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又喊了一回,知道白費力氣。遂低頭對蘇兒道︰「姑姑,看那個身穿白袍銀甲的就是我八叔。」雖是對「姑姑」說話,眼楮卻仍不離谷中那個白旋風一樣的青年戰將。
金寓北早已認出正沖鋒陷陣的青年將軍,正是在初遇義兄的鄂渾山前,被自己俘而復釋的「八爺」。
異兒卻對喊聲震天、慘不堪言的谷中戰場不聞不問,眼楮盯著師兄臉頰上被迸濺上的點點血跡躊躇不定。她早就在思量︰伸手給他擦拭嗎?一百個想伸手,卻又不敢伸出手去。從記事起,莫說給他擦去臉上血跡,只要在他身前,哪一次不是倚之靠之,無賴糾纏。
可是,她自己也不明白,怎麼眼下竟然連他臉上的血跡,都不敢再伸手給他擦拭一下?靜居「迷鹿口」內時,盼著他時時在自己身邊,可是當他站在身前時,心中「砰砰」亂跳,臉紅耳熱,又不敢抬眼看他。只好當他遠在一旁時,急抬眼瞟一下他的背影,即低頭耳熱心跳,好似被他和旁人窺到了自己的舉動一般忐忑。異兒低頭看著自己的雪白的手指,只見手指不停抖動。眼光怔怔,心神俱失。
金寓北注視著山谷中的慘烈劇斗,不禁駭然心驚。區區三百建州鐵騎,渾不以敵兵數倍于己為意。
三百人馬,馬如龍,人如虎,往來沖突,追亡逐北,勢不可擋,氣吞山河。更不可思議的是,三百人騎排成扇面形狀,陣型緊密,宛似一把巨大彎刀,揮舞于數千烏拉部卒之間,縱是如何翻飛揮舞,「大刀」之形不散。但凡「大刀」卷過之處,積雪殷紅,尸身枕藉狼藉。金寓北陡然間一股莫名深憂涌上心來,暗道︰一個人武功再高,縱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又如何能與這般「武功」相提並論?
金寓北轉頭看到蘇兒亦是緊盯谷內的激戰,屏息靜氣,不言不動。,她方才陷身槍林刀叢、大軍之中,在旁人看來只會如滄海一粟般瞬間湮滅,絕無生還之理。可她依然不為所動,料敵如神,催動、掌握戰機得心應手,直如在「迷鹿口」內小廚里烹制她那精致無比的「之子于歸」。但看她此時神情肅然,知她對這精銳如刀的三百建州鐵騎大感驚心。
金寓北道︰「師妹,我們走吧。」蘇兒沒有轉身,看著山谷中道︰「師兄,不忙,布贊泰追不上來了。安寧的八叔回營,可讓他把安寧帶回到大哥那里,我們稍等片刻。」
安寧正全神貫注注視八叔,突听得蘇兒說道要讓八叔將自己帶走,急忙轉頭看看蘇兒,再看看金寓北,欲張口說話,但見蘇兒凝神注視谷內,又強自忍住。
布贊泰看著建州僅僅三百人騎,竟把自己數千部卒沖得七零八落,且殺傷眾多。驚心之下亦復惱羞成怒。大叫一聲︰「常柱、胡里布,我們去!」背後兩人大聲應諾,三人同時翻身上馬,挺槍從凸台上直直縱馬而下,直奔建州三百人騎而去。
布贊泰一邊催馬一邊大叫︰「列陣!列陣!慌亂奔跑者。殺!」他一路喊來,許多兵士听到了叫聲。各百夫長隨之大叫招呼,更多兵士听到貝勒軍令,方始醒悟,隨百夫長整成行列,漸漸軍陣在布贊泰馬後越排越是寬大。
布贊泰座下馬絲毫不緩,高聲大叫︰「皇太極!看你敢再逞狂,還我烏拉勇士的命來!」
三百建州兵馬仍如狂風肆虐,依然沒人出聲,往來沖突之勢並不稍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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