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沉默了一下,森子先開口道︰「封建迷信先放一邊……」
我吐槽道︰「這山上還有不是封建迷信的東西麼?」
「……總之我們先來談這個青銅器。」森子說︰「現在我們有兩個選擇,無視它,繼續走。或者挖出來。」
我說︰「這兩個問題先放一邊,不如先討論一下,這些頻繁出現——呃,雖然我們只見到兩個——這些青銅器出現在笮王墓外圍是個什麼意思?陪葬墓麼?」
森子說︰「有這個可能,但是,細想的話,卻不應該有可能。」
洪鏖贊同森子的話,點點頭,對我說︰「你的思路很有建設性,但是你忘了一點,這兩個青銅器都出現在陣中,陣中的風水不成風水,陣眼的風水不走尋常路不能說是好風水。而陪葬墓所起的必須是‘畫龍點楮’的作用,規格不可能比主人的墓高,但風水絕對不能差。主墓是皇後鳳冠上的鳳凰的話,陪葬墓就像鳳凰所餃著長串珍珠,是精彩的襯托。把重要的陪葬墓往陣里丟,不是抽風了就是抽風了。」
「其實我也覺得不是陪葬墓。」我說︰「但我不懂風水,我只是在想,這兩個東西,青銅手出現在濕地里——而森子說,當時我們所在那一片地方,以往也曾屬于‘鬼湖’水澤的一部分。再來看這個不知道是什麼的青銅器,出現在陣中——而鬼湖面積最大的時候,這片月軌陣也在水下。這兩者聯系起來,不得不讓人產生一個想法,兩個青銅器都是被水不知道從哪里沖過來的。這也可以解釋另一件事。這個青銅器沒遮沒蓋的擱在土中,不像是陪葬品,也不像是祭祀品——畢竟也沒哪個國家的祭司會跑到這種三不靠五的陣里搞祭祀吧?」
「咦……你的腦袋怎麼突然就轉得快了?」洪鏖說,也不知道是夸我還是損我。
我瞪了他一樣,說︰「我一直轉得很快好吧,而且這些天跟雲駿在一起我別的沒學會,就學會跟他一樣深入思考問題了——不得不學啊,為了跟上他那浩瀚的思想。」
森子說︰「照你的思路,那個人是想貪圖那個青銅器,所以才費力藏起來?」
我點點頭,森子又說︰「也不是沒可能,但是總覺得費那麼大的力卻為了一個青銅器,那也太那啥了。不過,如果我們趕過去挖掘的話,也不知道得挖多久才能把它挖出來,期間會出現什麼變數也不好說。可是如果不看看,又還是放心不下,萬一那個青銅器上有什麼重大線索……」
「敢賭一把麼?」洪鏖說。
「不敢拿自己人賭。」森子說。
「我不是說賭那個家伙不會回來——實際上已經過了那麼幾天,他找不到‘信鴿’的影蹤,肯定會自己再進陣。我們若踩上他的路線,遭遇的可能性太大了——我是說,賭陣法。」洪鏖說。
我們都眨巴著眼楮看著他。
他說︰「實際上,發現這個青銅器的位置,在一個很微妙的米字路口上,這種路口在明朝前稱呼各異,但在明朝後有個形象的稱呼是‘八臂哪吒路口’,據說北京城的布局就是這種路口的放大版。這種路口在風水上起一定調節作用。」
「但是,我探查時,發現那個米字路有幾條已經崩塌了數百年,看不出來曾經是否是路,所以……我也不敢肯定它就是‘八臂哪吒’。但如果在呈圓弧的其他三個對應位置上能找到別的米字路,就可以證明這第一條確實是‘八臂哪吒’,也可以證明這個陣是圓的。最重要的是,能證明四個米字路口是在改風水,而四個路口圍繞著的正中心,一定就是陣眼。」
「按這樣的思路去想的話,這個青銅器恐怕是布陣所用。以此類推,其他三個米字路口應該還能找到同樣的青銅器。只不過如果真是這樣,那家伙或許也看出來了這點,其他地方恐怕還有他布下的邪法。而我們也有百分之二十五的概率會遭遇他。賭的就是剩下的百分之七十五的安全。」
洪鏖這麼一說,我們都覺得有道理,然後商量了一下,一致認為這個可以賭賭看。決定了以後,他終于像一個傳統的神棍一樣,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羅盤,擱在掌心上,說︰「我已經記錄過方位了。之前那個地方在正西方,其他三個地方不出意外也在正三方。我們往正北方走吧,離鬼湖近一些,也方便下一步行動。」
然後我們匆匆吃完飯,再次上路。洪鏖說這一帶的路線與破解出來的月軌陣殘篇里的陣法示意已經有一些重疊了,雖然個別細節不一樣,當不妨礙照著走。所以我們幾乎沒繞什麼圈子,就走到一片溝壑縱橫的地方,仔細一看,溝壑確實四四對稱呈不規則的米字——不過說是米字,倒不如說是漩渦,因為路都是彎的。而人工修建的痕跡早已經看不出來了,野草滿山溝,落葉滿地,根系縱橫,樹冠蔽日,連人跡都沒有了。
洪鏖在米字路的中心繞了一圈,指著一個地方說︰「挖這里。」
于是我們三個爺們輪換著挖,森子下的第一鏟,然後蹲下去捏了捏泥土,說道︰「這些泥土是後來堆積上去的。如果下面也有青銅器,恐怕這些青銅器一開始是直接放置在地面上的。」
但要證實的話,只有把它挖出來——十幾分鐘後,工兵鏟在洪鏖手中踫到了堅硬的東西。森子連忙接過鏟子,小心翼翼的刮去一層泥土,露出了一層青銅。洪鏖的想法沒有錯!
不過……如果這是正規考古,估計我們得拿個小刷子刷上十天半個月才能把這東西從土里移出來。雖然我們不是盜墓的,但也沒時間讓我們憐香惜玉了。好在森子似乎很有經驗,以及那把萬能工兵鏟十分萬能,又一個小時後,森子在毫無損毀的情況下把周圍的泥土都清理干淨了,輕手輕腳的把那東西從土里提了起來。而一見之下,我們都十分茫然。
那東西做得十分獵奇,登山包大小,底座是一個方形的箱子,由四個半果的奴隸形象的青銅人托著,箱身布滿花紋。而箱頂上戳著十二根高矮不一的的圓柱,箱身和圓柱上都有一些小孔,但已經被泥沙堵死了。總體看來,就像一堆笛子插在一個箱子上。意義不明。
洪鏖問司馬舞,道︰「小舞,古代有這種樂器嗎?」
司馬舞搖搖頭。森子又向下挖了幾鏟,說︰「這下面有青石板……」說著蹲了下來研究土壤,又說︰「還有一些腐爛的木質物,也許千年前,這玩意是被放置在一間屋子里的。」
「咦……等等?我好像想起了什麼?」司馬舞說。
我們不敢打擾他,一致收聲圍觀她思考,許久,她說︰「你們知道‘葭灰佔律’嗎?」
剛開始我們都沒听懂,待司馬舞把那四個字單個說明後,森子最先反應過來,說︰「我知道。古代在冬至時,找一間屋子封閉起來,然後放十二張案,再戳十二根管子在案上,把蘆葦燒成的灰倒進管子里,待到冬至時,地氣浮動,對應冬至之音的管子就會把蘆葦灰吹出來。不過這游戲失傳已久了,後世沒搞懂原理,無法再現。」
司馬舞點點頭,說︰「中國人最重視研究自然規律與事物之間的聯系和影響。這‘葭灰佔律’,古書上以冬至為例,其實每個月都可以玩,每個月節氣至,天地間氣流變化,對應那個節氣的管子就會把蘆葦灰吹出來,表示這個節氣確實到了。」
我說︰「沒有電視和網絡果然很無聊,沒事兒干看著管子吹灰玩?難怪後來失傳了。」
司馬舞說︰「失傳的原因就是因為原理很復雜,光擺十二根管子在那里,是不可能會接應到地氣的。但是魏晉以後就沒人知道具體擺法和原理是什麼了,據說武則天復原過,但所載不詳,後世大多認為是武則天夸耀而已。」
「不過,據一些只字片語的散資料記載,最初這游戲並不是吹灰玩的,而是為‘再現’自然之聲——在中國,聲音大分類為五音,對應五方五行,又細分十二音,對應月份節氣。也就是說,古人認為每個月都有自己的聲音,最早的‘佔律’從管子里吹出來是有聲音的,後來的人們弄不出聲音,只能用蘆葦灰來證明天地氣流還是存在的。我知道這一層,是因為教習傳統聲樂的老師當做小知識講過。」
「老師還說,最初能發出聲音的‘佔律’管子,有可能並不是單單放在案上,可能還跟別的器物相輔助……或者就是……」司馬舞指著那個青銅箱子,說︰「至少看上去很像。」
森子說︰「你這麼一說,確實有可能是個‘佔律’箱子,不過這一趟出來沒有帶能細致作業的工具,是沒法把箱子里的泥土清理干淨擱風中看它能不能發聲了……」
洪鏖則蹲在一旁仔細看上面的花紋,說道︰「這上面也有杜鵑紋。」
我們都靠近了看,那箱子上的花紋繁復卻不雜亂,四面都鑄造了杜鵑的圖案。兩個窄面上各是一只杜鵑鳥側立著,兩個寬面上則各有六只杜鵑鳥,或蹲或站或飛。而托著杜鵑鳥們的是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有一面開花了,有一面沒。
我說︰「這東西好像很眼熟。」
「三星堆出土的那棵神樹,但是那棵樹表現的是扶桑托十日的故事。」森子回答,指著開花的那一面,說︰「而這個,可能是表現杜鵑啼叫,杜鵑花開。杜鵑飛走,莊稼豐收——你看,沒花的這一面杜鵑都是展翅的形象,而且,最下面有稻穗紋。另一面則沒有稻穗紋。」
洪鏖撫模著哪些洞孔說︰「這些洞孔的排列也有規律,雖然它們不對稱……有一些洞口在鳥嘴前方,這又想表達什麼?」
我說︰「難道這個東西可以模仿杜鵑的叫聲?」
「不可能,吹孔樂器做不到那種程度。」司馬舞否認。
然後我們就各自陷入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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