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宮里死個人再簡單不過,重點是她死了,到底是自己尋死,還是別人害死的,根本就沒人關心。
本來死個把人,也不會把這等污穢事讓湯元知曉,只是這事直指祝海,湯元作為他的主子,遲早躲不過。唯一能把這件事壓下的只有趙元睿,但奇怪的是,至今趙元睿沒有一點動靜。
湯元知道這件事的第二天,事情又發生了變化,曹貴人的父親,就是那位不被重視的曹家人,一听到女兒的死訊,就敲了聞登鼓。雖說他的狀紙被有心人瞞了下來,但這事在京城確實鬧的沸沸揚揚。
聞登鼓哪是隨便都能敲的,再大冤情,敲了事主必死。曹貴人的父親顯然是很清楚的,當場就抹了脖子。
在有意無意下,百姓們只看了個熱鬧,到底發生什麼事,卻沒人知道。
可知道事情始末的人可不少,後宮中人,再清楚明白不過。
也許是有人慫恿,也許是實在憋不住了,也許是看到前途灰暗,奮起一搏。有人吆喝就有人響應,十幾個膽大的後宮嬪妃自動自發的跪在養心殿門口,眾口一詞,懲治罪魁禍首。誰是罪魁禍首,難不成是祝海,那就是個笑話。大家都知道是誰,但誰都不敢明說。
就這麼跪了兩個時辰,趙元睿還真接見了她們,跪了這麼久,早就已經懼怕到不行的眾人,都大大松了口氣,膽氣又回來了,都覺得這事大有希望。
趙元睿端坐著,手里拿著玉筆,不停的寫著什麼。那些人進來後,依舊跪著,大氣不敢出。
「說吧,什麼事。」趙元睿頭都沒抬的,扔出這麼一句。
下面的人左右張望了下,都帶著憾怕的神情,誰都不想做這個出頭鳥。
「沒事?那就是來找事的,梁元寶。」明顯不耐煩。
不可能就這麼功虧一簣,這麼下去下場絕對不會好。說與不說可能都不會有好結果,自然就有人冒出頭,「皇上,臣妾與曹貴人素來交好,親如手足,現在看她不明不白的就這麼沒了,臣妾于心難安啊,本想同其他姐妹一起,收拾些平時慣用的物件好讓她家人留些念想,沒想到……」說著就低聲啜泣起來,底下的人也陪著哀哀悲鳴,活像死的是自家親爹。
趙元睿沒有任何反應,但對她們來說就是最好的反應。
「皇上……」有人先開了口,自然有人接著說,「誰無父母,誰無姐妹,想到家中高堂,若是再踫到此等事情,必也是活不下去的呀,皇上……臣妾等人听聞此事後日夜難安,若不做些什麼,曹貴人地下有知該有多心寒啊。」
接下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越發傷心難過。
趙元睿寫完最後一個字,把筆扔到筆架上,身子往後一靠,輕笑出聲,「果然是姐妹情深,家中父母感同身受?爾等在宮中,家中父母擔心的很吧。」
她們確實說的是這個意思,見趙元睿發問,總覺得有些不對,但還是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透過淚眼,仔細的听著趙元睿後面要說什麼。
趙元睿也沒讓她們失望,「那行,爾等都回家盡孝吧,省得彼此掛心。」
全部的人都傻了,眼淚都忘了抹,呆呆的看著上頭,嘴巴被糊住了似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梁元寶,傳旨下去,眾位嬪妃孝心可嘉,福澤後宮,無子嬪妃都恩準回家盡孝。」這道旨意下的突如而至,眾人反應過來,那真是哭天搶地,剛才假裝的傷心,現在都撕心裂肺了。梁元寶領著人進來,兩人一個手腳麻利的把嘴巴塞住後叉了出去,還了趙元睿清淨。
旨意一出,在後宮掀起軒然大波,趙元睿這次沒有再見任何一人,也沒有給任何人機會,就傳旨昭告了天下。
孝字當頭,雖然所有人都知道趙元睿這事辦的極不地道,但沒等有能力反駁的反應過來,眾嬪妃就被遣散回家了,跪到趙元睿面前的那幾位嬪妃,在回歸途中都不幸病逝。這個消息被那些準備有所行動的人知道後,都把脖子又縮了回來。哪怕是自家的被遣送了回來,也沒人敢出這個頭。
惠妃以管教不嚴的罪名,直接承擔了曹貴人的死。勒令在宮中抄寫女訓,不得外出。
偌大的後宮就只剩下五位正妃和五位有子嬪妃,其中兩位正妃還被關了起來,這就只剩下一個木頭,一個活菩薩,還有五個風中凌亂,整日惴惴不安。這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
湯元知道事情的始末,第一個感覺就是自家的男人霸氣的很,接著就是深刻反省自己是不是表現過對于他後宮不滿的情緒,明明沒有啊,他怎麼就為她做到如此。
看著趙元睿依舊與尋常別無二致的臉,湯元忍不住就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覺得還不能表達自己的感謝之情,又親了好幾口。她不能違著良心說,她其實是無所謂的。他處處為她著想,盡力能讓她開心。她無能力為他做什麼,只能自私的讓自己真正開心的活著。陪著他一起,走到盡頭,絕不早走他一秒,跟隨著他,期待來世重逢。
趙元睿看著她好久,確定她沒什麼不妥,也就依著她,回親過去。兩人幼稚的玩起了,親來親去的游戲,沒有再進一步,只是兩人之間流淌的漫漫溫情,極醇極厚,迷醉了心魂。
曹貴人的事情就這麼草草落幕,但對于湯元來說事情還沒完,當前就有兩個人的歸屬需要她處理。
祝海目前已經不適合再呆在宮中,他的去向全然听從湯元的,而另一個佳敏,被帶到了隱秘處,死活不肯走,非要見湯元一面。
湯元決定先辦祝海的事,祝海不能呆在宮中,無論如何曹貴人的事應他而起,他是非死不可的人,她要保他,必須找個穩妥的地方。
可湯元對宮外一籌莫展,沒一個人認識。腦子一熱就想起了茹妃,還有那三皇子送來的那一堆的寶石。
湯元叫李姑姑去遞了話,茹妃當即就約在了園子里見面。
茹妃見著湯元的時候面色郝然,無形之中就有些敬畏。最近的事太過玄妙,雖然她腦子不好使,但也知道湯元確實非同凡響。
湯元沒想跟她拐彎抹角,把祝海的事情直接就說了。現在誰不知道這事啊,茹妃一點拒絕的意思都沒有,爽快的應了下來,急急的就去了,生怕湯元反悔。
在她心目中,現在的湯元是不能得罪的,是要好好巴結的。現在就為了個奴才的事,來找她幫忙,這是多大的人情,對她來說再簡單不過。
她回去後,急招了三皇子進宮,激動不已的就把湯元今天找她的事情全部吐露清楚了。
三皇子被她驚的目瞪口呆,他雖然是有心想結交元妃,但打的都是擦邊球,祝海是元妃的人,元妃要保他,他再一接手,那在外面的人看來,他就跟元妃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被有心人一查,什麼布局都到了明面上,他還低調個鬼。
但茹妃已經應承下來,他就必須把這事辦漂亮了。
被他親娘坑了一把的三皇子,不僅不能在臉上表示出郁悶,還要夸贊茹妃做的好。
出了宮後,為了自己好受點,他決定把自己郁悶的心情同老侯爺共分享。
老侯爺和三皇子兩個人沉默的坐在小書房內,坐姿一模一樣的兩人,還有幾分相似。
過了半晌,老侯爺端起手邊的茶杯喝了一口,「三皇子,老朽有幾分淺見,乘這個機會就跟你嘮叨嘮叨,進了你耳,出了這個門老朽是不會認的。」
三皇子站起身來,恭謹的作了個揖,隨後又坐了下來,不發一語。
「大皇子此人文治武功皆不凡,跟當今聖上像了七成,就是這七成……當今聖上聖體康泰,最起碼還有……」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不惹是非藏于府中不是他的性情,時日一久,本性畢露。可上頭英明著呢,他是不會有機會的。二皇子,德才皆備,街頭巷聞的賢王,可成者賢,敗也要敗在一個賢字,做起事來被縛住了手腳不說,他賢了,那皇上呢?你的其他弟弟尚未長成,還看不出氣候,現在來說說你。」
三皇子听了前面那些話,心中已然揪緊,說到自身,身板挺的更直。老侯爺雖整日困于府中,不問世事。自從他逐漸的掌握了自己的力量以來,老侯爺的事也被他探知了一二,其中極大可能是對方故意讓他知曉。當年父皇事成,老侯爺是出了大力氣的,事成之後又隱秘不出,所以父皇對母妃格外寬容,其中即領他的情,很大的可能是約束他。因此開國侯府就不是表面上看的那麼簡單,能有幸聆听老侯爺的話,那離事實真相也就不遠了。
老侯爺依舊不緊不慢的說著這些個驚天之語,「至于你,隱于其後,本圖長遠發展,但世事不由人,既然事情就這麼發生了,你就必須得接著。你母親在宮中已然無用,只要能自保就不錯了,你的命就是她的命,老朽不可能不幫你。」這話說的斬釘截鐵。當初他能孤注一擲推了趙元睿一把,今日輪到自家外孫,沒有縮頭的道理。開國侯府混到這份上了,誰坐上那個位置都不可能會放過他們。
說完這話,咳嗽不止,三皇子上前續上茶,雙手端著遞給了老侯爺,老侯爺也沒讓,自然的接過喝了好幾口,才止了咳。
「這新起的元妃,老朽也看不太明白。你父皇雄才偉略,必成一代聖主。」老侯爺看了他一眼,「你不如他。既然如此,你就跟著他的喜好走,跟著走,必有你的結果。」你既然沒有人家能耐,就不要去猜聰明人的想法,按照他表現出來的淺表意思走,也許討好不了他,至少不會犯錯。時日還長,不犯錯就是最好的表現。
井然有序的小書房,陷入沉寂,老侯爺不理沉思中的三皇子,自顧自的喝起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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