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喪之後,慕容瑾幾乎足不出戶。青城公主的及笄之禮精簡了一切繁瑣,只是母後和離若姑姑簡單操辦。因著廣固是漢人鮮卑人混居,這宮廷發飾也一度漢化,只在衣飾上有些區別,然宮內宮外漢服也時常有穿。朝堂法制多是依照漢例漢典,這及笄之禮也是源于漢習。
銅鏡中,嬌俏的雙垂髻,此刻解下,在離若姑姑的手中挽成簡約的烏雲髻;耳垂上的明月也一一摘下,換上珍珠玉環。青黛細畫,胭脂淡掃,紅膏紙唇間輕抿。仔細端詳,原先的純然天真失了幾分,俏麗活潑少了些許,只覺得幾分明媚艷麗顯現,是在眉梢?還是臉龐?
慕容瑾悄然扶上發髻,心頭陡然一顫,明白有些東西已然失去,譬如自己再也不是無慮的公主,心里已有了負擔。嘴角一抿,笑容依舊燦爛,仿若還是那個豆蔻年華的少女。
段太後仔細地為慕容瑾別上一個碧玉瓖簪,端詳間似是覺得少了點色彩,拔出自己頭上最愛的金鳳釵給她插于發髻。她慈愛地看著青城公主,那眼神仿若這就是自己的女兒。
民間在傳青城公主及笄之年,碧玉初成的年紀,已是傾城國色。不少皇親國戚都在等待著青城長公主的姻事。那些個年輕貴冑不是沒有期待,而是不敢期待。傳聞,燕帝臨終前交予長公主一物,關鍵時刻長公主有監國之權,可見長公主不只意味著美色,更有著無上的尊榮和權力。
至于長公主監國眾人自然不信。熟悉青城公主的人知道,她尚且十五歲,一團孩子氣;二來新帝登基,一干事宜長公主從來不曾過問也不需要過問,因為新皇和他的權力集團都做的妥妥當當。更有傳那桂陽王追隨新皇,而長公主又從來信任這個兄長,自然這里里外外就只有新皇一個人說了算。
不久,宮中傳出青城公主會和親他國的消息,這個他國就是燕國一直以來的近敵南晉(即東晉,因著在南燕之南,燕人稱南晉),邊界一直糾紛不清。
對于這樣的傳聞,慕容瑾充耳不聞,因著早就心中有數,並不見得有什麼波瀾。漁兒頗有些擔憂地看向正在作畫的公主,公主愈是平靜,自己愈是擔心。只因這不是公主,這不是喜形于色的她。
青城仿若不覺,依舊著了丹青,細細運筆,在紙上一筆筆畫著芙蓉。公主最愛畫芙蓉,盡管院內已經一片金黃,菊花開得正灼灼。可公主不愛菊花,只愛芙蓉,只愛桃花,這些花無一不是嬌柔的紅。
是的,自己最愛紅,嫣紅一抹,最是嬌美。然而,最終做不得樣子,心頭一滯,筆鋒一挫,這畫算是廢了。擲了筆,披衣而出。滿園落葉斑斑,仍有黃葉倏然落下,直覺淒涼。
「溪兒,半柱香時辰內把落葉統統給本殿下弄走!」公主的語氣不善,身邊的漁兒也顧不得公主叫錯了自己,就對身後的小丫鬟使了眼色。公主衣衫一轉,漁兒忙得跟在後面進了屋。
去年,公主還喜歡踩著落葉走,那時候的公主嬌俏愛笑,會隨著落葉紛紛翩然起舞。雖然自己總覺得那個公主太瘋,然而如今的公主卻讓她擔心。先帝病重、殯喪這段時間,公主全然變了一個人一般。
不多時,幾個宮人已經把院落弄得干干淨淨。只余樹梢頂端幾片單薄的葉子,其他的也一摘干淨。青城出來的時候,只覺一片空曠寂寥,心也隨著空闊不少。已是初冬,想來不多久第一場雪就會來到。
不久,遠在封地的桂陽王風塵僕僕回京。據說是得知了青城公主和親東晉的消息,匆匆回來。
當桂陽王進宮來探望慕容瑾的時候,慕容瑾的心情已經些許恢復。似乎已經從先帝駕崩的悲痛中走了出來,坦然接受了自己的養女身份。畢竟,除卻離若姑姑怕無第二個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在眾人眼里,她依舊是那個尊貴美麗的青城長公主,慢慢地自己學會接受命運的安排,不再固執,徒讓自己生愁。
「三哥?」慕容瑾驚喜地目光掠過慕容鎮略顯疲憊的面容時,不禁喊了出來。自新皇登基穩妥之後,諸位王爺便不經常侍奉在京,都回了封地。王爺的心中自然明了︰皇帝不想宗親圍繞身邊于皇權有礙。
慕容鎮著一襲黑鍛金邊胡袍,挺拔立于殿門,風塵僕僕的身影映在漁兒的眼楮里也有一番意味。王爺終究是最疼公主的。
「瑾兒——,我剛得知消息,便趕來了。」慕容鎮的神色有些許的焦躁,這是他此生從未在她面前流露過的。
慕容瑾燦然笑了,于她,只能認命,何不坦然。
「三哥快上座,漁兒,給王爺看好茶。」話音未落,漁兒已經奉了好茶前來。
慕容鎮坐于榻椅上,接過茶盞,卻放于桌上,因著用力,茶盞的水濺于桌上。漁兒趕緊上前擦拭。卻听桂陽王陰著臉道︰「下去。」
聞言,漁兒抬眸看了公主的面色,隨和一眾侍女都退去。
「瑾兒,三哥問你。你的心可否不願?」
慕容瑾在別人面前可以隱忍,唯獨在三哥面前無法隱藏,想了想,眼楮蒙上了一層霧氣,側了身去,只道︰「瑾兒不願又如何?身為公主自然要出嫁。」
慕容鎮站了起來,緩緩走過去掰過了瑾兒的身子,眼楮里有急切的探尋。慕容瑾不曾見過這樣的三哥,他的眼楮里有說不出來的隱忍和傷感,有急切,有悲憤。果真自己在三哥眼中是不同的,雖不是親兄妹,卻勝似親兄妹。
「你若不甘心,三哥自有辦法和皇帝請旨。」
三哥能有什麼辦法,如若和皇帝堂兄弄僵了豈不是繼續被見疑疏遠。何況,三哥哪里知道這是先帝的意思。
所以慕容瑾微微搖了頭。淡然的臉龐,映著光彩的眸子看在慕容鎮的眼里,心底生出了絕望。果然,瑾兒對他一絲兄妹之外的感情也無。和她表明心跡,恐怕只會讓她惶恐,從此在自己的面前她再也不會這麼熱絡、直白。他不願意失去那個活月兌單純的瑾兒。
「不瞞三哥,這就是父皇的意思。皇帝也不過遵守罷了。」終于說出這話,仿似心中的傷口揭開。眸中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撲簌著落下來。
聞言,慕容鎮的心一片清明,卻有絲絲的喜悅,果真是因為父皇。下一刻看到她的淚水,心抽搐起來。慕容鎮忍不住擁住瑾兒在懷。
「三哥,我惶恐,擔心。可瑾兒必須和親呀。」慕容鎮只緊緊擁著她,心無法抑制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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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題外話︰今晚兩更,依舊5千多字。期待大家喜歡,收藏,投票。往後感情戲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