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新任縣令受理的第一起案子,早上縣衙外本來就有一大群歡迎林恆上任的百姓,此時又有許多听說有案件審理,紛紛聞訊趕來的百姓,使得縣衙外人潮涌動,維持秩序的衙役雖不斷喝止,喧囂聲仍是不絕于耳。
坐上上首的林恆雙目微闔,一動不動,直到各司各屬的官吏都到齊了,忽地雙目一張,把驚堂木一拍,喝道︰「升堂!」
「威武……威武……」
三班衙役魚貫而入,喊了堂威,左右排班站立,佩刀的、執棒的,殺氣騰騰,由于是公審,那些個進入縣衙听審的百姓們立時肅靜下來。
衙門外,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正掄著鼓槌可著勁的敲鼓,那衙門跑出來一看,愁眉苦臉地叫道︰「姑娘,不要敲啦,再敲鼓都破啦,大老爺著你上堂吶。」
那少女哼了一聲,放下鼓槌,胸前一束長發往肩後一拋,雙手往腰後一背,氣宇軒昂的便跨進門去,看的衙門一愣一愣的,這氣勢……崗崗的!
這少女步子悠長,進大門,經賦稅房、儀門、六部房,直趨大廳,腳下健步如飛,那提著水火棍的衙差夫哥反倒要一溜小跑,才追得上她的步子。
林恆裝出一副處事不驚的淡定樣子,端起茶壺飲一口茶,順手抓起驚堂木「啪」地一拍,漫聲說道︰「何人擊鼓鳴冤,見了本官為何不……噗!」
他話說到一半兒,抬眼看見那少女模樣,一口茶登時「噗」地一聲噴了出去。大堂上站著的這少女眉清目秀,胸挺背直,倍顯精神,線條柔和的唇粹使她于英勃發中顯出幾分女性的嫵媚來。當然,這些都不是關鍵,林恆之所以失態是因為這個女子竟然是趙芸兒。
趙芸兒給林恆的印象是個外柔內剛,秉性格外靦腆的女孩子,可眼下的氣質儼然是個彪悍的女漢子,讓林恆一下子難以適應。
一時間林恆也顧不得讓她依禮法下跪了,吞吞吐吐的問道︰「啊!你是……芸兒姑娘?不知芸兒姑娘何事擊鼓鳴冤?」
「芸兒姑娘」昂然不跪,柳眉一豎,一雙大眼楮瞪得像兩個銅鈴般怒視著林恆︰「誰是芸兒姑娘了?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趙夢兒是也!」
「趙夢兒?你不是芸兒姑娘……可怎麼長的那麼相似呢?」不知怎麼回事,林恆听對方不是趙芸兒後,心中頓時輕松了不少。
「大人,你說的芸兒姑娘是俺姐吧!」趙夢兒沒好氣的答了一句。
原來是姐妹!怪不得長的這麼相似,林恆又仔細的觀察了一下趙夢兒,發現她和趙芸兒還是有幾分不同之處的,就膚色而言她就沒有趙芸兒那般的晶瑩剔透,估計一直在外行走,長時間暴露在陽光下,她的肌膚是健康型的小麥色。
趙夢兒似乎被林恆盯得有點不自在,微皺著眉頭脆聲道︰「大人,民女狀告前任知縣王大全,強佔我趙家的田地,希望大人能主持公道!」
剛緩過神來的林恆听趙夢兒說完,差點又岔過氣去,這女子當真大膽,竟然以民告官,雖說告的是個辭官的,但一樣非同小可。如果最終證據不足,趙夢兒就會攤上誹謗朝廷官員之罪,而且以民告官可是罪加一等,到時候別說皮肉受罪,少不了吃幾年牢飯。
林恆很想勸說趙夢兒暫且擱下此事,可對方那雙堅定不移的眼楮讓他根本難以開口,而且又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林恆只能接下這件案子,心中期望趙夢兒不是意氣而為,而是掌握了真憑實據才來告狀的。
「趙夢兒姑娘,你狀告王大人?這……狀紙何在?」林恆輕咳了幾聲,問道。
沒等趙夢兒答話,一陣焦急的呼喊傳進堂內,趙芸兒花容失色的臉蛋隨即映入林恆眼簾,只見她推開衙役的阻攔,快步來到妹子趙夢兒的身旁,又氣又急道︰「夢兒,快點跟我回去,這狀咋們不告了。」說完,趙芸兒抬起頭來,一臉哀求的看向了林恆。
趙芸兒的突然出現,等于是給了林恆一個機會終止此案,卻不料趙夢兒梗著張臉,不顧親姐的勸說,理直氣壯的繼續道︰「大人,民女不會寫字,所以沒有狀子。」
林恆咽了口唾沫,朝趙芸兒投去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後,搖頭苦笑道︰「那就請趙夢兒姑娘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仔細的說之于本官听。」
「俺家在城外東面瀑布那里又三畝水田,那王大全仗著自己是縣官,就……」趙夢兒說到一半,就見一衙役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驚慌失色的叫道︰「大人,大事不好啦!」
林恆被他一嗓子嚇了一跳,驚道︰「出了什麼事?」
「大人,我還沒說完了!」趙夢兒被人打斷說話,一臉不滿的朝林恆喊道。
這樣的機會林恆怎麼能夠錯過,立刻向趙夢兒打眼色讓她把妹妹帶下去,從趙夢兒莽撞的性子和趙芸兒焦急的表情就不難推斷,趙夢兒狀告前任知縣王大全怕是沒有十足的證據,到頭來難免自討苦吃,林恆可不想這麼個漂亮姑娘被殺威棒打個開花。
被趙夢兒橫插一嘴,那名跑進來的衙役竟然傻傻的呆在原地,似乎是被趙夢兒的所迷,看的林恆大怒不已,驚堂木用力一拍,罵道︰「本官問你話呢!到底出了什麼事?」
那名衙役被驚堂木嚇的一個踉蹌,退後一步哆哆嗦嗦的答道︰「回稟大人,珍寶閣的齊掌櫃出事了,他……」
「他怎麼了?」這齊掌櫃林恆也認識,就是當初在百花樓競價納蘭馨兒初夜的那個小老頭子,這人在彭城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家財萬貫,富有程度並不遜于錢敏和徐達開。
「齊掌櫃……齊掌櫃他被人殺了!」衙役艱難的說道。
林恆聞言一驚,肅然道︰「齊掌櫃是在哪里被人殺的,又是如何被殺,你把掌握的情況一絲不落的給本官道來。」
「回大人話,齊掌櫃前日又新納了房小妾,寵愛有加之下就帶著小妾出城游玩,卻不料連夜未歸,他家人派人去尋發現他和小妾雙雙死在了城外東面瀑布旁的一間小木屋里,是被人用刀捅了心窩子而死的。」
「城外東面的瀑布旁?」林恆有意無意的看了眼趙芸兒,發現她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心中陡然一沉,暗想那瀑布不就是趙夢兒狀告前任縣令強佔她家水田的所在麼?難道這起凶殺案和她們有所關系?
心里雖然疑竇重重,林恆臉上還是面不改色的向那名衙役問道︰「那現場可保護好了。」
「卑職派了兩個人在那里守著,等候大人處理。」
「很好,你下去立刻去找縣尉大人,讓他立刻把縣衙的兵馬召集起來!隨本官前往凶案地點查看。」林恆說著,目光一凝對著趙芸兒說道︰「那里既然曾是芸兒姑娘家的土地,相信對周邊的一切十分熟悉,不知能否隨本官一起前往?或許能幫本官一點小忙。」
「民女願往!」趙芸兒低著頭,輕聲說道,她沒有和林恆的目光踫觸,但是卻能從他的語氣中听出不可拒絕的問道。
趙芸兒看了眼身邊的妹妹,見她的神情中除了因為自己的訴狀被擱置而表現出來的失望之色外,並沒有其他的感情流露,心中這才稍稍的松弛了下來。
林恆要她一起去,明顯有更深層次的意思,對此趙芸兒十分的清楚,她和林恆其實想的一樣,都懷疑齊掌櫃被殺和她的家人有關。畢竟事發點不僅僅是在她家以前擁有的田地附近,而且更有一點是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的情況,那就是前任縣令王大全強佔了趙芸兒家的田地後不久,便轉讓給了一個商人,那個商人正是齊掌櫃。
趙芸兒很清楚她父兄的火爆脾氣,或許是向齊掌櫃討要時,雙方起了沖突才失手造成了如今難以挽回的禍端。這個想法在趙芸兒听到齊掌櫃被殺之後,就一直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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