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事物不單是美麗。
冰制成的蓮碗,盛著雪水,燈光一照流光溢彩,成雙成對沿著狹長的濕地排開,一直排到濕地入口處。追過去,那里放著兩個更大一號的蓮碗,碗中正燃著兩朵火焰——銀白色的火焰!
我連倒吸一口冷氣的想法都沒了,渾身早已冷得不能再冷。我現在的唯二想法是要麼雅典娜你還是保佑我爆發小宇宙吧,要不然信鴿大神棍你對我進行靈魂附體吧——
此時在我眼前的確實是一個陣,鏡陣。
雲駿站在我旁邊,順著我手中的電筒光也看見了那些冰蓮碗,問道︰「可以打碎它們嗎?」
我搖搖頭,說︰「鏡陣的特點是有三個陣眼,那三個陣眼才是真正的‘鏡’,此外全是無數‘鏡像’。那些冰蓮碗……不信你去踫一下試試,絕對是一堆‘全息投影’。」
雲駿不信,跑了過去試試,結果如我所說,冰碗如幻影,他的手每次都從中穿過。
我接著說︰「鏡陣是利用鏡子擺的陣,但不一定得用銅鏡、玻璃鏡擺。要知道,任何可以映照出景象的東西都可以稱之為鏡。最初的鏡子就是一個水盆里裝點水,稱為‘監’……」
我這次沒有隨口胡說,在我加入的那個神棍群里,森子是神棍第一,神棍第二則是葉和花。而我的奇門遁甲知識有一大半都是跟著葉和花學的,他算是我師父,但是他不敢認我這個沒天分的徒弟我也不好意思給他丟臉,平常都叫他大花。
有一次說起我在另一個群里有個網友的網名是鏡子如何如何,說著說著,大花便借此展開了新一輪教學,告訴我有一種陣法就叫做鏡陣。鏡在中國文化中一向被視為具有法力的東西,所以用鏡子來布陣的陣法很多,功效也不同,但這些全部可以統稱為鏡陣。其中最簡單的,丟一面鏡子在太陽下暴曬九天,中間不得出現陰天,之後把鏡子往屋里正北方位一掛,便是一個「九陽驅邪陣」,此屋基本可保百鬼不侵(說是基本,因為這種陣手法很簡單,讓它失效的方法也很多)。
最復雜的則有個忒文藝的名字——「鏡花水月」陣。顧名思義,這個陣首先要有水,其次要有鏡,花和月倒是其次——「你要是覺得不好看可以弄幾朵花然後半夜去郊外對著月亮擺陣應應陣名,我一般擺著玩都是拿吃飯的瓷碗直接上的,能唬住人才是王道,誰管那些虛的。」大花如此說,專毀小清新。
而除開鏡和水兩個必要道具(有時可合為一個),以及需設三個陣眼這個必要條件,這個陣就沒有其他死規定了。大花說有人喜歡搭配九宮八卦陣,九面鏡子八汪水,所產生「鏡像」八十一加六十四面,然後再乘以三倍。結果是,比如布陣的地方原本只有一條路,一旦此陣發動,便會在「鏡像」的影響下突然多出幾十上百條路,走進陣中的人不被困死也得被眼花死。
不過由于此陣過于高端過于宏偉,往往布陣的人自己都繞暈了就別提繞別人了,唐朝以後此陣簡化再簡化,至如今只剩基于八卦之上的十幾種變化,再搭配一點星象什麼的,能至幾十種。
眼前的陣便是鏡花水月陣(有沒有搭配八卦不知道),我確定這一點,一是因為裝著水的冰蓮碗,怎麼看都是「監」,還搞得那麼文藝。二是方才所見的那些似真實假的事物,其中「全息投影」的顯然都是鏡像,另一些可以拿得動的不知道,暫且拋開。三是看見了那兩團銀色的火——那不是嚇人的鬼火,那是利用光反射和光譜過濾做出來的一種效果,叫做「鏡陣門」。可你別指望能開門出去,那就是個引人去鑽的陷阱。穿過陣門,你只會走進另一個與這一邊一模一樣的地方,有窩棚,有灶,有正在煮的水,說不定還有人。但當你轉身想退回,有一定幾率你會回到原來的地方,另外的幾率卻是會跑到再一個一模一樣的鏡像中去。
這就是鏡陣,簡單的說,你找來最少三面鏡子互相對著支好,再往鏡中一看,就知道其復雜性了。
我把這些對雲駿一說,雲駿皺起了眉,問我道︰「能看出陣眼在哪麼。」
我說︰「鏡陣千變萬化,得先去陣里走一圈,模清楚一些基本狀況再論。」
這話我說得完全沒把握——我能有把握麼?能看出這是一個鏡花水月陣我已經很破表了,但要我破陣……我也不是沒有問過大花此陣如何破,但大花當時就說了「不指望你」,所以不能怪我……等等……我想也不是不能破。
我轉念一想——布下這個陣的人,雖然不知道是誰,但他不可能把我們給困這里後就不管了。如果他想困死我們,白天太陽升起,用冰做的碗總有化的時候,到時此陣自破,還不如設個鬼打牆省時省力。如果他是找我們有事,不論好事壞事,總得有出面的時候。所以我猜這個陣除了用無限鏡像困住我們外,其實並沒有其他機關危險。進陣走一遭就走一遭吧,除了在游戲里,我這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個華麗麗活生生的陣呢,不看白不看啊。
「我隨你一起去。」雲駿說——我就知道他不會放我一個人亂跑……我也不敢一個人亂跑。我一開始瞅著陣門那邊一團黑,電筒光都穿不透的黑,就打定了主意要拉一個人一起去。哪怕我推測錯誤,這里不是鏡陣而是雙子座聖斗士撒加的異次元,好歹也有個伴。好吧,我就是膽小。
雲駿走回去簡單說明了一下這個陣的情況,以及吩咐了其他人別亂動,注意風吹草動後,便跟我一起踏過了白焰陣門。
在我們一步跨過去之後,果然出現了一片和身後一模一樣的濕地,冰蓮碗混在植物中,映著光,映著雪。就算我們有心理準備,一時間也不禁以為自己穿越了,穿越回了十幾分鐘之前。愣了半響,後頭再看去,黑霧深沉。
我們往前走,踏上岸邊,空空蕩蕩的營地「再一次「出現在了眼前。沒有人在那里讓我松了一口氣,這說明我們沒有走回頭路。如果有人,我還得浪費心跳去驚恐他們是人是鬼是幻影。
雲駿則立即確認營地里的東西,末了搖搖頭,說︰「和那邊一樣,還是一堆幻覺,而且這次連鍋都拿不走了,直接穿透。」
他已經做出質檢報告了,我就不用再去試了,我站在那邊,思考的是另一個問題。然後我說了出來︰「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在這里留一個記號,這樣下一次穿過陣門,我們就能知道自己有沒有到過這里。」
雲駿認可了我的想法,打開背包尋找可以留作記號的東西。首先他拿出一個面包晃了晃,似乎在思考能否撒面包屑。我郁悶,說︰「听過糖果屋的童話故事麼?」
雲駿看了我一眼,把面包丟給我說︰「我只是在想,鬧了一大晚上該補充補充體力了。」說著又拿出一個面包自己吃了起來,邊吃邊在背包里翻找什麼。然後他拿出一個紙盒子,打開取出一串紅珠子串成的手鏈,十分野性的用牙齒一撕扯,斷了。
我看那珠子具有木質光澤,八成是紅珊瑚,不禁感到心痛,說︰「還不如面包屑呢……」
雲駿倒是一臉無所謂,說︰「反正帶著上山來就是為了避避邪什麼的,丟在家里也沒用處。」
我差點忘記這丫是該死的狗大戶!然後該狗大戶拿起一顆珊瑚珠,想了想,放到兩瓶白酒的鏡像旁邊。
我又檢查了一下四周,沒有發現可疑的類似于陣眼的東西,便與雲駿一起離開了這里再次越過陣門。
我們穿越了四次,這四次都平淡無奇得讓人不禁放松了警惕,以至于第五次我們走進營地,一眼就看見紅色珊瑚珠出現在眼前,我心里還有一點幸災樂禍,想道︰「喲~終于重復了一次路線?」
相比我的看熱鬧心態,雲駿就謹慎多了,他走過去伸手一捏,平靜地說︰「穿過去了。」
穿過去了?這顆珊瑚珠被穿過去了?也就是說這里不是之前我們來過的其中一面鏡像,而是新的鏡像,並且這面鏡像還「復制」了我們放的珊瑚珠?
雲駿說︰「我懷疑……是不是有什麼人一直躲在陣中監視我們,我不信這個陣還能有自動調整的智能。」
「那肯定沒……」我說,「其實我一開始就有這種想法了,設這個陣的人,如果不是打算困死我們,就不應該走得太遠。」
「引他出來。」
「怎麼引?」
「擺陣?」
「陣中擺陣,這種高科技布陣法是誰告訴你的?」我忍住想問出這麼一句話的心情,嘴上說︰「陣之中擺陣,確實可以破壞原來的陣,技術過硬的話還能逆轉形勢,操控全局。但不是說擺就能擺的,必須得全面了解一下這個原本的陣。」說著我抬頭望天,裝出一副深沉的樣子,繼續說︰「可惜滿天烏雲,不然從星星的方位結合我們走過的地方,倒是能大概推算出這個陣的全貌。」——我推算個毛。
我們繼續經過了兩個鏡像,在第三個鏡像中,我們放下面包屑(……)代替了紅珊瑚,轉身返回陣門,剛走到那,突然看見一個人從黑霧中沖出來。
來者是老隆,然而他看見我們,表情明顯愣了一瞬,之後立即抬起手中的槍指著雲駿,一臉嚴肅的問︰「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雲駿的反應十分快,幾乎在老隆抬槍動作剛起時,也立即掏出了槍,指住老隆︰「我也想問,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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