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雷告別了老丁,就除了山寨,他看見其他山寨的人還在院子里窩著,而且院子里多了很多當兵的,許雷苦笑著想,過去的時候,在這老嶺山當年剛剛興起的時候,曾經有幾個山寨的老大坐在一起商討規矩,其中第一條便是不得與官府私通,否則,群起而攻之,沒想到,這老嶺山才幾十年的功夫,便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個變故,借兵家之手幾乎將要毀于一旦,雖然這土匪窩子也沒啥可留戀的,但是畢竟這曾經是窮苦人活命的地方,現在卻也成了當官的天下,將來指不定還要發生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來。
他沒做停留便回了窯洞,這個窯洞很少有人知道,即便是本山寨的人也是大都不知道位置的,所以繼續留在這里還是相對安全,許雷其實有時候挺佩服黑老ど的手段,既然他敢于讓自己去背上這殺山寨寨主的黑鍋,那麼他一定能保你暫時的安然無恙,黑老ど是個愛面子的人,什麼事情總要把面子放在第一位,因此,許雷也沒多想什麼,便坐在窯洞外面的土堆上,靜靜的看著大樹下的陽光。
方正听說了山寨的事情,看到許雷現在的模樣,自己也不敢多說話,靜悄悄的站在許雷身邊,其他幾個人也都窩在窯洞門前,有一句每一句的瞎聊。
近來,大家都感受到了許雷的一些變化,他沒有以前那麼活泛了,很多時候總是自己一個人悶著想事情。不過,他們都知道許雷是一個性格沉穩的人,他不說話,沒人敢去招惹。
只是方正實在是不明白許雷最近到底在想些什麼,是苦惱如何報仇呢?還是其他什麼?現在大家跟著許雷在山寨,有吃有喝,山寨優先供應窯洞的一切,並且每次行動許雷總是能夠找到好的辦法,讓大家即把事情辦了,又不會傷了誰,這些大家都是極為服氣的。報仇的事情似乎離大家越來越遠,甚至有的時候,大家都不敢去提,因為作為這土匪,能活下去就已經了不得了,誰還敢腆著臉去問許雷該怎麼辦?
沉默了很一會,冬子從窯洞里出來,手里拿著一樣東西,土布包著的一樣東西,走到許雷面前,輕輕的說︰「哥,這是吳天明走的時候留下的,說你認識字,讓你看看。」
許雷扭過頭,看看冬子手里的東西,也沒說什麼,接下來便放在了身邊。冬子無話,就繼續蹲到窯洞邊上了。
方正看著許雷,許雷卻不看方正,方正終于忍不住的問︰「哥,你這是咋了?咋這麼不開心呢?是不是因為剛剛在山寨的事情啊?」
許雷苦笑的說︰「不是,我沒事,我就是在瞎想些東西,這東西,我也想不明白,所以,就一直想,沒事的。」說完,許雷站起來拍拍方正的肩膀,然後又轉身拿起吳天明給他的東西,許雷抓起的是土布的一角,卻從土布里掉落出來一本書來。
許雷彎下腰撿起那本書,藍色的書皮,小巧的剛好放在手心里,書的邊角已經有些磨損了,看來這是吳天明常帶在身邊的東西。
許雷繼續坐下來,翻開這本小書,映入眼簾的第一張上大大的寫著六個大字︰民族、民權、民生。在這六個大字的旁邊寫著幾個小字,仔細一看︰孫中山。許雷听吳天明提過這個什麼三民主義,只是他當時並不明白三民主義跟自己有什麼關系,吳天明也沒說清楚,但是他走的時候竟然留下這本書來,看來是要許雷好好研讀一下了。許雷沒那精力也沒那興趣,隨手想要將這本書放置一邊,卻有覺的似乎對不住吳天明的一片好意,就又揣進了衣兜里。
晚上,眾兄弟們圍著許雷,方正他們不知道從哪里搞來了一只雞,炖了與大家吃,許雷也把從山寨帶回來的酒拿出來,分享一下。每每此時,許雷才覺的這是感覺最好的時候,最真實的時候,心中很舒坦,暫時忘掉了白天的煩惱,索性喝的很暢快。
到了深夜,兄弟們都睡了,許雷也進了窯洞,其實這個窯洞里面還有個小窯洞,是許雷專門的房間,一般來說許雷都是和大家睡在一塊,可是今天他的心情確實是莫名的煩躁,于是就進了那間小屋休息。
剛躺倒床上,就覺的渾身不自在,輾轉反側,總是不得入眠,總是有什麼擱著他的心里,不是滋味。許雷模模自己的心髒,沒模到啥不一樣的,卻模到了那本吳天明的書。既然睡不著,那就翻開看看吧。或許看兩眼,就睡著了。
借著月光,許雷隨便翻開了一頁,這一頁這樣寫道︰中國當革命之時,在廣東奮斗的黨員,最著名的有七十二烈士,在各省舍身奮斗的黨員也是不少。因為有了那些先烈的奮斗,所以武昌一經起義,便有各省響應,推倒滿清成立民國,我們的革命,便有一部分的成功,但是後來沒有革命軍,繼續革命黨的志願,所以雖然有一部分的成功,到了今天,一般官僚軍閥,不敢明目張膽,更改中華民國的正朔,至于說到民國的基礎,一點都沒有。這個原因簡單的說,就是由于我們的革命,只有革命黨的奮斗,沒有革命軍的奮斗,因為沒有革命軍的奮斗,所以一般官僚軍閥,便把持民國、我們的革命便不能完全成功。我們今天要開這個學校,是有什麼希望呢?就是要從今天起,把革命的事業重新來創造。要從這個學校內的學生做根本,成立革命軍。諸位同學,就是將來革命的骨干,有了這種好骨干,成立革命軍,我們的革命事業,便可以成功,如果沒有好革命軍,中國的革命,還是永遠要失敗。所以今天在這地開這個軍官學校,獨一無二的希望,就是創造革命軍,來挽救中國的危亡!
許雷不知道這段文字里所說的革命確切是什麼意思,但卻隱約的感受了一點點激動,激動什麼?不是激動與作者的慷慨陳詞,而是這段文字所說的話似乎與自己思考的問題十分一致,就是我現在要報仇,可是我現在僅僅能保證兄弟們活下去,我帶著他們活下去算是我的革命成功,不過,要想實現報仇成功,我該怎麼辦呢?文字里所說道的這個黨和這個革命,還有那個革命軍,似乎有很大的聯系,光從革命軍看來,沒有一支軍隊,光憑著一些黨員的努力,似乎不算是成功,那麼許雷自己想想,光憑自己努力的活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報了那大仇。
繼續往下看,許雷是越看越激動,起身點著了煤油燈,和衣坐在炕上仔細的看著這本書的內容。一直到公雞打鳴,許雷依然不動如山的看著,連方正進來,他都沒有察覺。許雷在這本書中看不懂的地方很多,卻越看越覺的眼前出現了一道亮光,是的,他似乎明白了一點點東西,那就是聯合所有有志向的人,才能推翻書中所說的封建王朝和世界列強,那麼再想想自己的歷程,許雷沉默的合上書,眯著眼楮盯著窯洞頂發呆,許久,他長出了一口氣,方正不敢打擾,就又出去了。
就這樣,幾日來,許雷都窩在小窯洞里看那本藍色的小書,誰也不來打擾,方正卻笑嘻嘻的對著幾個兄弟說,雷子哥可能正在想大事,要兄弟們別在外面吵吵。
等到了第四天,許雷終于出來了,眼楮似乎有些腫脹,滿臉的倦容和隱約的興奮讓眾兄弟感覺像是另外一個人。方正笑嘻嘻的給許雷遞過去碗,許雷一手接過喝下了一大碗涼水,然後定定神說道︰「我這幾天在屋子里想明白了一件事,關于咱們報仇的事,就是我們不能再做土匪了,要去外面見一些人,跟著這些人去做咱們該做的事情。」
眾人听到雷子哥想明白該怎麼報仇了,都是興奮的不行,冬子也樂呵呵的跟著許雷後面,听許雷一點一點的講他從那本書里看到的東西。
許雷站在大樹底下說︰「我們以前投靠黑老ど,是為了活命,現在外面市面動蕩的很,有好多人都在你打我,我打你,但是有一群人還是比較可靠的,我覺得他們應該可以幫助我們去殺了那些鬼子,為咱們的爹娘鄉親報仇。」
冬子樂呵呵的問道︰「哥,人家願意給咱報仇?誰呀?」
許雷看看冬子說︰「他們是為全中國的老百姓報仇,說是什麼要建立一個新的共和國,這些我不懂,但是意思就是讓老百姓過上舒服自在的生活,要把那些什麼日本鬼子、德國鬼子全部攆出中國去。怎麼攆?一定是要打仗才能攆,打仗就能殺了他們,這不就是報仇麼?我想好了,我想去找這些人,你們也都跟我去,將來就算是咱死了,也一定要跟著這些人殺他幾個日本鬼子!」
張四德是個極為老實的人,長的五大三粗,卻最信許雷的話,許雷說東,他絕不說西。听完許雷的話,張四德倒是說︰「這是哪家山寨?哥,你領我們去投了他們去唄?」
他這一句話倒是引起了眾人的共鳴,許雷笑了一聲,說︰「他們不是土匪,我也沒見過,他們都在廣州呢,等咱們有些盤纏了,咱們就動身去找他們去。」
許雷並不知道那廣州的到底是些什麼人,也並不清楚那本書里到底描繪的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只是他現在只想著怎樣能報仇,黑老ど肯定是靠不住的,而這麼長時間來,能讓他感覺到希望的,竟然是吳天明,吳天明梗著脖子說話的模樣,倒是令他佩服,如果吳天明真的是廣州那邊的人,那麼再聯想書本上所說的話,應該值得一試。
好,決定了,去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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