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痴忽嚴肅地問星子︰「如果日後你當了皇帝,會怎樣做呢?」
星子听師父這樣問,竟莫名地打了個寒戰,那些戕害無辜的君王都和自己流著同樣的血……難道我的家族就是天生地殘暴狡詐?那我會不會重蹈祖輩父輩的覆轍?星子不敢即刻回答,沉默了半晌方道︰「如果有那一天,弟子……弟子自然會盡力去當一個仁義明智的好皇帝。但是,弟子設身處地,待日後真的坐上了那個位置,一朝大權在握,亦會患得患失。我不害人,卻須防人害我。弟子雖不會使用那些歹毒無邊的陰謀詭計,但恐怕也不會一味心慈手軟。」
「你說得不錯,果然是個誠實的好孩子。」莫不痴雖是稱贊,臉上卻不見喜色,只是苦笑,「所以曹孟德當年有言,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也是有他的道理。」
星子嘆了口氣︰「弟子想,如果有其他辦法,無須皇帝,也能讓天下百姓安居樂業,就是再好不過了。」
「無須皇帝,也能讓天下百姓安居樂業?」莫不痴並不斥責星子的想法荒誕不經荒謬絕倫,「你小小年紀,就能有這般見識,日後的成就,定然非為師可比。你如果能想出辦法,那可謂是古往今來的第一明君了,堯舜禹湯皆在之下,堪與開天闢地的盤古相比。」
星子飛紅了臉︰「師父莫要取笑我了!」話雖這樣說,星子心中卻開始認真思索該如何去做。唉!父皇若听見這種話,哪怕片言只語也會暴跳如雷,師父卻肯與我平等探討,並不以什麼萬古不易的大道理來嚇人。慶幸之余,星子心中又漫過一陣悲哀。
一旁的谷哥兒初時還听得饒有興致,到後面二人縱論天下,他漸漸不知所雲,便不耐煩地扭來扭去,終于忍不住開口抱怨道︰「你們在說什麼啞謎啊?我還要去喂馬兒呢!」
「去吧!」莫不痴寵溺地一笑。谷哥兒如聞大赦般拔腿就跑了。
望著谷哥兒的背影消失不見,莫不痴若有所思地道︰「谷哥兒雖然是個孤兒,卻沒有你我這般沉重的枷鎖,沒有身不由己的困惑,以後他要學武也好,習醫也好,都隨他喜歡。惟願天下人都能如此,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莫不痴言罷,靜靜地望著星子。星子緩緩地站起身來,于莫不痴面前端端正正地跪下,迎上他的目光,恭恭敬敬地道︰「弟子向師父請罰。」
莫不痴卻仍是面帶微笑︰「方才你听了我的故事,人年輕時都免不了糊涂之處,我也是一樣,你也不必太苛求自己。」
星子卻堅定地搖了搖頭︰「師父不必安慰弟子,弟子已經想明白了。弟子若是旁人,任性糊涂倒是情有可原,但弟子身系重大責任,一念之差幾乎鑄成大錯而無法挽回,若不嚴加懲戒,何以警戒將來?此後路途艱險漫長,弟子須時時銘記這教訓,方不致于重蹈覆轍。」
星子這一番話懇切入理,莫不痴亦不由對他刮目相看,這孩子,一夜之間竟似長大了許多。「唔,你說得很有道理,既然你如此誠懇,為師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倒真成了苦苦哀求他責打自己了,師父果然是未卜先知的諸葛孔明啊,這麼快就應驗了!星子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口中連忙應道︰「弟子謝過師父。」
「那你說說,你錯在何處,該如何處罰?」莫不痴板下了臉,沉聲道,「既然你要求嚴加懲戒,為師就不會輕松放過,你可想清楚了?」
星子咬咬嘴唇︰「弟子明白。」雖說心中準備多時,但事到臨頭,仍不能不怕。星子深深吸氣,終于將心一橫︰「弟子過錯有三。」
「哦?」莫不痴微微詫異,這實心眼兒的孩子當真不怕死,不但堅持請罰,還能給自己找出這麼多錯處來,且看他如何收場?「哪三條?」
「第一條,弟子不該卸責輕生,弟子誠心悔過,懇請師父責罰;」星子低聲道。這條本無異議,莫不痴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星子卻面現躊躇之色,半晌方紅著臉道︰「第二條,師父救命解毒,多方開導,傾囊相授,待弟子恩重如山,弟子卻三番五次妄自猜測師父的用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對師父十分不敬,特地請罰。」星子想起自己轉的那些陰暗念頭,甚至還懷疑他傳授武功是要對父皇不利,慚愧低首,不敢與莫不痴視線相接。
莫不痴听他這樣說,便即明白了。兩人頭一回見面不歡而散,這次星子突然被自己帶回,一時有些想法也是人之常情,莫不痴性格孤傲不羈,自不會在乎旁人怎麼看待,星子不提起此事,他也不會刻意追問,但星子極是重情重義,若不說出來不受懲罰,憋在心里必然難受。莫不痴仍是頷首示意知道了,讓他繼續。
「第三條,」星子愈發不安了,雙手不由自主絞在一起,「弟子曾向師兄慎重承諾,絕不泄露事關桐盟山莊的機密,但卻違背了誓言。」星子一直為泄密而自責不已,但滿腔悔恨卻又無從述說,今日終得向師父坦承。
「那如果你再遇到類似葉子之事,會怎樣做呢?」莫不痴忽問。
該如何做?星子呆了呆,即使知道葉子是線人後,星子也並未過多地怨恨過他,他不過是枚棋子,那麼小的孩子本該天真無邪,定是受了脅迫而無力抗拒。甚至換作今日,如果再遇上和葉子一樣可憐的孩子,星子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就能不聞不問,視若不見。
星子遲疑著道︰「弟子會更加謹慎行事,而且就算出手救人,也會量力而行,不能連累他人。」
「量力而行?」莫不痴嘿嘿一笑︰「那若是你力不能及的事呢?」
力不能及的事只能听之任之了……這句話星子卻說不出口,含糊其詞道︰「弟子定會加倍努力。」
莫不痴似乎想說些什麼,終是欲言又止,未在此問題多做糾纏,只淡淡地道︰「當時情況緊急,你的處置亦情有可原,算不得大過。簫尺既然早有準備,將計就計,他必然不會上葉子的當。只是既有誓言,必得遵循,你又耿耿于懷,那便打一頓讓你好過些吧!」
不管星子尷尬得面紅耳赤,莫不痴又進逼一句︰「就這三條麼?那你說說應當罰多少?」
終于面對最核心的問題了,星子的心跳驟然加速。應當罰多少?每次回答類似問題本身便象是一場刑罰。比起以前自己犯的種種過錯,這三條無疑要嚴重得多。上次擅入回天谷被師父罰了二十下,實則打了七八十下,這次呢?每一條怕都不止這個數……
星子沉默了好一陣,莫不痴又問︰「想好了嗎?」
師父已有言在先,若是懲戒絕不會輕。應當如何懲罰,是看過錯大小,而不是看自己的承受能力,這道理自己十分清楚。星子抿了抿薄唇,神情堅毅仿佛視死如歸的壯士︰「第一條,過不能赦,當罰一百。第二條和第三條當罰五十,總共二百,師父覺得是否恰當?」
吐出二百這個數字,便象是一座巍巍泰山從天而降,重重地壓在頭上,星子下意識地挺直了身子,似要去承擔那無形的重壓。今後無論怎樣的風雨艱難都有自己去肩負,何況只是一頓責罰?
莫不痴毫無驚訝之色,反是淡然一笑,並不給星子減刑,只道︰「二百,我看也差不多。去把東西找來吧!」
是要打人的東西麼?星子的眼角瞥見那根曾讓自己生不如死的黃木拐杖,仍靜靜地倚在牆角,師父每天行走如風腳不沾地,這拐杖分明就是個擺設,難道是專門拿來打人的?星子正要起身去拿,莫不痴卻擺擺手制止了︰「拐杖不是刑具,你另外去找個什麼趁手的東西,以後就歸你專用了。」
啊?原來更慘,竟又要我親手來制作刑具,師父還真是折磨人的高手……星子雖說剛認了錯,仍是忍不住月復誹一句。大哥曾讓我劈過藤條,我也曾親手做過金鞭進呈父皇,今日又該找個什麼給師父呢?星子自嘲地想,再過幾年,我別的未必有多大建樹,這刑具制作怕是成了行家了。
星子叩首應聲是,便即起身。于房前屋後找尋一陣,見山坡下生著一叢荊棘,淡白淺紫的小花星星點點開得繁盛,煞是好看。拐杖不是刑具,這荊條可是專門的刑具了……星子上前小心翼翼地折了數根,進屋去找到一柄小刀,剔除荊條上的細刺,選了韌性甚好,二尺來長小指粗細的三根,仔細地擰成一股。星子怕師父久等,手上不敢停頓,也不敢去想這東西落在身上的滋味。他有過徹夜不眠親做金鞭的經驗,編荊條倒是駕輕就熟。
剛做好了刑具,谷哥兒便來叫吃午飯。星子這時哪里還吃得下去?一頓飯食不知味難以下咽。莫不痴看見他如坐針氈的樣子,好氣又好笑,便吩咐谷哥兒把藏在地窖里的一壇陳年老酒搬來,給星子斟滿一碗。
師父這里飯食向來簡單,更看不見酒釀,今天是怎麼了?星子納悶地望著面前的酒碗,听見莫不痴揶揄笑道︰「看你一副上刑場吃斷頭飯的樣子,索性再喝點酒,也好壯壯膽。」
星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有點不好意思,舉起碗喝了一口,酒液甘冽清醇,一股冰雪般冷冷的香氣久久不散,竟是難得的佳釀。莫不痴興致甚好,自己亦斟滿了一碗,樂呵呵地道︰「這酒是為師親采西南萬仞雪山之上的千年寒冰,與丹金桂花同釀,珍藏已有二三十年了。今日啟封,以為慶賀。」
慶賀?星子愣了愣,才想起這是拜師酒,自己光記著要挨打了,竟忘了這茬,忙站起向莫不痴敬酒。谷哥兒在一旁嚷著也要喝,莫不痴以他年幼不許,只讓他淺嘗了一口。僅僅一小口,谷哥兒一張粉白小臉已是通紅,不敢再試,又纏著星子要他帶自己騎馬兜風。星子暗想,若挨完打再去騎馬,那簡直是讓人不寒而栗的酷刑,求救似地望著莫不痴。莫不痴明了其意,笑容溫和而慈祥,如春風拂面︰「你先帶他去玩兒,我在藥房等你。」
飯後,星子刷洗了碗筷,便帶了谷哥兒去騎馬。原來除了上次巨石隔斷的那條山路,回天谷另有隱秘小道通往谷外,可騎馬通行。這是星子傷好後第一次出谷,天地遼闊,深灰色的茫茫戈壁反射著陽光,映出一片幻變不定的燦爛金色,萬里長風卷起黃沙漫漫,彌散四野。星子如今心境不同,面對這了無生氣的蒼涼荒漠,亦生出一種雄渾豪邁之氣來。
星子與谷哥兒兩人共騎了乘風,策馬揚鞭,在荒漠里盡情馳騁了大半個時辰,方才回轉,酣暢淋灕中早將那一點畏懼憂慮拋到九霄雲外。星子回房略整理了下衣衫,便捧了親手所制的荊鞭去見莫不痴。
藥房內仍是爐火熊熊,熱氣騰騰。星子進去後乖巧地關了門,躬身雙手奉上荊條。莫不痴接過,鞭稍一指昨日為星子上藥的小床,道︰「衣服月兌了上去!」
昨日趴在這里上藥,今日換成了挨打,這小床還真是物盡其用。星子苦澀地笑笑,好在師父妙手總可回春,被他打壞了,還是由他修好就行。這些天戒癮療傷,星子本就沒多少時候是穿著衣服的,此時更無理由忸怩作態。應了聲「是」,從容地除去內外衣衫,趴上床去。那錯亂交疊于脊背臀腿上的累累傷疤,昨日敷了無瑕膏後,痕跡已然變淺。
莫不痴將那深褐色的荊鞭稍折了一折,凌空一彈,試了下硬度韌度,微微點頭似是滿意,復凜然問道︰「規矩還記得麼?」
「弟子記得。」星子咽下一口唾液,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上去平穩鎮定,卻不由自主瑟縮一下。這規矩下輩子也忘不了啊!挨打可怕,挨打的規矩更可怕。但這是自己誠心苦求得來的責打,又怎能畏懼退縮?
星子攥著雙拳,一字不差地背誦道︰「不許哭喊求饒,不許躲閃掙扎,每犯一條加罰十下。擅用內力抗刑或是半途昏死過去,則全部不算,從頭來過。由弟子自己報數,報少了自負,多報一下加罰一下。」
「不錯!」莫不痴話音剛落,已是重重地一鞭落下!
疾風破空,端端落在星子繃得緊緊的臀峰上,便如元宵的火炮炸響,肌膚頓被一道烈焰燎過。星子猝不及防,被莫不痴一鞭打得幾乎跳起,本能地伸手便想去模,半空中生生地又縮了回來。星子不知道這舉動算不算違規,略一躊躇,仍是決定從嚴不從寬︰「弟子意圖阻擋躲避,加十下。」
莫不痴「嗯」了一聲,算是認可。
方才那下星子忘了報數,照規矩是不算的。星子哀嘆一聲,近日仗著師父寵愛,不打不罵,有求必應,便得意忘形了麼?上回按照規矩加罰,二十下被加到近百下,這次二百下豈不是要加到近千下?星子不敢再去想這龐大的數目如何完成,只是凝神靜氣,擯除雜念,將身子緊貼在床板上,等待莫不痴的下一鞭。
第一鞭在星子的臀峰上留下了一道刀刻般的痕跡,迅速高高腫起。莫不痴听得他呼吸漸轉平靜,第二鞭便即落下,恰在第一道鞭痕稍稍偏下一分,整整齊齊如尺規所作的兩道檁子橫貫左右。僅僅兩下,星子的整個臀部已燃起了燎原之火,尖銳的刺痛更似鐵釘直接扎進了腦子里。莫不痴今日是為懲戒,自然不會再帶上內力,但星子親手做的荊鞭,既堅且韌,莫不痴下手又狠,滋味也極不好受。星子壓抑著慘叫的沖動,雙手攀住床頭,清晰地吐出「一」。
莫不痴落鞭極有規律,間隔一致,力度一致,停頓一致。挨了幾下,星子掌握了他的節奏,有了準備,進入軌道後,便不那麼慌亂了。星子雖說已痛得汗如雨下,但隱隱地覺得,師父仍是留了余地,絕不似上回那般要將自己活活打死般的凶狠。再說現在可安靜地趴在床上挨打,比起站著將身子緊貼在石壁上無可依憑,更不可同日而語。
二十下後,高高腫起的檁子已布滿了星子的臀部。莫不痴便將落點移至大腿,他的力度控制得極好,荊鞭肆虐之處雖然紅腫青紫,竟尚不曾破皮流血。莫不痴不緊不慢,在大腿上又落下了十道鞭痕。
這三十下星子規規矩矩,挨打報數,一絲不苟。先報完了加罰的十下,然後從頭計數到二十。但當第二十一下再度落在臀上時,傷上疊傷,痛不可抑,星子差點申吟出聲,忙咬住舌頭壓下。錯過了報數,星子不安地扭動了一下,卻喚了聲︰「師父!」
「什麼事?」莫不痴暫住了手。
「師父能不能……能不能換個地方打?」星子忸怩地道。如果反復打在臀腿,二百多下豈不是要重重疊疊挨上七八遍?就算星子求的是嚴懲,但想到那境況仍是心頭顫栗。
「還敢和為師講起條件了?」莫不痴頗為不滿,冷哼一聲,「我的無瑕膏可是千金難求,若不打在一處,哪有許多給你浪費?再提這種無理要求,翻了倍打!」
星子不料莫不痴是為這個,無言以對,只得埋下頭繼續忍耐。汗流如注,順著額頭漫進眼框里,湮得視線一片模糊。星子閉上眼,汗水仍不住浸入眼瞼,咸咸澀澀極為難受。星子抬起手臂胡亂抹了兩下,但手心手背也全是汗,整個人都似剛從水里撈起來的一般。忽然,有什麼柔軟干爽的東西在臉上拭過。星子茫然抬頭,卻是莫不痴遞給他一方汗巾︰「你自己擦吧!」
星子謝過師父,手忙腳亂地拭汗。又覺得口干舌燥,大約流汗過多,,室內溫度亦高,喉嚨里火燒火燎焦渴難當,似驕陽下的沙漠被蒸干了一般。星子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嘴唇,不敢開口求水。莫不痴卻已倒了一碗涼水遞到他面前。星子驚訝得忘了道謝,自己挨打受責時師父竟仍如此細心關懷……一時間,便連那無盡的痛楚中也似泛著一絲絲的甜蜜。忽想起自己上次被父皇重罰一百軍棍,正值毒發之時,命在旦夕,哀哀懇求,欲見他一面竟不可得,星子心情倏然黯淡,又是沒來由地一陣心酸。
星子喝足了水,適才的片刻喘息,讓他恢復了幾分力氣。莫不痴重回到星子身側,也不多話,舉鞭落下。臀腿第二遍打過,莫不痴再怎樣高明,也難以避免傷痕重疊錯雜,疼痛成倍地直往上翻。星子咬牙苦苦忍耐,自我安慰道,左右不過是些皮外傷,反正沒有性命之憂,就當這不是自己的好了,再痛也當是腦子里的幻想。何況,自己不是想要刻骨銘心的教訓麼?打上七八遍,那傷痕大約真的是刻在骨頭上了。
不知是不是這樣的暗示有了作用,恍惚間那痛苦竟變得模糊了,腦袋卻越來越昏沉,四肢也似失去了知覺,動彈不得。星子木然地報著數,聲音漸低漸微。莫不痴見狀停下,以自己的打法,星子不應昏過去的,伸手扣了他的脈門,一听已知緣由,原來是體內的毒性發作了。
本來照莫不痴的計劃,余毒不會這麼快又重發,看來是今日一時不察,讓星子飲酒所致。莫不痴倒不驚慌,仍是象上次那樣先運功凝聚毒性,驅至指尖,再放出毒血。這回流出的黑血比上次略少,看那血色轉為鮮紅。莫不痴卻面色凝重,久久不言。
星子醒轉,剛回過神來,便嚇得差點又昏死過去。自己昏厥了麼?怎的變得這樣沒用?親口背誦的規矩如陣陣驚雷回響耳畔︰「擅用內力抗刑或是半途昏死過去,則全部不算,從頭來過。」天哪!這才不到三分之一,自己真要被師父打成肉醬麼?
果然見莫不痴如一尊雕像般站在床頭,嚴厲的目光不見溫情。星子瞟了一眼他手中的深褐色的荊鞭,膽戰心驚地轉開了視線。
星子不敢裝聾作啞,艱難地開口請罰,干澀嘶啞的聲音卻如斷弦的琴,破裂不成音調︰「師父……弟子……弟子方才昏厥,應當從頭計數,懇請師父賜罰。」
「賜罰?」莫不痴眼中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玩味表情,「再挨二百下,你受得住嗎?」
這不是貓捉老鼠的明知故問麼?上次挨打莫不痴如此問題,星子便曾答道「當受的,就不須問受不得住」,星子嘴角一扁,笑得比黃連還苦︰「師父何必多此一問?」
莫不痴的神色卻嚴肅起來︰「為師是認真問你!你不是說了會量力而行,又何必意氣用事?你挨不了便直說,在為師面前逞一時之能,還沒吸取教訓麼?」
「弟子……」星子曾挨了許多毒打,就算被打得死去活來,也從未因為無法忍痛而主動求饒的,「挨不了」這三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你剛才昏過去是因為毒發了。」莫不痴似乎平平淡淡地補上一句。
毒發了……星子在師父身邊,聞言也不覺驚慌。抬起手腕,右手中指的指尖果然有一道新鮮的血痕。師父已為自己排過毒了,身體仍是困乏無力。星子知道,以自己眼下的狀況,再從頭挨二百下純粹是天方夜譚,但主動求來的打,受不了又要求赦免,豈不是出爾反爾的懦夫行徑?
星子猶豫不決,莫不痴開口解了他的圍︰「現在有兩條路,你任選一條。」啊?還有兩條路可選?星子來了精神,睜大眼楮听莫不痴的下文。「第一條,今天一口氣挨完全部責罰。」此句是賓,莫不痴接著切入主題,「第二條,每日二十下,連續三十天挨完。既然是分次償還,就須加些利息。」
每日二十下,連續三十天,總共就六百下了,多了足足兩倍,師父還真會放高利貸呢!但這條顯然對星子有太大的誘惑,比起一口氣挨完二百下,可能還會有無數的加罰,每天二十下的責打,簡直就是滔滔巨浪與涓涓細流的區別了。連續三十天也不算太漫長。只是這樣拈輕怕重,是不是懦夫的行徑呢?
「呵呵,你是不是覺得第二條路很輕松?那不妨試試吧!」莫不痴話里有話。
「弟子謝過師父!」星子知道此時若還不借驢下坡,可真成了不識好歹自討苦吃的蠢貨了!
「你身體現恢復得差不多了,除了體內之毒須慢慢排出,非一日兩日可清除。你既已拜師入門,明日便當開始練功,不可懈怠。每日練功後,臨睡前,到這里來領罰!」莫不痴略作停頓,一臉嚴肅地又道,「世上最難之事不是逞一時之快,殺頭也不過碗大的疤。而是堅持不懈,日拱一卒,不期速成。練武習文是如此,你想得個深刻教訓,亦是如此。每日二十下不算多,但不管什麼理由,每日皆不可誤。當天你若未來此處領責,第二日便翻倍,前面打過的也都不算,從新計數三十日,哪怕到了第二十九天,也是如此,你听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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