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棄羊而轉向別處,這讓等死的小羊羔們,有了暫時愜意的閑暇。
鄭子鳶坐在,她們刻有記號的老樹前,側頭看著那些,逐日增多的劃痕,不由嘆出一口氣。「已經半個月了吧。」再想想,現今剩下的同伴也不過四十人了。半個月就消去大半,這三個月之期誰能支持的住?高洋哪里是皇帝,簡直就是殺人的機器。
她正坐著,莫香不知何時悄然走來,手里還拿著一筐竹籃。「這是什麼?」鄭子鳶不僅好奇的問起來。
「適才有宮婢說是送給我的。」莫香的語氣,無論何時都是毫無起伏感。若不是看到眼前是活生生的人,鄭子鳶早就以為自己是在跟電腦程序對話。
「為什麼沒有人給我?」鄭子鳶顯得有些不服氣,這算是表達愛慕之心麼?為什麼同樣是女扮男裝,自己就沒有收到呢?
「也許是我比較瀟灑,亦或者是你看起來比較輕浮吧。」沒有生趣的說笑,真是讓鄭子鳶無法接受。她搶過竹籃,掀開蓋在上面的絲帕,她有些奇怪。這絲帕的質感,柔順膩滑,手感也是無可挑剔,其上繡制的玫瑰,也不像是一般的做工,一個宮婢會用這樣好的手帕?好像有哪里不對。
可轉念一想,自己是供御囚,算是將死之人,又誰還會在這樣的人身上花心思呢?不管怎麼樣都是想不通。
「你不吃麼?」鄭子鳶思索的間隙,莫香毫不防備的拿出其內的點心,自顧自吃了起來。她有一絲驚詫,但過了半響莫香似也無任何異樣,自己也放下了心。手里捏起那如絲順滑的手帕,又陷入沉思。難道是自己想錯了?還是說北齊太富裕了,就連宮婢也用的是上好的絲緞!
「放心吧,沒有毒。」莫香見鄭子鳶一直若有所思的望著手帕,出聲說道。「我在先前就用銀針試過了,況且我們這樣的身份,若真是有人想害我們,那他一定是白痴。早些讓咱們死掉,就等于幫了咱們。不用再擔驚受怕什麼時候會被砍成肉泥,也至少能保個全尸,不是麼?」
鄭子鳶雖然贊同,卻還是覺得不安。不過,在看到莫香面無表情的吃相時,她也不管那些了。
當她剛欲伸手,就被身後的腳步聲所吸引。轉頭看去,一個內侍匆匆而來,看了她二人一眼,才出聲道︰「你們那位是鄭子鳶?」
「有事麼?」鄭子鳶起身道。
內侍極為恭敬的向她行禮一作揖,並不說話,以手作了請。鄭子鳶回望了一眼,見到莫香點了頭,才隨他而去。內侍將鄭子鳶引至皇宮的一處角落,樹蔭茂密擋去了大半的視線,仰頭望去,陽光揮灑只剩下斑駁亮點,映在蜿蜒延伸的石子小路上。再往深處走,鄭子鳶隱約能看到一個身影藏匿在綠蔭之中。感到有人接近,便轉了身子。
「來了麼?」冰冷的語調,在初夏燥熱的氣息里,蕩出一絲清涼。鄭蕭又一仰頭,內侍會意便退身,消失在一片綠意之下。「點心如何?」
鄭子鳶有一絲驚詫,隨後又明白了些什麼,手在袖中揉搓著那片如絲的柔軟。對他說。「點心是你送的?」
「不然你以為呢?以你現在的身份,會有人如此做麼?」在清冷的眸子里,寒光陣陣,其中似是蘊含這期待的神情。
鄭子鳶低斂雙眸,拿出絲帕遞給他。「這是你的吧。這算什麼?試探麼?看我是不是只顧享樂的小丫頭?」她的語氣表現得頗為不悅,她不喜歡這樣的試探,更不喜歡耍心思去和別人打交道。她認為,人若做不到坦然,那還不如不交。
鄭蕭沒有任何舉動,臉上卻多了一分玩味的神情。「你可知,為何要在其上繡玫瑰?」
玫瑰?一說到玫瑰,自然會想到愛情,可子鳶不認為他是借此,來表達愛意。再抬眼,看到他冰冷無表情的臉,鄭子鳶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更加否定了自己奇怪的想法。
她沉思了半響,方抬頭道︰「玫瑰有魅力的外表,卻也有傷人的芒刺。你是想表達,看事,不可只看外表,否則會傷其自身,是麼?」她緩聲而說,表面上從容不惑,心里卻泛起異樣的滋味。鄭蕭做這些事,並不是閑來無事而為之,其目的大概還是在試探。
他到底想要自己做什麼?
子鳶不經意的蹙眉,正被鄭蕭看了個清楚,他滿意的「嗯」了一聲,有走近子鳶道︰「別那麼緊張,我不會讓你做什麼,只是想看看你有如何的能耐,若你打不出來,我一樣會幫你。」
「這是為什麼?」滿滿的疑惑寫在臉上的子鳶,看到鄭蕭沉靜的瞳仁透出一股透徹的涼意,只是微微的皺眉,他便知曉自己所想,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不安的了。
「理由,你會知道的,不過不是現在。」他側過身子,伸手拿起放置在一旁,疊得整齊的衣物。「換上吧。」
鄭子鳶下意識的回了一聲「哦」,隨後才意識到自己所處之地,一瞬又變換了表情,驚詫道︰「現在?」
「這地方沒有人來,以樹蔭為遮擋,沒人會看到的。」縱使這樣說,子鳶還是有些扭捏,撇著的嘴角含著不情願的情緒。鄭蕭見此,又補充道︰「讓你換衣服,也是在保護你,你若不換,我也幫不了你。」平淡的聲音,听不出是喜是怒。
子鳶不想在做供御囚,成日在恐懼下過活,也只有按他說的。
換過衣服後,鄭蕭就帶著她離開了。
鄭蕭沒有說去哪里,就算子鳶再怎麼好奇,他只說了一句。「跟我來就行了。」
子鳶覺得很無趣,兩個人,相伴而行,沒有言語交流,甚至連眼神也是沒有的,沉默得猶如兩個陌路人,只是機緣巧合踫巧的走在了一起,顯得十分的不和諧。
可當他們踏出了宮門,視線里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遼闊之時,子鳶便不會在意現在所謂的尷尬。她所注意的只有眼前,流淌著靜謐日光的繁華街道,簇擁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倒影著人們絢麗而幸福的背影。那些陌生的臉龐,帶著溫和的笑語,如流水一般從她身邊而過。穿行的人們,肩與肩偶爾的踫觸,彼此謙和的慰問,在她的眼里留下了美好的畫面。
在子鳶還在沉浸在這份美好的時候,不知從哪里跳出來一個小孩子,她抱了一下子鳶,並仰著清澈毫無雜質的雙眸,說「哥哥你真漂亮。」隨後,便咧起小嘴笑著跑走了。
子鳶先是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穿得是男裝,再抬眼想尋找那個幼小的身影,已是找不見了。
鄭蕭看到她發愣,輕咳了一聲,提醒她繼續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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