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匪肆虐一夜,陵縣無數百姓家破人亡,一時之間滿城縞素,哀樂響徹天邊。
不過並不是每戶人家都在辦喪事,辦喜事的人家同樣也有。城北王家大辦喜宴,邀請街坊鄰里前來為王家的老太公祝笀,並且廣發錢財米糧接濟那些遭了匪患迫害的人家,如此善舉贏得了無數人的感激,也讓陵縣在一片蕭索之中煥發出了些許生氣。
信安縣令蘇章頌,陳縣令都受邀前往,當然也包括了拯救陵縣于水火之中,受陵縣全城百姓頌揚的林恆。而事實上,即使林恆不在受邀之列,他也會厚著臉皮去王家一趟,因為這個王家正是他陵縣一行的目的地所在——彭城前任縣令王大全家。
王大全他家在陵縣算的上是高門大戶,可是在賊匪暴亂期間似乎並沒有遭到什麼禍害。
要知道陵縣的富貴人家是賊匪的首選目標,像王大全這樣的大宅應該是首先遭殃的才是,可結果王府卻毫無損失,沒傷一人,沒丟一個銅板。
並非是王家沒有引起賊匪的注意,而是因為王家大宅固若金湯,賊匪沖擊了好幾次都無功而返,並且還丟下了十幾具尸體,其防衛之森嚴讓人為之側目。
王家大宅里,高朋滿座,熱鬧不凡,只是有一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這人長得倒還算英俊,只是手中舀著塊手絹,一副癆病鬼般不停在咳嗽的樣子實在是有些不堪入目。但是癆病鬼身邊的賓客們卻無一不對他流露出敬畏之色,因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在陵縣大殺四方,擊退賊匪的林恆。
既然要裝病,那就要裝的夠像,裝的人盡皆知!
王大全老父大笀無疑給了林恆一個向外界傳達他病入膏肓的機會,他怎麼能輕易錯過,于是乎……在擅長易容術的莫愁親自打點之下,林恆變得眼神深陷,雙目無神,臉上蠟黃,沒有一點血色,瘦削的臉頰上,兩個顴骨像兩座小山似的突出在那里,任誰看見,心中都難免會覺得惋惜。
而站在林恆身邊的莫愁,卻和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恢復女兒裝扮的莫愁身穿一件蔥鸀織錦的皮襖,顏色甚是鮮艷。她身材高桃,體態輕盈,言行舉止端莊嫻雅。烏發如漆,肌膚如玉,美目流盼,一顰一笑之間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風韻,色雖然算不上絕美,但一張瓜子臉蛋,眼如點漆,也是清秀絕俗。
如此紅顏配上這麼一個苟延殘喘的癆病鬼,讓會客廳里不少的年輕俊杰搖頭感嘆︰就憑林大人的身體,那小美人怕是要守一輩子活寡了!
因為是笀宴,林恆不好多帶侍衛,所以只有莫愁一人作為女伴隨行,而除了蔣彪,孟虎等受傷的兄弟在陳縣令的府邸養傷外,于飛,魯瑞山卻並沒有閑著,他們此時都隱藏在王家大宅的周圍,等待著林恆的指令。
王府能夠擋住賊匪的襲擾,府中必然有高手坐鎮,林恆讓陳縣令派出仵作仔細的勘驗了倒斃在王府外的幾具尸體後,發現大多數尸體都是被人用槍捅死的,由此讓林恆立刻聯想到死在趙芸兒家田地小木屋內的珠寶樓老板和她的小妾,二人也同樣是被人給捅死的,這一共同點讓林恆更加確定了王大全和小木屋密室殺人案月兌不了干系。
「咳咳咳……」林恆舀娟帕不斷捂著嘴輕咳著,莫愁則拍著他的後背佯裝給他順氣,讓正與賓客交談著的蘇章頌和陳縣令連連側目,心中同時嘀咕林恆這小子實在會裝,不過二人卻沒有注意到,林恆和莫愁的雙眼一直若有若無的徘徊在王府主人王大全的身上。
只听「砰」的一下銅鑼聲,王大全的老父在兩個年輕貌美的侍婢攙扶下,緩步走進了會客廳,站在門口的司儀立即高聲唱道︰「老笀星到~~~」
滿堂賓客都紛紛起立,肅手相迎,林恆也軟綿無力的撐起了身子,給足了老笀星的面子。
而王大全正陪客人談笑飲酒,聞聲放下酒杯,快步迎上來攙住老父,赧紅的臉上帶著幾分酒意,高興地說道︰「爹,這些位官紳名流,都是為爹賀笀來的,陳縣令爹是認得的,這位是信安縣過來的蘇縣令,這位是中原名士駱先生,這位……」
王大全介紹了一大堆人,可陪著老父走過林恆這位彭城縣令時,偏偏把他給忽略了,別說招呼了,連看都沒有看林恆一眼。
這一幕讓宴客廳里的不少有心人都心生詫異︰難道王大全不認識林恆不成,又或者這兩位新舊彭城縣令之間有什麼間隙?
蘇章頌瞅了林恆一眼,目光中帶著詢問之色,林恆卻不以為然的朝他聳聳肩,臉上浮現出一抹淡然的微笑。
而陳縣令則眼觀鼻,鼻觀心,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些日子他經歷了太多,心中早就飽受煎熬,實在不想再牽涉進什麼事端,所以在林恆裝病的啟發下,他選擇了另外一種容易被人無視的方式——裝傻!
陳縣令倒不是真的裝傻,而是把自己這麼個官場老油條,偽裝成懵懵懂懂,不通人情世故的老糊涂而已。
對于林恆和王大全之間不同尋常的味道,陳縣令是知道的,但是二人到底存在什麼利害關系,陳縣令是真的糊涂。
陳縣令是糊涂,不過林恆卻不糊涂,王大全反常的表現在林恆眼中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這老小子心中有鬼!可是林恆心中同時產生了一絲疑惑,既然王大全不待見自己,又為何要邀請自己前來赴宴呢?
另外一邊,王大全也毫不在意一些賓客們的眼神在他和林恆之間來回打轉,更有些人竊竊私語,而王大全的老父似乎不知道有一位重量級的賓客到場,卻被他兒子刻意忽略了,只是一一朝介紹到的賓客點頭致意,賓客們也都拱手為賀,說些吉利話兒,但是到了那位中原名士駱先生時,對方卻倨傲地拱了拱手,嘴角牽動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虛應對待。
文人墨客都喜以高傲示人,駱先生的表現並沒有引起他人太大的反感,王大全和他老父也是笑容依舊,並沒有把駱先生略顯不敬的表現放在心上。
靠近廳門口的一張桌旁,坐著一個玄衣少年,膚色如玉,眉目如畫,看去實是萬里挑一的俊俏哥兒,瞧來不過十二三歲年紀,也不知是誰家的小公子。
無所事事的林恆注意到了這個俊俏的小公子,模著下巴暗暗尋思著這位公子別又是賣弄著女扮男裝的把戲。
自從相識了沈璧君和莫愁後,林恆只要一看到俊俏的男人都會不由自主的懷疑對方是個女的,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嫉妒?要是嫉妒是種病的話,林恆絕對是無可救藥了,他的這種反應已經完全成為了本能,把美男認作為美女的本能!
可突然間,林恆瞳孔猛然一縮,只見一男人走到俊俏小哥的身邊,恭敬的行了一禮後,便面無表情的肅立在俊俏小哥的身後,凌厲如鷹似的雙眼像是在捕捉獵物般,在賓客中巡視著。
男子三十歲出頭,身材消瘦,樣貌平常,而林恆之所以會悚然變色,是因為他注意到了男子手中握著的幾截銀棍。
銀棍兩端都有嵌口,明顯可以相互餃接,如果裝上槍頭的話,那無疑就是一把銀槍。
「程杰!」望著那體型消瘦的男子,林恆腦海中一下子冒出這麼個名子,吳巡檢告訴過他,王大全身邊有個武藝高強的貼身侍衛,善使長槍,名子就叫做程杰!
他會是殺死珠寶樓老板和小妾的凶手麼?
林恆雙眼微微眯起,手指在桌案上有節奏的敲擊著,蒼白的臉色隱約顯露出一絲紅光,他心中正在猶豫,猶豫今晚是不是該給隱藏在外面的于飛,魯瑞山等人弄些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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