大了,受不得刺激,萬一激動起來,身體可就吃不消了。各位,見諒,見諒。」他兩鬢微白。看著確實要比實際年齡大些。
一番話說下來,也就沒有人在說什麼了,是啊,人家年紀那麼大了,與你在這里爭一時痛快。萬一幾句話不合,人家犯了病,到時候可怎麼辦?
慶豐茶樓的掌櫃的都暗暗著急半天了,生怕這些人會一言不合在自己的地盤上動起手來,如今看著一場風波既將無形的消散,他心里安定不少,這要是真打起來,損失指定不少,而且那少年與那老者看起來都是頗有背景的人,搞不好自己還得吃個啞巴虧,連賠償都討不到。
不打最好,不打最好。
「咦?劉恩哪兒去了?」
不知誰喊了這一嗓子,廳里便又熱鬧起來了。
「剛才還在這兒來的。」有人四處張望了幾眼,確見廳里沒有了那個叫劉恩的人的身影,方才道︰「怎麼一會兒的工夫就不見了。」
「怕是趁機溜了吧?要是我,我也跑,又不是有病,難不成還留下來讓人罵嗎?」又有人嘲笑幾聲,臉上盡是嘲諷之色。♀
「這個劉恩,腿腳還真快。」
「不快怎麼的,留下來也是被人笑,還是速速離去的好,總算還識相些。」
大伙你一言我一語,似乎都忘了剛才發生的事兒。
「哎,你們听說了沒有,後街花巷麗春院新來了一個嬌娘,長得那叫一個水靈,听說是南方大家族里落魄出來的,如今已經是麗春院的花魁了,倒把斜對面兒香荷樓的花魁給比了下去……」
大伙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一下子就把話題轉到旁的事情上去了,屋里的人開始大談那個麗春院的嬌娘,把楚天衡禍國殃民的事情忘了個干干淨淨。
秦黛心已經慢悠悠的坐了回去,她一邊喝茶,一邊听著那些人講那個花魁的事兒。
角落里的楚昭暗中仔細的打量著秦黛心,幾眼過後,沖著友忠搖了搖頭。
友忠好像很不甘心,可也別無他法,只得點了點頭。
廳里亂糟糟的,說話聲,嬉笑聲一聲高過一聲,與小伙計唱名聲,倒茶聲響成一片。
過了一刻鐘的時間,角落里那群人似乎是歇息夠了,紛紛站起身來往外走,到了秦黛心這桌時,那名留著山羊胡子的管家模樣的人還輕輕的哼了一聲,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秦黛心假裝沒听見。
胖掌櫃狗腿似的出來相送,一直看著幾人上了馬車,漸漸遠去,才回了屋。
秦黛心輕輕的扯了玲子一下,玲子懂她的意思,當下也站起身來,主僕二人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身形瀟灑的往外走,秦黛心還邊走邊道︰「也不那麗春院的嬌娘是否真有那麼好,改日得了空,也該去見識見識才對。」話說,她好像真的沒去過妓院。
這話旁人听了也不會在意,只當他年少風流,笑笑便算了。
玲子不知真假,一邊著急一邊輕聲道︰「小姐,真要去?王爺知道了怕是要吃人的。」
此刻主僕二人已經離開了慶豐茶樓,來到了正街之上。
「廢話,當然是假的。」
玲子听了這話,才算松了一口氣,緊緊的跟在秦黛心的身後,問道︰「小姐,方才您為什麼會去招惹那些外來人呢?」
招惹?
秦黛心皺了皺眉,「招惹,你用的是什麼詞兒?」
玲子不以為然,「本來就是嘛,您當奴婢真是傻的,看不出來個眉眼高低嗎?好好的,您招惹他們干什麼?」
秦黛心呵呵一笑,只道︰「我樂意啊!」
這算什麼答案?
玲子倒是乖覺,見秦黛心不說,便不再問了。小姐不想說的事兒,打听也是白打听。
主僕兩個總算沒忘了出來是干什麼的,二人接二連三的逛了幾個鋪子,把上好的衣裳料子,金玉首飾各選了兩樣,用錦匣子裝了,由玲子提著,打道回了秦府。
秦黛心回了暢曉園,讓人端水侍候自己沐浴,她匆匆的洗了個澡,換下一身粘呼呼的衣裳,坐到書桌前發呆去了。
玲子一愣,「小姐,不去二女乃女乃那兒嗎?」東西買回來不就是送人用的嗎?怎麼如今卻不去了?
「先不去,東西放著就是了,什麼時候去還不行。」
秦黛心又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去了。
玲子見怪不怪了,干脆搬了小幾在一旁守著。
秦黛心端起茶來喝了一口,這才想起方才在茶館中的事情來。
那些外鄉人到底是誰,他們與楚家又有什麼關系?從口音上可以判斷,這些人應該是南方人,而且身份不低,即便不是什麼官宦人家,也絕對是從高門大戶中出來的。
南方人,穿著富貴,氣質不俗,那老者年紀應該不大,四十多歲上下的樣子,頭發卻白了不少,他那雙手保養得宜,一看便知道是不做活的人,手指是戴上著的那顆紅寶石戒指跟後世的鴿子蛋有一拼。跟著他的那個山羊胡子管家,氣性不小,倒也是個能屈能伸的,可惜定力還是不夠,不然走時為什麼會在自己身邊哼了一聲!
這些人來時不去二樓雅間坐著,出手闊綽的在一樓里尋了個地方坐著,叫上來的東西也沒吃幾口……
應該也是來听八卦,看熱鬧的吧?
秦黛心仔細想了想當時的情況,又把幾人的當時的身形,姿態,神情一一想了一遍,當下搖頭,暗道︰若是听八卦,看熱鬧,為何個個一臉愁容?臉上,眼中不見好奇之色,反倒十分苦悶的樣子,特別是那個當家人,神情悲憤,一切的淡然都是裝出來的……
果然,不多時,秦黛心喊了一聲︰「磨墨。」
玲子連忙站起身來,幾步走到書桌旁,用小勺子盛了些水,滴到硯台之中,又打開墨盒,選了一條已經用過的墨條,慢條斯理的磨起墨來。
秦黛心提筆沾墨,略微思忖一番,便行雲流水的寫了起來,不一會兒便洋洋灑灑的寫了幾張紙。
她從書桌里拿出一個信封來,把寫好的信一一吹了吹,疊好後放進信封之中,又從書桌中取出一個小盒子,直接取了火折子,點了火漆把信封好。
「你親自送到黃知府手里。」秦黛心把信給了玲子,又道︰「即刻便去。」
玲子連忙接了過來,要送到黃知府手中的,難怪要封火漆了。
她二話不說,當下轉身要走。
「等一下。」秦黛心思忖了一番,才道︰「你讓他當著你的面拆信,看了以後回個話給我。」
玲子點了點頭,把秦黛心的吩咐在心里默默的記了一遍,這才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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