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肅能感覺到,他對父親的感情,是真摯的。「那後來呢?你怎麼樣?你沒有阻止過。」
褚沆嘆出一口氣,「籌謀已久的力量,就像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想要阻止,已然是晚了。」
「至少你曾阻止過,不是麼?」高肅睜著干淨澄澈的眸子,看著褚沆。
褚沆也笑著望向他,「我一直以來,都不敢看你的眼楮,那樣總會讓我想起他。」
「哥也這麼說過。「高肅似想起什麼,方抬頭道︰「二哥,他知道這些麼」
「他若不知道,就不會是把我趕出府那樣簡單了,你要知道,在你們兄弟里,他是最仰慕高澄的人。」說著,他又從錦囊里拿出另一件東西。是一個透著碧綠的玉,玉身滑膩,被雕刻成葫蘆的形狀,攤在手心里,透著靈氣的小巧。
褚沆將其放在高肅的手里,道︰「這是你父親給我的,說是在你長到後,讓我交給你。」
高肅接過那片碧綠,眯了眯眼,臉上終是有疑問,在未等他說一言,褚沆又道:「這本是有一雙的,當初是你母親和你的父親各持一只。可是,在你母親離開的時候,她所持有的那一只被她一氣下仍入了河中,這一個是你父親留給你的。」
褚沆的話剛說要,高肅的眼眸里有了焦急的目光,道:「那你見過我母親麼?」
褚沆搖搖頭,「這些話我都是听你父親說的,我並沒有真的見過你的母親。」
高肅的期待的眼神,在被失望覆蓋後,又恢復了如秋水的感傷。他在心里念了那些年的身影,終是尋不到蹤影。
本來已經忘卻而沉睡在內心的觸動,如今又被重新喚醒,心痛的感覺也再次刺入他的心髒。
天空開始有雲的依偎,卻還是擋不住那片湛藍的廣闊。群鳥劃破天際,在他們破曉的聲鳴中,秋天悄然的來了。褪去了草女敕的香氣,在蕭瑟的風里成了僵冷的枯黃。
在這個悲傷的季節,子鳶覺得自己像是提前進入了冬眠,在冷意包裹下,她抱著茶杯在飲著新送來的茶。本來在她,被著清新茶香燻得心情舒暢。可在听到下一句話時,子鳶差點沒被活活得嗆死。
「長恭最近不知怎麼了,總是不見我,所以才來請大人來做個牽線人。」說出這句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段忻。
雖然她的面容是如芙蓉一般柔美,卻畢竟是將門出身,沒有那些小家千金應有的扭捏,卻多了一份率直,這倒一點倒也不會讓子鳶感到反感。
可是,這樣的請求,她怎麼能答應呢,對于高肅他躲還來不及,又怎麼能自己送上門呢。可是她又想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
段忻看著她不言語,又開口道:「大人很為難麼?」她微笑著,在那個仰起完美弧線的嘴角里,子鳶莫名的聞到一股危險的味道,像是獵豹正眯著眼流著口水,隱藏在某個角落,等待著他的獵物自動送上門來。
子鳶看著她的眼楮,自己怎麼也沒有辦法拒絕,畢竟她的父親是大將軍,若是惹上她,怕自己也是不能好過,只好違心的答應了。
而在出去以前,子鳶硬是拉上了楊冼,雖然他很不願意來,可是听到他夫人的腳步聲後,他毅然決然的拉著子鳶往外跑。
子鳶跟在他身後一路小跑,還不忘得意的喊著。「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在城外一條流淌著靜謐的溪水,在被秋風吹過的地方,只有它一如既往的向前奔流,就像時間總是不停歇的前進,她從不會為誰而停留下來。
子鳶四人坐在溪邊,氣氛是十分的詭異。高肅倚在一顆樹旁,瞳仁里似是一汪純淨的秋水,風在吹起蕭瑟的旋窩,氣流劃過他的衣角以及他干淨的面容時,他就如畫里走出的一般,讓人只能痴痴得望著他。
段忻的眼神似乎從來沒有從他身上逃離過,而楊冼似是在某日就變了性格一般,他也只坐在溪邊,默然不語,偶爾會和子鳶說上幾句,然後扭過頭只看著滾滾而流的溪水,再一次沉默。
子鳶夾在她們中間幾乎,感到溪水翻涌上來的冷氣,漫上了他們的周圍,在空氣里凝結成了凍僵的尷尬。
楊冼坐在溪邊不動,只用胳膊踫了踫子鳶,靠近她,說道︰「你竟讓我跟那個武功高強的瘋子在一起,你是不是在找死啊。」
子鳶也向他那邊靠了靠說。「是你拉著我跑過來的,到底誰在找死?」
在不遠處,高肅看到子鳶與楊冼的舉動,靜如止水的瞳仁里,像是被投進了滾燙的石頭,將那一片平靜沸騰了起來。
子鳶二人還在靜然坐著,嘴里互相挑釁著拌嘴。一顆石子落在她們面前溪水里,泛起的水花灑在了兩人的身上,子鳶眨了眨眼,未來得及想什麼,楊冼便用手拭去臉上的水滴,回過頭用銳利的目光望著高肅。「這瘋子看起來也很不悅呢。」又挑起眉梢,對子鳶說。「你真是做了件了不得的事。」
子鳶頭也不回,拽過楊冼的身子,冷漠的說道︰「你都說他是瘋子了,別管他。」
而此刻四人的眼眸像是一個巨大的車輪,落在彼此的身上。
在暮色降臨的時候,在大地披上黑色的袈裟之前,平靜的溪水再次涌起暗流,正一層一層漫向子鳶等人的身旁。
嘶啦——
樹葉交錯下,有了被碾碎的聲響,高肅和楊冼反應最快,首先轉了頭。
「真是一刻都不讓人安靜啊。」楊冼揮袖拂去落在衣角的碎草,站起了身,看著樹影里逐漸清晰的黑影。來者只有三人,皆是以黑紗遮面,在投下的陰影里,只能看到他們發出凌厲的如刀刃的目光。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對視後的結果,就是廝打成一團。段忻是將門出身,卻因是女兒身並未曾學過武。因此,子鳶也很不情願的,跟他們扭打在一起。
黑夜徹底籠罩後,那些黑影也想是被吞沒的干干淨淨,紛紛倒在地上不再有絲毫的氣息。高肅命侍從先送了段忻回家,又打算差人去差來人的底細,楊冼卻抬了抬手,道︰「不必了,不過是些痛恨我父親的人所做,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那你打算怎麼辦?」子鳶問道。
「用這種手段的膽小鬼,不用理會。」楊冼的面色忽然變得蒼白,在一聲重咳後,他的嘴角開始滲血。
他的身上沒有傷,子鳶不知道他是怎麼了,高肅也不明白,只是扶著他,說。「去找太醫看看吧。」
楊冼推開了,「高肅,我的事不要你管,你走吧,我很快就會好,到時候我們再比一次,是最後一次。」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穩,可是虛弱的氣息還是出賣了他。
「你贏不了的,更何況是現在這樣的身體。」
楊冼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起來,隨後就離開了。
他離開的時候,晉陽城的上空飄下的漫天的水霧,狂風席卷著雨水沖刷了城內堆積已久塵埃,也迎來了真正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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