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黛心覺得她的心碎了——
感覺不到疼。
還好碎的不是她怦怦跳動的心,而是她對蘇氏的愧疚之心
她從異世從生而來,生生搶了蘇氏女兒的身體活著,把原本也許還有機會生存的秦三小姐逼死了,那芳魂已逝,如今不知道是投胎轉世了,還是像自己一樣游蕩到了別處,成了別人,欺世盜名的活著。
正因為這個,她對蘇氏有愧疚之心,有補償之心,或許還有微微的感激之心。最初的時候,蘇氏對她像慈母一樣,噓寒問暖,關懷備至。秦黛心不是木頭,即便不能全然回應蘇氏的情感,但心里難道會有一絲絲的漣漪泛起。
前世,自己年幼時,父母被人殺死,她短暫而熱烈的一生始終與仇恨為伍,到死不得解月兌。再活一回,蘇氏雖然沒能走進她的心里,但始終也是讓她費心牽掛的人。秦黛心得閑時也想,或許這輩子她對蘇氏就這麼不溫不火的了,等自己把她扶上了妻位,讓她有了自己失去的一切,安享富貴時,自己也該功成身退了。
要麼就憑空消失,改名換姓的活到別處去,肆意享受一回自由的樂趣,等到她年老垂暮,便找一個山青水秀的好地方,慢慢的等著死神的接見。要麼就找一個合心意的人,遠嫁他鄉,她與蘇氏或許永生不再見,偶爾寫寫家信,報一聲平安,這或許對她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秦黛心沒想過。她會像此時此刻這樣,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蘇氏。
被安逸富貴的生活迷亂了眼,沒有人挑釁,生事,隔三差五的找上門來,暗害,打擊……
認回了親生的骨血,又是個可以幫著她揚眉吐氣。掙個誥命之身的兒子……
蘇氏的未來,看起來順風順水,沒有波瀾,似乎已經不需要再有人為她護航了。
秦黛心笑了笑,這才開口道︰「娘今天火氣好大。」
提起這個,蘇氏的氣便不打一處來。
原來那岳宗登門拜訪,確實是為了道歉一事,他那人一板一眼的,家里又沒有男子可以招待他。因此蘇氏只與他略微談了一會兒,便端茶送客了。岳宗走後,蘇氏特意差人去春暉園看了看。得知兒子一夜未歸。如今竟還沒有回來,便慌了神,親自帶著婆子,女乃娘,想在春暉園四處看看,順便等等秦子贏。
這一看。就看到了那日秀瑩慌忙之中藏在床下帶著血跡的床單。
蘇氏是過來人,眼楮毒辣,一眼便看出了這血跡是何而來,當下大怒,把秀瑩叫來好一頓審問。
秀瑩見瞞不住了。這才把自己知道的事兒都說了出來。
蘇氏听了這話,勃然大怒。以為愛蓮狐媚,做了勾搭主子的事兒。
這才有了後面的種種。
「你說說,那愛蓮長得一臉狐媚相,竟不知恥的勾搭未陽!你大哥是什麼人,也是她能肖想的?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蘇氏一臉的鄙夷,秦黛心看了,只覺得萬分陌生。
人果然都是健忘的動物,不久以前,蘇氏在方婉茹的眼中又何嘗不是狐媚子?
「娘,您好歹也是書香門第里出來的女兒,雖然蘇家敗了,可畢竟以前也是讀書人家,說話能不能顧及些,什麼勾搭不勾搭的,您不嫌難听,我還嫌污耳朵呢!」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女乃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三小姐說得什麼話?難道方才是自己听差了?自從三小姐那年出事兒大徹大悟以來,她還沒用這種口氣跟夫人說過話呢?難道是自己老了,耳朵也不大靈光了,所以听錯了?
燕氏的表情也微微頓了頓,她細細思量一番,多少有些明白了秦黛心態度的轉變。在燕氏看來,秦黛心對蘇氏的感情頗為復雜,里面有尊重,有包容,有關心,但卻少了母女天性親情在里頭。燕氏一直有一種錯覺,總覺得這蘇氏就像是秦黛心的債主似的……
秦黛心的一翻話,把蘇氏打擊的有些發懵!
好久沒有听到,阿離用這種口氣跟自己說話了。
上次听到她用這種口氣跟自己說話時,是多久以前了?
蘇氏只覺得心口犯酸,卻並不覺得十分難過!
「阿離,你怎麼跟娘說話呢?」蘇氏的口氣有些嚴厲,臉上也是十分震怒的模樣。
怒大于哀,生氣而已,並不難過。
秦黛心暗地里笑了笑,果然,人性的臭毛病都是被慣出來的。
以前蘇氏身為秦府的一個妾室,地位低下,人微言輕,即便秦從文寵愛她,卻也只是偷偷模模的,在方氏和方婉茹的高壓面前,自己的那位便宜老爹並不敢明目張膽的替蘇氏做些什麼!蘇氏對秦從文失望至極,只有把希望寄托到秦黛心的身上了,況且蘇氏只有秦黛心這麼一個女兒,因此她把秦黛心看成是自己唯一的一個依靠和指望,所以即便那時的秦三小姐總是對她惡語相向,連個溫暖的詞匯都欠奉,可蘇氏還是從里心往外想要親近女兒,疼惜女兒,為女兒著想。
現在,不一樣了。
她的大兒子是四官武將,吃著皇糧,又有一個侯爺做他的義父,看起來前途無量,況且蘇氏還有兩個幼子呢!她如今是府里的當家人,有她親自教導兩個孩子,想必兩個孩子與她的感情是十分親厚的,日後即便成不了什麼大氣侯,但是對蘇氏,至少不會不孝順。
有了三個兒子傍身養老,蘇氏又何必在慣著嬌蠻無禮的女兒?況且她這個女兒跟她的兒子還有隔閡,當秦子贏的利益和秦黛心的利益發生沖突時,蘇氏再一次選擇了義無反顧的抵觸秦黛心,聲援秦子贏。
「怎麼?娘親覺得女兒說得不對?」秦黛心微微垂了眼瞼,斂了眼中的精光,這才道︰「您別忘了自己個兒的身份,好歹您現在是當家主母,雖然不理庶務,可到底是咱們府上的掌權者,說話辦事兒都得有個樣子。娘親這日這番話要是被有心人傳了出去,只怕外頭的人會對娘親非議,損了娘親的名聲,那就不好了。」
秦黛心這話說得十分不客氣,即使是女乃娘,也不再懷疑是自己的耳朵有毛病了。
蘇氏被氣得不輕,當下道︰「非議?我行得正,坐得直,哪里會惹什麼非議?愛蓮確實做了齷齪事兒,難道我還說不得了?」
「娘,大戶人家里處理這種事情,自然有他們的一套規矩,您現在好歹是正經的主子,何況為了這種小事兒煩惱呢?您若是實在想不明白,完全可以去問問二嫂這事兒該如何解決,何必鬧得滿府上下盡是風語呢?」
蘇氏只覺得胸口處憋了一口痰,咳不出來,咽不回去,若不是女乃娘眼明手快給她灌了一口茶,她沒準就要被氣翻過去了。
什麼叫正經的主子?她這是暗諷自己以前是妾室?什麼叫想不明白可「以去問問二嫂?言下之意是她沒有大家風範和氣度?還得去低著頭去跟兒媳婦討教這種事情?
「你……你這個……」蘇氏顫抖著指著秦黛心,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秦黛心看著臉色發白,身軀戰栗的蘇氏,一言不發。
不會作就不會死!顯然蘇氏不懂這個道理。
秦黛心緩緩的站了起來,一字一句道︰「我回去了,您好好歇著吧,別為了這點小事動氣了。等大哥回來了,我們兄妹自會解決這些事情。」說完便要轉身走人。
蘇氏惱羞成怒,慌忙之中也顧不得許多,隨後抓了桌上的茶杯,朝著秦黛心扔了過去。
那茶杯中盛著熱茶,這會兒雖然涼了,燙不到皮肉,可若是被淋著了,想必那滋味也十分的不好受。
女乃娘驚呼了一聲,燕氏卻是不慌不忙,還拿眼楮瞄了蘇氏一眼。
秦黛心像是背後長了眼楮似的,輕輕一閃,便躲了過去,那茶杯受慣性的支配又飛出去老遠,直到砸在牆上,這才應聲而碎,散落了一地。
秀瑩在廊下听到動靜,沒由來的縮了縮脖子。
夫人啊夫人,您跟三小姐較什麼勁啊!那是您的親女兒,對您百般好,您怎麼就不知足呢!大少爺是不錯,可才回家幾天,又為您做過些什麼?倒是三小姐,事事為您考慮,好幾次都把您從被人陷害的深淵里拉了出來,您怎麼就不知足呢!
一個二等丫頭都懂得的道理,蘇氏不懂得?
也不見得。
或許她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吧?
可秦黛心不這麼認為。
她欠蘇氏一條命,一個人情債。
可人情債也有還完的一天,況且自己先後救了她那麼多回,還保她生下了兩個兒子,若真較真算起來,這命也早就還回去了。
她這般的付出,蘇氏似乎都看不見,還心安理得。
一旦自己不再付出了,蘇氏便覺得她忘恩負義了?
真是斗米恩,升米仇啊!
秦黛心諷刺的勾了勾嘴角,暗道︰這都是什麼事兒啊,原本以為自己穿過來遇到了渣爹,心術不正的嫡母(方婉茹),如同黑山老妖一般的方氏,居心叵測愛下絆子的姐妹,她就夠倒霉的了,結果呢!眼前還有一個四六不分,稀里糊涂,隱藏得極深的親娘!
真是一家子極品。
秦黛心的逃離之心,更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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