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誠幾乎是在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但屏幕另一側老人肅穆的表情卻又無法讓他自欺欺人。嘴巴幾度張張合合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只能澀然無力的問道︰「……您是認真的?」
「當然,我很認真的在威脅你。」喬璃慢悠悠的開口說道,宛若玩笑一般的口氣里面卻包含著煞氣翻騰的殺意,「如果你不願听我勸告的話,我也只有采取非常手段了。」
「哦對了,順帶提醒你一句。可別想著在通話結束後,立刻將消息透露給其他地方軍區基地之類的蠢事——從我們通話被掛斷的那一刻起,c軍區基地與其他地方的通訊手段將會全部被切斷。」
喬璃勝券在握一把的自信讓時誠的心漸漸沉了下去,他依然無法理解為什麼喬璃會對異能者這樣的戒備防範,當即也只能反駁道︰「即使通訊被切斷也無法阻止最原始的人力送信,難不成遠在北方的中央軍區基地還有能力影響到西南的c軍區基地?」
「誰說不能呢,在現在這個世界里可不能被常識束縛,這不是時誠你現在最愛說的一句話麼,」喬璃信心十足的反問道,直把時誠問了個啞口無言,「在沈明展開生命領域逆轉時令讓s軍區基地大地回春,並且聚集起喪尸潮使其覆滅之前——不也有無數人認為在冬天出現喪尸潮什麼的,根本不可能麼。」
時誠默然不語,心中暗自估量著喬璃話語的可信度。
喬璃見著時誠猶疑躊躇的樣子也是放緩了語氣,安慰道︰「只要你能听從我的建議,停止試圖公開爬行者晶核秘密的愚蠢做法,那麼我也並不願意將采取這樣內斗內耗的非常手段——但如若你仍然想要讓悲劇重演,那我也只能不管不顧的用武力進行干涉了。」
「能告訴我究竟是為什麼嗎?」時誠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隱瞞異能者的消息,對‘希望之峰’計劃棄如敝履,甚至連爬行者晶核的秘密也不允許我公開……這一切到底都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啊……」喬璃眯起眼楮,蒼老的聲音中充斥著繾倦的懷戀與昭然若揭的堅定,「根本沒什麼為什麼,我只不過……不想看著你重蹈覆轍,再一次死在我的面前,我卻依然無能為力罷了。」
「我只是……『絕對』不會再允許時誠在我面前死去,僅此而已。」
喬璃輕飄飄的一句話傳入時誠的耳朵中卻不啻于平地驚雷,猛然炸的時誠腦子一下就懵了,全然一片空白的茫然無措。
他……會死?並且還是因為異能者的原因而死去的?
時誠並未自大到認為自己是不死不滅的存在,但在對超越者稍加了解之後也從未想過自己的死亡會是怎麼樣的場景。在這個常識崩壞的世界上,能夠威脅到他生命安全的人與事物已經幾乎不存在了。沈明算一個,但是沈明卻受制于觀劇者的限制而無法真正對時誠趕盡殺絕。
這樣的時誠自然是從未想象過,自己竟然會有死于他人之手的一天。
而且……從喬璃話中透露出來的意思,似乎這位從破滅未來生還的最後一個幸存者還在時誠臨終前見到過他?
「你究竟是什麼人?」時誠強自鎮定的問道。
喬璃粲然一笑,殘年暮景的枯朽容顏上不可思議的綻開了一個稱得上爽朗的笑容。
「一個愛慕你的笨蛋,一個無能為力見證著你漸漸氣絕的廢物,一個即使陷入時間的隙間中再度輪回,也『絕對』不會再讓慘劇發生的蠢貨。」
時誠還想追問些什麼,卻被喬璃揮手打斷了,繼續道︰「時誠你曾經說過的一句話讓我很是喜歡,『絕對的意志將會凝聚出絕對的未來』——不讓人類滅亡的慘劇再度發生,不讓時誠在我的面前命赴黃泉,這便是由我的意志所決定的,『絕對』的未來。」
喬璃那雙仿佛能將人心里所有思緒都洞若觀火的銳利眼神再度撞上了時誠的視線,一字一句道︰「試圖阻礙我創造出絕對未來的人,都將由我絕對的意志所碾碎所擊潰……哪怕這個人是時誠你,也不例外。」
「言盡于此吧,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必然會有一次近距離會面。此刻所遺留下的諸多疑惑,屆時再來一一解開吧。哦對了,還有你應該很想打開那個被稱為『人類最後希望』的保險箱吧?密碼與『11017』有關,接下來的日子里,就請以解開『黑匣子』為目標而努力吧——」
喬璃沖著時誠比了個‘耶’的v字型手勢,被衛星傳遞的影像驟然切斷。而和喬璃所斷言的一樣,在他與時誠通話結束的那一刻起,來自中央軍區基地的電波干涉便截斷了c軍區基地和其他地方的通訊手段,讓c軍區基地變成了一座既無法向外傳遞消息,也無法再度接受來自外界消息的孤城。
時誠在歐將軍寬大的辦公椅上呆坐良久,清瘦的身子整個陷入了真皮軟座的包裹中,過了好半天才將喬璃話中那幾個極富沖擊力的事實消化干淨。
真是……越來越復雜了啊。
時誠總是下意識的對喬璃有種熟悉感,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這樣怪異的熟悉感究竟源于何處。就好像喬璃曾經是他身邊某個熟悉的人,但又和在他身邊的那個熟悉的人截然不同一般,熟悉而又陌生,看起來還在那個所謂的『破滅未來』中和時誠關系匪淺的樣子。
對于喬璃所言的未來,時誠從心里還是微妙的有幾分不信的。但正如同喬璃所言,在這個常識崩壞的魔幻世界中他已經沒有了否決這一可能性存在的資格。
……不管怎麼樣,他會死,所有人都會死,整個人類都一起滅亡了什麼的未來……實在是太糟糕了。
badend,絕對的badend啊!
在這一點上時誠倒是難得和喬璃保持了意見相同,無論他們之間對于異能者的態度分歧有多大,他們都不願意眼睜睜看著人類走向滅亡就是了。
時誠在慎重思考之後,還是決定不將與喬璃交談中驚世駭俗的那部分公開,只說在中央軍事基地的武力威脅下,他被迫封口,無法公開之前決定公諸于眾的某個消息罷了。
像這樣被喬璃威逼著封口的感覺並不好,但是時誠也不敢拿c軍區基地乃至整個人類的未來來賭一把,看看喬璃會不會真正瘋狂到了寧可讓中央軍區基地對c軍區基地述諸武力,也絕對不允許爬行者晶核秘密外泄這一步。
本來被威脅以後的憋屈心情是很難受的,但是時誠在看到林之孝和歐洋都為他的遭遇義憤填膺,甚至連時然小包子也一臉氣鼓鼓的握著拳頭以後,突然又笑了。
不管被喬璃斷言了未來會是怎樣悲慘與絕望,起碼此刻的時誠,依然擁有著這樣溫暖可愛的家人,依然擁有著和睦歡愉的幸福。
時誠不由得上前將兒子抱了起來,走到怒目橫眉的林之孝邊上,輕笑著說道︰「走吧,反正事情都已經結束了,回家吧。」
無論未來究竟會扭曲成什麼樣子,此刻的時誠依然活在當下,因此便要把握住當下的幸福。
滿足與喜悅是一種感染力極強的情緒,雖然不知道剛才還郁郁寡歡的時誠為什麼突然變得心情明朗了起來,但是看到時誠從喬璃的陰影中走了出來眾人都是十分高興的。兩個大小二貨氣鼓鼓的表情消失不見了,跟上去和時誠一起腳步輕快的回家了。
歐洋注視著闔家歡樂的那一家子漸行漸遠的背影,仿佛雕塑一般沉默不語的凝視著,飄落的雪花在他的軍官帽上堆積出了一圈雪白的帽檐。
而另一方面,中央軍區基地中剛剛和時誠結束了談話的喬璃轟然倒地,一直守護在老人身邊的近衛兵和醫療人員連忙沖了進來,為這位光活著就足以引導人類向著正確方向前行的先知做急救。
醫療人員靠近了才發現,倒在地上抽搐不已的喬璃並非是因為身體衰竭而犯病,只是赤紅著雙眼在無聲流淚。渾濁的淚水順著臉上一道道深刻的皺痕滑落,痙攣一般抖動的身體,也不過是因為強忍壓抑著不願發出哭聲來而出現的哽咽罷了。
「啊……這一次絕對不會……絕對不會……」喬璃喃喃念叨著,雙眼中滲出了渾像要擇人而噬一般的駭人精光,讓靠近他的醫療人員嚇了一跳。
「那樣的未來,我絕對不允許再次重復!」
面對著情緒失控激昂的老人,和近衛兵們面面相覷的醫護人員們遲疑良久,才小心翼翼的勸說道︰「喬璃女士,您已經將近半個月沒有合眼了……現在情緒又這麼激動,是不是暫作休息平緩一下的好?」
「已經半個月了嗎……時間還真是步步緊逼不肯放過我呢。」喬璃哼了一聲,疲憊的閉上了眼楮,「算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她』好了,七小時後叫醒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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